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泽怀抱着我,踏着七彩祥云,携着疾风劲雨之势向云山逼去。远远地映入了云山老神的眼里,他的这个徒弟,恐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出师之后,万年岁月,丰泽却没有来过一次。
眼见丰泽驱着云又近了些,云山老神身形一闪,早已出现在丰泽面前不远处,正聚精会神驱云的丰泽见了云山老神,忙停下了去势,他将我小心翼翼的放在云头,作势要跪拜,云山老神上前一把扶起了他,声音带着一丝苍凉,道:“许久不来看我,这师徒礼仪倒是一点没忘。为师自是知晓你此行之意,快快带人随我来!”
丰泽起身向前一禀,毫不迟疑,转身将我抱起,道:“丰泽来日必定向师父请罪!”说罢,同云山老神一前一后直奔云山山巅。
丰泽不曾想云山老神竟然带着他来到了云山之冠,这里终年寸草不生,寒气逼人,却可以守住魂魄,将死之人到此安放,便可以短时间内不必魂飞魄散,以备他人寻找救治之法。
丰泽正欲将我放在云山之冠的锦榻上,将要放手,却迟疑了片刻,他转头看向云山老神,道:“这锦榻只有无月上神曾用过。”
良久,云山老神未发一语,其实无月上神便是云山老神倾尽一生的所爱所愿,只是,那又如何呢,无月上神终归化为了灰烬,所剩无几,唯有天皇大帝曾赠与她的一条锦丝,当时云山为了救无月,耗了半生修为将锦丝制成了锦榻,放在云山山巅,将无月上神安放在这锦榻上,锁住了她的魂魄,可是无月上神终归伤得太重,七七四十九日之后的一个深夜,在云山老神的守护之下,灰飞烟灭。正所谓世事难料,当初苍穹初定,乾坤一片浩瀚,天皇大帝与云山老神皆为创世之神,两人是拜了把子的铁血兄弟,可是无月上神的出现将三人的关系恶化,最终天皇大帝允诺将无月上神让给云山老神,自己选择踏上了九重宝塔,成为了天皇大帝。可是无月上神却心系着天皇大帝,不肯心甘情愿的呆在云山。她代天皇大帝历尽劫数,不惜让自己灰飞烟灭。此后,云山老神便与天皇大帝势不两立,却也看破了红尘,这看似尽美的红尘,没有了她,他还有何留恋。从丰泽出师那天起,云山老神早已料到此后他必定效力于天皇大帝,于是师徒分别,没有一句离别之言,只是淡淡一句:“丰泽你要记住,此后,你我再非师徒,切莫踏足云山半步。”
前尘往事早已是不能重写,云山老神思量片刻,身形一侧,道:“为师岂能再让你留下遗憾,速速把这姑娘放在锦榻上。”
丰泽二话不说,闻言立刻将我稳稳放下,目不转睛的看着云山老神为我诊查。
半晌,只听得云山老神低声道:“这姑娘伤及五脏六腑,七经八脉,唯有这幅皮相尚且完好,若不是在这守住了魂魄,只怕……”伤势如此之重,饶是我有九百条命,却也无力回天。
闻言,丰泽身形一震,凝向我,阿娘的话又浮在他耳边。
“师父,可有法子救治?只要可以救活她,丰泽无怨无悔。”
云山老神起身,目光远眺向西南方向,道:“未尝不可。内伤可以渡其修为,待将养好些,需用九尾灵狐的心头血唤醒她。但若是她体内阴气太盛,还需……”
丰泽听到“未尝不可”四字之时,眼光明媚,又见云山老神不再多言,心里有些着急,忙追问道:“还需如何?师父但说无妨,丰泽早已下定决心。”
云山老神微微叹了一口气,不紧不慢道:“阴气太盛,即便救活,此后难免身体羸弱,还需阴阳调和。”
我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里不禁跟着一颤。
幻影中,丰泽却一边微微点头,一边自语道:“丰泽只能得罪了。”
之后丰泽按照云山老神的指点,日日为我渡修为。且不说丰泽他年岁尚轻,估摸就是那些创世之神这样日日渡出修为也是吃不消的。于是就这样,我整日静卧在无月上神用过的锦榻上,周身泛着莹莹青芒,却不知醒来是何日。
丰泽这些天来时时刻刻守在我身边。这些我竟然从不知晓,可是若一早便就知道了,又能怎样,仙妖殊途,我,又能怎样呢?
翌日,是这些日子以来,丰泽第一次离开云山,只因为云山老神说的“九尾灵狐的心头血”。
清早,丰泽便动了身,一路向南而去,他本是打算直接向狐君讨要,可是行过连绵的青山,他便驻了足。眼下是一条涓流的溪水,溪边的山丘上一只化了人形的狐妖正在清唱。丰泽只身站在云端,任凭微风拂过,吹散如墨长发,遮了眼帘。眼角竟闪过一丝轻笑,丰泽一转身,倾落而下,稳稳的立在这女子身畔。女子原本轻合着双眸,此时好似意识到什么,暮然睁开双眼,眼前的男子眉目如这山水间的画卷,肤色那样皓白,一身青色长袍纤尘不染,正用琥珀色双眸一动不动的盯着她,不知为何,竟然满目怅然。
“在下南海七皇子丰泽,姑娘的歌声实在悦耳,让人不得不驻足啊!”丰泽随意的坐下,就坐在媚姝身边。
“小女子媚姝,见过丰泽君。今日良辰美景,媚姝便一时来了兴致,在这吟了几曲。真是见笑了。”媚姝笑的娇媚,配上一身红色长裙,更显姿色万分。
丰泽眼角含笑,袖袍清扬,眨眼间,紫竹箫已握在手中,他转头看了看媚姝,似笑非笑道:“媚姝姑娘起了兴致便可吟唱,在下此时若也起了兴致,可否邀请姑娘共和一曲?”
媚姝凝着丰泽映在日光下的轮廓,微微失了神。这就是南海的七皇子,若是此后便能同他一起唱歌吹箫,此生再无他求。
箫声起,媚姝的眼中只剩下丰泽的侧脸,她起身一边舞蹈,一边清唱。就着湛湛青天,葱葱绿树,任哪个女子都会痴迷贪恋的。
箫声落,媚姝方惊醒过来,注视着丰泽不发一语。“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不宜久留,后会有期。”丰泽说完,便没有立刻飞身到云端,而是向前走去。他早已算准,就在媚姝将要开口之时,丰泽停下,转身将一块碧色翡翠递于媚姝手中,轻声道:“这是嬉水翡翠,可生出结界,避水袭身。若是此后邀媚姝姑娘去我南海一坐,还请姑娘带上它。”说完,将翡翠径自放在媚姝手里,又作势要离开。
方走两步,只听身后传来一句询问:“丰泽君此去匆匆,是为何事?”
丰泽收住脚步,转身,眉目轻敛道:“媚姝姑娘,可愿相助于我?”
媚姝忙几步上前,因着替丰泽着急,便不自觉握上了丰泽的袖口。“丰泽君尽管说,媚姝定尽己所能。”
丰泽心里已经落实,他拉过媚姝的手腕,向前走了几步,两指轻探媚姝的脉搏,隐约估计出了她的修为。道:“可否借我三碗心头血一用?”
媚姝闻言,怔愣片刻,她原本最怕刀子,从小到大都被狐君照顾的很好,别说是献出心头血,就是小伤也没受过。
丰泽放开媚姝的手,沉声道:“是在下无礼,让姑娘为难了。还是另寻他法吧,姑娘保重!”语毕,飞身到云头,方一落稳,身子跟着一紧,却是媚姝追了上来,此时正牢牢的抱住了丰泽的身子,“丰泽君不要走,嬉水翡翠媚姝收下了,此后定会赴你之约。且随我来,想要心头血,先要让我将淤血清理,留下最纯净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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