当前位置:宝石小说>女生耽美>汉歌谣> 第四十九章 何时开始何时结束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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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何时开始何时结束2(1 / 1)

我垂目苦笑了一下,喃喃道:“去病,我若是死了,你们就把我忘了吧。我本来就不应出现在这里,不该闯入你们的视线和回忆里。”去病伸手倏然在我手上轻拍了一下,我抬眸望向他。他眼里的不舍一丝丝闪过又没了痕迹,那双眸子依旧如我初见他时那般清亮就像一溪清水,不同的时他看着我的时候多了几份摄人的暖意。他看了我会子,两人相视无言,却都满腹愁事,姑侄连心竟是在这般难过的情境下。他突地转身唤来一个小厮,吩咐道:“去拿一壶热酒来。”小厮瞟了眼脸色苍白却对他不住眨巴眼睛的我,犹豫了会,才诺了一声跑开。

去病笑斟了两小杯酒,递与我一杯,我嘴角噙着丝笑,仰面将酒一饮而尽,道:“去病你知道吗?我现在很想见一个人,那人不是刘彻,而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会永远记得我曾经是过李辛瑗的人。”“李辛瑗?”去病一愣,我的眼泪纷纷落下,侧头看了眼已经开始泛黑的天际,笑想了会子,一字一字地说道:“那是我最真实最快乐的一面。每天早上咬上一大片土司一面吃得津津有味,一面跑去上课,却还是仿佛中了诅咒般踩铃而至。晚上就把自己埋进书海中,大口大口啃书,恨不得把墨水直接灌到胃里去。”我呵呵笑了两声,顿了顿,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只觉嗓子根处火燎火燎地烧着。“我不是卫子夫,不是无名,我是二十一世纪的李辛瑗。”“姑姑?”去病一笑,抹去眼中那份疑惑,微起身替我掖好毯子,轻声道:“我与姑姑缘起性命攸关之事,如今绝不会缘破于姑姑危难之时。”

我笑着头一晃竟有了几分醉意,想起一年前与胡一飞在树下共饮酒的盛景,没想到人一病连酒量也缩减了不少,原先是“千杯不倒”,现今可成了“一杯足矣”。想到此处,我痴痴笑出了声。

去病也浅笑着站起身继续安静地陪着我看天。

又在风中吹了一会儿,天色已然全暗了下去,我轻叹了口气,拢了拢毯角,抬头一双剪水秋眸笑望向去病,他亦缩回脖子看向我。

我轻声道:“起风了,也该回房了。”“嗯。”他点了点头,弯腰将我拦腰抱起,我右手顺势一伸搭上了他的脖颈,一双眸子细细看着他。他低头对我暖暖一笑:“只要姑姑这双眸子还亮着笑着,去病一切都便可安下心。”我含笑着对他俯了俯首,脑袋轻靠在他胸膛,一面静静地听着他的心跳声,一面悄悄伸手按上自己胸口。去病七十六下,我六十八下,这就是大将之才跟病人之间的差距吧。

即使病着身子,每日缠绵病榻,但我心头始终不肯放下案子。虽然已有不下十个医师劝过我少愁多喜,少虑多歇。可这些话就好比那些人人皆知的劝世贤文,人人都懂,却人人难以自戒。

我倚在床上,身后隔着枕头,手有一下没一下轻扇着蒲扇,夏季的午后是最考验人耐性的。若是在平时我早已叫囔着把身上的衣物尽数脱去扔向屋内四周,跳入浴缸中安心泡澡。现如今睡不好,吃不下,整个身子像废了般,哪还能有多余的劲儿胡乱撒野?无奈手力单薄,常常使不上劲,这蒲扇到了我手中倒像一个好看却不好吃的蛋糕,只是聊以慰藉罢了。我心下燥着,全身都出了热汗,却又讨厌着被人帮扶着才能洗完一次澡,只得赖在床上忍着一颗颗汗珠在背上欣喜跳跃着。

笃笃几声敲门声,我只是静卧不管,任他又使了劲多敲了几声,才微蹙下眉头道:“进来吧。”

李陵推门而入,皱眉道:“真是矫情的女子,非给听我多敲这几下门才肯应声。”我收回那颗烦躁的心,看也不看他,只是伸手指了指桌上的茶壶。他会意后皎洁一笑,走了几步端起茶杯倒了一杯茶,一面抓起我无力的双手将茶杯塞到我手中,一面在我床上拾了块地方坐下。

我握着茶杯轻抿了几口,抬眼看向他,飘然问道:“可有什么事?”他笑着从怀中掏出一份竹简,干脆利落地替我解去绳子,笑道:“今早我在街市上瞎逛时遇到一个故人,她将这封信托我带给你。”他笑了一下,又道。“这里头莫不是女子间的闺房话,绑得这般小心翼翼。”

我已猜到是谁,将茶杯递给他,伸手接过竹简,轻轻在膝上一摊,只有寥寥几行。我轻声念了出来:“妾本卿花,漂浮人世,本断了许多不该有的念头。原以为多年挣扎,早已绝了七情六欲,直至遇了公子,才始觉仍不死心。公子待我甚厚,纵我有铁石心肠,这颗心早软如水。虽红尘世事难料,一苦一痛我曾咽下,到此时仍心存感激。秀莲从风尘中来,早应踏风而去。从此别过这个伤心地,别过一众恩人。”我念完后默默发呆,李陵也静默了一会,叹道:“何时我才能得觅此种女子,为我哭为我笑,我伤她她却始终不悔随了我。”我诚恳地说:“她本就是世间难寻的女子,如今雒阳的纷乱在她的心头压得已经够久够多了,选择离开是她最好的结局。也许在别处他会有一番新天地。”我笑了笑,未想因刘彻被伤一事而恨透了师家姐妹这两个风尘女子中的佼佼者的李家孙少爷竟会因一个风尘女子而对人世间的男女情爱有了探索之心。我柔声道:“你也不必为她的真情所叹,前生五百次的擦肩才能换得今世一次回眸。即使再平凡的女子也会愿意为她心爱的男子盛开最动人的花瓣。你也终有一天会遇上那个愿意为你开花的女子。”他笑哼了一声,朗声道:“你们女子的话可比我们男子甜多了。这刻听你讲出这一番大道理来,倒真不像一个病不能行的病人。”我释然一笑,道:“我想再见她一面。”

李陵双手一摊,无奈笑答:“这忙我可帮不了你。自从你病了之后,张汤明里暗里都让你不再插手此案,还下了命令谁人也不可以拿案中事来扰了你休息。我今日捎这一封信给你,若是让张汤知道去了,可是要让我好好尝尝他这大汉第一酷吏赫赫有名的三十六酷刑的。”我笑着嗔了他一眼,道:“他晓得我的身体,我比他更晓得也更怜惜。不过是女子间惜惜相顾,说上自己体己话罢了。”李陵道:“你这一句话若是当着张汤面说出,他也会不好意思驳了你的。好,我就帮你走这一趟。”我想了想,有些不放心地道:“秀莲虽然同是青楼歌坊出身,但有些事论人时就该论人,可不要将所有人一棍子打死。”

他一笑,挑了挑眉道:“在你眼中我就是这般不讲道理的人?”我朝他欠了欠身子,他笑着推门而出。

我愣在床头发呆,夜风拂过脸颊,丝丝凉意袭上身,我抖了几抖,下意识拉过一旁的杯子盖在身上。我虽冷却无力唤人也无力自个下床关窗,只得头搭在双膝上不去理会身上的寒意。

一双清丽的白鞋映入眼帘,我看了眼,鞋两侧分绣着两片黄菊花,心微微加快跳动了一下,抬起头看去。秀莲浅浅笑着立在床前,依旧白着一张脸,只是脸上长了些肉,两颊也微微泛红,她着一件淡雅浅青色袄裙对我欠了欠身子,轻声道了一句:“姑娘。”我看着她原本黯淡憔悴的眸子终噙着几分笑意,不由得鼻子一酸,使劲吸了吸鼻子,才笑着应了她一句:“正巧坐着凉,身子骨又不行,你且去帮我把窗一关。”

她微笑着诺了一声,转身去合上了窗又折回床边,我拍了拍床沿,他便笑着坐在我身侧。两人相视半晌,她眼含怜意道:“一个多月不曾见过姑娘,不想姑娘却消瘦了这么多,只有这双眸子还依旧皎洁如月。”

我伸手摸了摸自己又红又肿的眼袋,缓缓坐直起身子,振起精神笑着调侃她道:“我初次见你时也曾想过那个曾经在纷纷落花中旋转跳跃的醉人女子去了哪里?她真的就是我眼前这个瞳孔只有一片漆黑的潦倒犯人吗?”她低头笑了一阵,愣看了我一会,有股淡淡的忧郁从眉宇向四周散去。她指了指自己脚上的白鞋,低声道:“在牢中待得太久一直未能为公子服丧,这几日一直在弥补自己身为人妻的不忠之罪。”

我笑问:“那怎么换了一身行头?”

她看了我一眼瘦得青筋高高凸起的双说不作声,我忙将双手收回被中,强笑道:“不碍事的,你继续答便是了。”

她只得笑道:“前夜李大人来客栈找我时,见我穿着那一身白衣,说这一月里姑娘身子病弱,见了那衣裳怕是晦气,我不便不敢再穿,刚才出门时有些匆忙,竟忘了将这鞋子换掉。”我仰起头对着帐顶发呆,开口问了一句:“你当真要走?”

秀莲叹道:“不走也没有值得我眷恋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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