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子优撒了手中的雪,加快了脚步,往外祖母住的方向走去。
小巷一直往前走,弯了三个拐口,再往前直走一段小径,就到了外祖母那边的砖瓦房。跟其他砖瓦房相比较,任家人的四合院倒显的面积更大些,更有富贵人家的气息。循着背景问起过,老妇人就笑着扯她的手,回忆说,“你外祖父早年也当过京官,我们家人留着都是老实人的血脉,外祖父受不了官场上的尔虞我诈,就干脆回来开了家豆腐店,做些小活,养活一家人的肚子……”
推开木门。
这处四合院风格布置的大气典雅。进去,三个方向都坐落了砖瓦房,留了中间一处空地,整理整理一番,倒是栽种着一棵二米多高,不知道哪个年月长出的枯树干。寒天腊月的,树干上的枝叶都被卷的一叶不剩,光秃秃的耸立在那里。
任家人都好玩,就在那树干上牵了绳条,从树干这端系到一边的石头上。沿着这条不长不短的绳条上,大小也整齐的摆着洗过的各类襦裙晾晒。
“外祖母?”沐子优眼尖的瞥见老妇人在屋内,脚下加快了速度,欢快的跑进去。
老妇人喜欢小孩,倒不像这个封建时代的人家重男轻女。对老妇人而言,男女孩,只要活泼可**,老妇人一样都喜欢的。
老妇人揽住沐子优,笑咪咪的拂去沐子优身上沾到的雪点,“你这小顽皮,今天又跑去哪里疯玩了?”
沐子优讨好的笑了笑,没有搭腔。不到必要的情况下,沐子优也不想坦白。她跟着燕王朱棣去骑马了,回头还让燕王朱棣送她到接近村口的路口边。这要是说出去,不知道会被说成什么模样的谣传回来。
“外祖母,我有些饿了。”沐子优糯糯的请求道。
不等答话,就听到外面木门被轻巧推开的声音。表姐任晓月从外头奔跑了进来,还卷带着一阵凉意,就凑着扑进了老妇人的怀中,撒泼了起来。声音比沐子优还要发软,“祖母――”
“哟。我们晓月这都跟飞剑一样就窜过来了。”老妇人拿开任晓月发间的碎雪。一手搂着一个孩子,见两个孩子满脸的稚气依赖,老妇人脸上浮现了满是愉悦的笑意,“来,祖母起来给你们去拿几块饼来先填饱肚子。这小身板,要是饿坏了,可不得了咯。”
任晓月抱着老妇人的一边手,“祖母,我跟你一块去。”
沐子优本想跟着去,被一旁的大儿媳拉住了手腕。大儿媳说有话跟她讲。沐子优只得作罢了跟老妇人去厨房凑热闹的想法。
老妇人眼眸闪了下,冲大儿媳看了眼。随即浅淡的笑了笑,拉着任晓月的手,就朝着专门**出来的一间烧火煮饭的砖瓦房走去。
沐子优看向大儿媳。大儿媳长得高个头,身板彪悍,说起话来,容易善变。只要跟利益扯上关系的都比较不容易吃亏。大儿媳坐到木凳上,“盈儿,东村那边有个汉子挺看重你娘的,要不然,你改天帮着大舅妈劝你娘几句。咱们一家人,不都是为了她好的么。”
“东村?是什么样的汉子?多大岁数?”沐子优仔细盯着大儿媳看,生怕漏看了几分端倪。
大儿媳沉默了几秒,眼眸不易察觉的冷了几分。缓了一口气的功夫,“盈儿,大舅妈能介绍不好的给你娘么?放心了!对方是东村出了名的老实人,就是家里有些穷,才四十好几,可是那汉子手脚利索。嫁人,不就图个能依靠的么?我瞧着那男的肯吃苦,是个不错的对象。”
沐子优不搭腔。
如果真的像是大儿媳说的那般,那为什么大儿媳要拐着这么多道弯。这中间……是对方给了她什么好处了吧?
心头冷笑了一声。
下一瞬,沐子优耳边如预测的,又传来了大儿媳的声音,“盈儿,你想不想你爹爹?你听大舅妈的,到时候啊,保准你娘过的幸福,你也能回到盛府去过你的小姐生活。但是你要是不听大舅妈的话,到时候,盛府的那些人可就真的不要你了……”
这番鼓吹的话,说给别的小孩听还差不多,对她?怎么说,她在前世也活到了二十五岁。其中的五年时间,都是在寺院里头念诵经文,扫扫地,擦擦佛身度过的。就算心头有贪念,也不至于对这种买卖生起贪念。
沐子优思忖着怎么答话。
外面老妇人牵着任晓月过来。另一只手拿了一个盘子,内头装了几小块饼。芝麻洒在上头,看一眼,都能勾出肚中的馋虫来。
“外祖母,我也要吃!”沐子优心头思绪一转,直接当没听到大儿媳刚刚的那番话。现在她存活在一个七岁身体中,这个年龄,可以无忧无虑,可以天真烂漫的傻气。没必要像大人那般,现实的骇人。
老妇人将盘子放到桌面上,边上的任晓月就冲过去将那盘子夺了抱入怀中,以一种不屑厌恶的眼神看沐子优,“凭什么你也要吃?这里又不是你家,你凭什么资格吃我们家的东西,这盘饼,我都不准给你吃!”
沐子优沉了神色。心头突然就被刺锐了一下,阵阵的难受。
无家可归的难受感,寄人篱下的被排斥感……原来即使穿越了时空,依旧无法更改这中间该承受到的难堪与驱离。
吸了口气,沐子优告诉自己内心,其实没什么的,不就一盘饼干么。她怀里反正还有五两白银,可以买很多的东西呢。
可是,眼泪却止不住的夺眶流溢出眼角,顺着脸颊结珠沾湿了脸颊滚落而下。
边上一向能言能语的大舅妈没说话。老妇人扯了扯沐子优的手,将沐子优揽到怀中,轻轻拍了拍沐子优单薄的后背。门口回来的任阿牛听到动静,几步进来,就朝着任晓月训斥,“晓月,赶紧拿一块饼干给盈儿吃。当表姐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小气!”
“我不要!我就是不给她吃!最讨厌她们这样住在我们家里头,白吃白喝的人了!”任晓月将怀中的那盘饼护的更加严实了。
沐子优已止住了哭意,从老妇人怀里探出头,眨巴着乌亮的眼眸看任晓月。
瘦小的任晓月站在那里,黑发平梳分为两侧,用丝线结扎,挽成两髻放置于头部之两侧，挽髻余下之两股尾髯令其自然垂下。任晓月皮肤质地嫩白,看上去,给人一种玉人的模样。如今耍了小性子,看上去,模样更加俏皮了几分。
“晓月就是皮的不像话。”大舅妈在那端笑骂。这话说的,就连最初生气的任阿牛,也失了怒气,温和了几分声线劝自己这个受尽宠**的小闺女,“晓月,赶紧拿了饼给盈儿吃!要不然今晚不准吃饭!”
“我就是不要!”任晓月听多了,也觉得反感,索性一扭头,抱着小盘子就朝着她们那边屋子跑去。远远的,都还能听到门板被一股重力推着关闭上的声响。
任阿牛是拿任晓月没了法子,自己的孩子,哪里会舍得追过去下重手。再加上一边阻挡的老婆,也更是没了主意的站在原地,面上一阵阵的恼意。直嘀咕着任晓月越来越难管之类的话语。
老妇人不语,宠溺的抚了抚沐子优的发际。
沐子优心头回味过来,一阵阵的苦涩感。这样的寄人篱下的生活,日子久了,白吃白喝别人的,还是跟着被休弃,名声狼狈的任四娘过来任家,出于各方面来看,任家人已经做得足够了。小孩态度恶劣点,不过想法也是比大人真诚了些许。
――
“盈儿,想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任四娘搂着沐子优的腰,瞧见沐子优稚脸沉闷的模样,不由的问出了口。
黑夜之中,沐子优睁着双眼,望着天顶上的房梁发呆。耳边有任四娘的声音传来,沐子优才回了一缕心神,心情压抑的难受,恹恹的说道,“娘,我们用燕王殿下给的五两白银去开一家店铺吧。”
任四娘错愕的直盯着沐子优。缓了口气,任四娘轻笑了声,“你呀,小小年纪,尽想些不实际的。娘没本事,绣工也不拿出手,这要是开店铺起来,娘还能经营什么大买卖不成?”
真没自信心。
沐子优瞥了眼任四娘,“我会弄各种花样的糕点……我们就拿那五两白银开家糕点铺子吧?肯定会赚上一大笔的!”相比起来,沐子优对自己一直很有信心。21世纪的糕点款式拿到这个相差几百年的洪武年间来卖,肯定是能吸引上一大群客源的。
所谓物以稀为贵。
甚至,沐子优都能幻想到一年后,八岁的她会成为令古代这些人羡慕的天才商人。
“当娘的难道还不知道自己孩子有几把子手艺么?先不说开店铺,就说你这才七岁,我们早年也没接触过什么糕点师傅,你哪里会这些个手艺儿?这不是在忽悠娘寻乐的吧?”任四娘说着,就轻哧的笑了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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