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除夕,不过对于医院这种地方,是全年无休的,生老病死,每天都在延续,生命是一个循环,在现代社会中,医院就是这个循环的起点,也是终点。
整个白天,我都陪在老婆身边,透过压在她身上厚重的仪器,我感觉到了生命的艰难,那些闪烁的屏幕,就像是死神的面孔,随时都可能宣告一个生命的终结,人都有私心,我不敢一直盯着屏幕看,但又忍不住,看到一切正常,我心里能稍微舒服些,一旦有了波动,我就紧张地难以自持。
听医生说,她的状态还不错,以后可以考虑进行康复治疗,医生的话对我来说,无异于最好的新年祝福。
晚上我回到住所,现在我升职了,加薪了,作为跨国企业管理人员,银象给他们的日常生活提供了很好的条件,比如我,现在住在高级公寓里,同住的还有很多企业高管,有中国的,也有外国的,这里设施齐全,环境优雅,而且家电全部实现了智能化,我躺在白色的**胶床垫上,天花板上的吊灯能听懂我的声音,光线的亮度都可以调节,这只是一个缩影,这间屋里的电器,都可以随意供我差遣,前提是我得想到差遣它们的理由。
现在我上下班有专车接送,我被高度保护起来,可以说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只要我愿意,完全可以和外界隔绝,这段时间,郭二爷担心我出意外,这些措施在他看来,理所应当。
刚回来的时候,公寓管理员交给我一张贺卡,说是快递员送来的,我打开看了看,做得倒是挺精致的,火红的底色,金字写着吉祥的话,打开一看,里面有块硬纸板,黑绿色的,像是那种太阳能板,缝隙处还有个小喇叭,背后藏了块小电池夹在纸板中间,我心说现在的贺卡越做越高档,但没有任何意义,不过可能是运输的时候坏掉了,我翻开贺卡的时候,不但没声音,绿板子上也没有任何显示,我没当回事,进屋后随手扔在床头。
除夕之夜,独自一人躺在床上,那种近乎绝望地孤独在啃啮着我的神经,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可恶的示意让我真的与世隔绝,意味着我失去了和亲人的一切联系,我的父母,兄弟姐妹,甚至老婆,他们独自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和我没有交集,越想脑子越乱,我开始惶恐起来,他们到底还在不在?如果在,为什么不来找我?难道他们不知道我在这里?我的家乡又在那里?我开始祈祷,祈祷我老婆赶快醒过来,也许她还知道我的身世,千万不要把我孤零零留在这个世界上,我每天面对的,都是些什么东西?野心**催发的恶念,让我沉醉其中,渐渐变得面目可憎,我担心一直这么下去,我会变得越来越可怕,当我重新遇到亲人的时候,他们还认识我吗?
越想越觉得自己可悲,越想越觉得自己可怜,越想越觉得自己迷茫,窗外充满了辞旧迎新的喜悦,我却独自沉浸在凄凉中,默默哀伤,那些钱,昨天听来还让我振奋,现在越想越觉得和废纸无异,它们比不上一封家书,至少还能让我欣慰,但我还要拼尽全力去赚更多的钱,没别的,只为了我能有个完整的家。
临近午夜,新年钟声即将敲响,百无聊赖中,生活还得继续,我打开电视,至少还能看看春晚,可电视打开后,感觉不太对劲,那些台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灰蒙蒙的雪花,屋里没有线缆,所有设备都是无线连接的,如果出现故障,只能是主控路由器坏掉了,我心里骂了一声,大过年的也不让人舒服!
不过电视上的雪花闪了一会儿后,无声地切换到某个奇怪的画面上,画面很模糊,像是用手机拍摄的,背景是黑的,像是在楼顶,周围栏杆全是惨白的眼色,看着就让人压抑,我正纳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镜头突然一闪,一个男人的脸瞬间占据了绝大部分屏幕,这张脸怎么那么眼熟?他是毛思华!
透过屏幕,他直勾勾盯着我的脸,他脸色苍白,眼睛红肿,他似乎就在看着我,一动不动,我被他盯得毛骨悚然,这感觉像极了恐怖片。
“谭浩,救救我,给我密码!”他突然说话了,我被他吓了一跳,差点从床上掉下来,我揉了揉眼睛,没错,他的嘴在动,“救救我,给我密码!”他一直在重复这句话。
他这是在哪儿,为什么要找我?为什么我的电视能看到他?这套公寓可是S市首屈一指的高级住宅,安保水平绝对没得说,即便如此,我还是不放心,悄悄下床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向外窥视,外面走廊里灯光明亮,一个人都没有,屋里也很整齐,没有外人闯入的痕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的样子太吓人,扰得我心慌意乱,我试图关上电视,但触摸开关无济于事,最后我只有拔掉电源线,我坐在床边大口喘着粗气,慌乱中我打开电脑,刚进入系统,视频播放器自动就打开了,他的脸又出现在电脑上,依然惨白的底色,有气无力的哀嚎,他要我给他密码,难道他和姜源在一起?
电脑疯了,他的样子愈发憔悴,憔悴地让人害怕,他的声音越发凄厉,凄厉地让人心悸,更揪心的是,陪着他一起哀嚎的,还有个小女孩的声音,屏幕这时候往下转了一下,我看到离他不远的地方,有个大约四五岁的小姑娘站在墙边,往下看,是万丈深渊,她就站在楼顶天台上!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重复着同样的话:叔叔,救救我,给我密码!我感觉自己快疯了!即便是我对毛思华不感冒,但那小女孩分明是他女儿,声音如银铃般清脆,大年夜本应是她享受幸福的时刻,却哆嗦着站在天台边上,无比凄凉地朝我讨要密码,我的心被狠狠敲碎,又被碾成粉末,我希望这只是个恶作剧,这不是真的,我打开手机,想给他打电话,可不管开启任何软件,屏幕上弹出的都是毛思华站在楼顶的图片,底下相同的文字一行行往上冒,屏幕顷刻间被刷满,我的房间成了孤岛,我和外界隔离开来,我的房间里只有闪烁的黑白影像,还有令人心碎的祈求之声。
“等等,你在哪?我马上去找你!”我在屋里无助地大喊,因为我他被炒了鱿鱼,于是带着女儿给我来这么一出?他要是真这么干,只能说明他疯了,不就是什么狗屁密码吗?给他就是了,纵然我想给他,但却没法联系他,身边充斥的影像和声音算是怎么回事?这算不算闹鬼?我真担心他已经出了事,虽然我不信鬼,但在这样诡异的场合下,午夜凶铃里贞子杀气腾腾从电视里爬出的景象还是深深刺激着我的神经,现在楼里住户很少,大部分人都回家过年去了,这一层楼只剩了我一个,这种孤独又加深了我的恐惧。
我拔下所有电源,任凭屋里一片黑暗,总算清净了,我捂着胸口,不安地巡视着四周,突然,我发现窗外有个黑影闪了一下,我使劲眨了眨眼睛,我没看错,窗外的确有个黑影!
那东西的头圆圆的,就趴在我窗台外面,还轻微地左右摇晃着,我脑袋嗡地一下,像是炸开了,要知道我可是住的十五楼,那东西要是能趴在我家窗外,会是个什么东西?
我凝神看着窗外,彼此间隔了一层窗帘,我只能看到它投射到窗帘上的影子,我的心脏砰砰狂跳,眼看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有一段时间我都不敢动弹,小时候听大人讲鬼故事,吓得魂飞魄散,看窗外树影都觉得那是魔爪,长大后觉得小时候真可笑,现在,怪物就在我窗外,没有任何缘由,它的轮廓看得清清楚楚,儿时的恐惧又来了,而且来得比以往更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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