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行无影门,依旧采用其战术,有前行探路者,有两翼卫护者,有假尾殿后者,更迭交替,护卫马如龙等人安全撤回,公孙儒和原随却没能发现一人,根本不知自己处于怎样严密的保护中,马如龙也只发现了一部分,却未能窥其全豹,云行无影,名不虚传。
回到住处,梁子都才带两名弟子现身相见,却是从屋中迎出,好像根本没出去过,马如龙含笑示意,大加赞许,他为双方作了介绍,双方也依礼相见,互道敬仰之意,无非是些江湖中的俗套。
众人客厅坐下,马如龙才把梁子都卒门人攻破外围,渗入其中,掌控局面的事详述一遍,听得公孙儒和原随目瞪口呆,小君却笑道:“梁叔叔,你们大人也会玩捉迷藏呀?”
众人都忍俊不禁,公孙儒脸上一热,嗔道:“小君,大人说话,小孩子别乱插嘴,你自己出去玩吧。”小君本就不耐听他们长篇大论,从师傅膝头跳下,跑出门去,梁子都忙叫两名弟子看护他,陪他玩儿,给他拿果子吃,又让人端水,让原随洗去头脸尘土,换了身衣服。
忙乱半晌,四人才又重新入座,公孙儒抱拳道:“小徒玩劣,冒犯虎威,梁门主莫怪。”梁子都微笑道:“公孙兄多心了,童言无忌,他才多大的孩子,说什么都中听。”
马如龙却道:“未必。”梁子都三人均愕然,公孙儒以为他有见责之意,惶恐起来,马如龙道:“朱三脸皮厚如城墙,却被小君骂的无地缝可入,梁门主此话,他肯定不赞同。”
三人都笑了,马如龙环视左右,问道:“梁门主,有酒吗?”梁子都立呼上酒,须臾一名弟子捧来一坛惠泉烧酒,另一名弟子捧着一叠大碗。
马如龙在桌上摆好六个大碗,亲手一一斟满,梁子都三人不明其意,但见他神色肃然,也都起身肃立,马如龙端起一碗酒,对公孙儒道:“本应先敬公孙前辈,但今天有两人已为我而亡,死者为大,先敬他们了。”
公孙儒肃然起敬,知道他说的是黑手和肥屠,梁子都和原随也只好肃穆相陪,原随和这二人交情也颇泛泛,但马如龙此举却令他们感动。
马如龙把两碗酒浇在地上,又端起一碗酒,道:“公孙前辈,原兄,这一碗敬两位,在下尚不知两位因何冒险助我,但此情在下定当铭感终身。”
公孙儒眼圈儿红红的,惶恐道:“马公子,这话绝不敢当,在下是想为马公子稍尽绵力,忙没帮上反倒添乱,反劳马公子和梁门主冒险犯难,把我等从虎口中救出,若说感恩的话该是我们。”
梁子都心中恨恨道:“这话倒还有点良心,你来助拳却带个恁大点的孩子,你是助拳还是游山玩水?帮不上忙反倒添乱。”
好不容易得到一个捕杀朱三及其手下的机会,只因要保护小君,不得不忍痛放弃,否则即便杀不了朱三乐广,他手下的人也剩不下几个,这当然全凭马如龙露面吸引住所有人的注意力,他和门下子弟才得以顺利潜入,是以当他看到马如龙放弃的手势,也只好从命,但一想到心里就堵的慌,只是忝为主人,不得不尽待客之道,表面上还是礼数周到。
马如龙笑道:“这是两回事,出多少力与情意无关,在下先干为敬。”他端碗就唇,一口喝干,依足晚辈敬长辈的礼数。
公孙儒和原随也只好喝了,原随喝完后,闷声道:“马公子,你救了原某的命,以后若有差遣,火里海里只消言语一声。”
梁子都也把酒喝干,笑道:“大家也毋需客套,马大侠以后就是我们大家的首领了,就算没受过他的恩,也当受他差遣。”
公孙儒竖指赞道:“这话说的是,马大侠,我敬你一碗。”他听梁子都有意把马如龙提至武林首领的高度,恍然领悟他称马大侠而不称马公子的道理,急忙改口。
众人喝了几轮见面礼数酒,梁子都便命人整治筵席,为公孙儒三人接风洗尘,兼且庆功,这一次虽未有大斩获,但在重围之中救出三人,且使朱三颜面扫地,云行无影门下的人均是喜气洋洋,浑然忘了依旧身处重围之中。
“主子,您处置我吧。”
朱三垂手低头,诚惶诚恐,乐广在旁也躬身道:“主子,这事儿奴才也有份儿。”
许士杰靠在短榻上,笑吟吟地看着两人,“又让马如龙耍了?这也算不上丢脸的事,也是我大意了,没跟着去,他虽厉害,也还只配于无佛处称尊。”
乐广笑道:“那是当然,主子若现身,惶恐逃窜的就是他了。”许士杰摆摆手:“你们辛苦了,坐下说话,传我的话,回来的弟兄好好犒赏,死难的弟兄厚礼安葬,家人赐恤从厚。”
一名侍卫应声出去宣示,外庭里立时笑语喧哗,朱三正襟危坐,虽如释重负,却不明白主子又遇到何等喜事,如此豁达。
许士杰端起金杯,浅饮一口酒,皱眉道:“云行无影门有二十年不出江湖了,怎地和马如龙搅在一块了?”
乐广笑道:“主子,当然还是因为梁子都他爷爷那档子事。”许士杰被他一语点醒,“哦”了一声,朱三好奇道:“是怎么一档子事呀?”许士杰叹道:“都是陈芝麻烂谷子了,翻腾出来也没味道,不提它了。”
朱三不敢再问,心中暗忖:稍侯找机会问乐广吧,许士杰以手指轻弹矮几,沉吟道:“公孙儒釜底游魂,掀不起多大风浪,捉不捉他都无关大局,云行无影门倒着实可虑。”乐广陪笑道:“主子的话再对没有了,他们的武功也未必高明到哪里去,可一个个神出鬼没的,着实防不胜防,若非顾忌他们,奴才和小朱也不会眼睁睁看着马如龙带着人大摇大摆而去。”许士杰笑道:“且让他威风几天,自有他援首之日,你们不要寻他斗气,只管给我盯紧了,找出他来,然后就是我的事了。”
朱三起身应诺领命,他和乐广相视一眼,都感觉非比寻常,主子今日不是一团和气,简直从里到外透着喜气,可这两天根本没有一件令人高兴的事。
许士杰对乐广道:“阿广,你给我办件事。”乐广忙起身肃立,许士杰道:“你到千颜那里探探她的口风,语气一定要婉转,决不能让她感到一丝一毫的强迫味道,她若不同意你也要好言抚慰,不可相强。”
“奴才明白。”乐广领命便行,许士杰喝道:“回来。”乐广忙又转身走回,许士杰道:“我话没说完你就走,你明白个甚哪?”乐广搔搔头,陪笑道:“当然……当然是要恭喜主子了,这事奴才办得多了,保证办好。”许士杰笑骂道:“蠢奴才,我就知道你会想歪,我是真心喜爱千颜这孩子,她在世上孤零零的没个亲人,我要收她为义女,我无子女,她也就是我的亲生女儿,她也就是公主了。”
乐广恍然明白,却又糊涂了,说道:“主子,这是天大的好事,又何必奴才费嘴皮子,您一说她保管就跪下叫爹爹。”
许士杰道:“这事我说也没甚不可,可是你们知道我做事从不愿勉强别人,我亲口说出,她若碍于脸面,勉强答应,反为不美,一定要她心甘情愿才好,你要对千颜说,我只是想照顾她终生,她若不愿,我也不会心存芥蒂,还是一样的疼爱她。”
乐广连连点头,主子虽具王者霸气,要人做事都委实从不强人所难,必心甘情愿方可,但收千颜为义女,对千颜是天大的好事,主子倒过于郑重其事,反像求她一般,他心中认定其中必大有玄机。
他乐颠颠走后,朱三却恍然若有所失,他知道主子幼时即开始修炼几种神功,以致永绝子嗣之望,许士杰对此并不讳言,但主子几十年来栽培了许多人,却始终既不收徒,也不收义子义女,这似乎已成准则,主子今日缘何突出此举?
许士杰看着他,早已洞晓其心意,笑道:“小三,你愣着作甚?”坐下陪我喝酒。
朱三依言坐下,用只玉杯陪许士杰对饮,他的海量就是从这陪饮中练就的,但现今却有些心不在焉,许士杰看在眼里,却不动声色。
有顷,乐广转回,一进门就笑呵呵道:“主子,恭喜,恭喜。”许士杰眉飞色舞:“千颜答应了?”乐广垂手笑道:“她心里是千肯万肯,就是脸皮太薄,心里肯嘴上却说不出,奴才把主子的意思委婉道尽,她也只是点点头,主子一定要讨她的话,她才说了一句:全凭爹爹的安排。”
“全凭爹爹安排,千颜当真这样说的?”许士杰蓦然站起,一时间竟心神激荡,乐广道:“一字不差。”“真是我的好女儿,天赐我也。”许士杰双手举起,仰面向天,身子却微微发抖。
乐广和朱三均感匪夷所思,主子若想收义女,没人会不愿意,而且只对被收为义女的人有无穷之利,可谓一步登天,主子缘何欣喜若狂,当年他扶持奕琛登上帝位,也没如是狂喜。
许士杰并非为收义女而狂喜,而是为自己心中伟大的构想而陶醉,这构想能否实现,关键在于花千颜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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