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子优心头压的沉沉的,脑海里总是不自觉的浮现起山洞内看到的画面。底下的那群人在跪拜着手捧造型古怪的金粉金尊的少年,而那受众人膜拜,站在香案前,戴着古怪的红色面具的少年,那双眼眸冷锐的直刮人心脏。
夜更深了几分。
沐子优翻转了身子,有些睡不着觉。眼眸闭上几秒,有忍不住干巴巴的睁开,望着天花板一阵阵的茫然。
翻动的声响,边上的任四娘也被影响的睡不着觉。
三天后,不得不关了这家铺子,要不然到时候就要招惹来**烦。这中间话费在铺子里头的本金得浪费上一大笔,更何况当时签了一年的合约。这要是不租的话,又得赔上一笔违约金。
任四娘侧身,眼眸底情绪闪动,伸手帮着闺女盖好了被子,瞧着她睁开的眼眸,轻声道,“盈儿,娘明儿去将手镯当掉,换上一笔小钱拿来这里先填补进去。”
沐子优没吭声。
真要关了店铺么?可是,她不甘心。辛辛苦苦的才走到刚刚起步,凭什么别人一句话就能轻易打破了她的?
铺子内的视线更加昏暗下来,不知何时眼眸嗑上,迷迷糊糊的睡了几次,醒了几次。这中间梦了好多的噩梦。有铺子被烧毁、有红色面具的少年手捧着金粉金尊朝着她一步步的走过来……
天还微亮,沐子优就睁开眼眸苏醒了过来。
心情有些低落,沐子优翻开被褥,从温暖的被褥中起身,走过去,一层层的打开铺子门板,在边上忙碌着煮早饭的任四娘瞧着,朝着沐子优这边看来,轻声道,“盈儿,门外头凉,得先披上一件,要不然等会染上风寒可不好了。”
沐子优应了声,却没有那份心思返身去拿。门一打开,外头的风夹杂着雪飘了进来,凉凉的寒意接触到肌肤的一瞬间,整个人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沐子优闭上眼眸,睫毛轻颤,感受着风吹来丝丝凉爽的快意,娇小的身躯,在寒风中瞬间被素白的凉气包裹。
隔了一会。有脚步声从后头疾步走来。
沐子优没睁开双眼,只是感觉肩膀一沉,有一件布料披到了她身上,遮挡了一些凉意的侵袭。这种感觉,突然让她有种恍惚的感触。沐子优转身,伸出双手抱住任四娘的腰际,懒懒的窝在柔软温暖的怀中,撒娇的蹭了蹭温度。
任四娘笑了笑,“还知道撒娇啦?娘都以为你成了个小大人了。”
“娘……”沐子优轻声唤道。心头突然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触,分不清是酸甜苦辣的滋味。
这一天的铺子生意照常经营打理。上午有五六个关顾了这铺子,收入了二十七文铜板。生意算的马马虎虎。沐子优将手中的二十七文点了一遍才收了起来。看向外头,中午时分,外头下起了一场雪。
雪点飘飘散散的,极美。
沐子优眨巴了下乌黑的眼眸,“娘,你说我要是还去找燕王殿下的话,他会不会帮这个忙?”上回燕王朱棣当场的几次变脸,让她有些生出惧意。出了事情,这回沐子优也没敢再像之前那样,初出牛犊不怕虎了。
“燕王殿下已经收回赠与你的玉佩了么?”任四娘眼眸闪动,语调里头难掩的落寞。
沐子优点了下头,没有再吭声。
燕王朱棣已经收回了那块玉佩,他对她们的承诺,大概也只有一次的实现机会吧。
这样,还能有谁来帮这个忙?
突然的,心头感觉很烦躁。
“好了,盈儿。咱们先去吃碗热粥吧。这肚子也经不起折腾。”任四娘拍了拍闺女的肩膀,温声劝道。
沐子优无言,随着返回铺子里头专门腾出吃饭的地方,去盛了碗热粥规矩的坐在木凳上。用勺子舀了几回,热气就散去了许多。
吞咽下米粥,沐子优抬头去看任四娘,“娘,今天几号?”
任四娘顿了下,理解过来沐子优的意思,才出声说道,“十二月十五日。再隔个十五日,就得大年三十了。”
又到了团聚的大节日了么?沐子优深深吸了口气,心头却一阵阵的落寞。大年三十的时候,实在没法子的情况下,真的得跟任四娘去任家了。到时候等待她们得,怕是无尽得嘲讽吧。
想到未来的路,顿时没了食欲。沐子优随便的搅着碗内的米粥,“娘,你说是谁会这么坏心眼,非得逼着我们关了糕点铺子?”
任四娘滞了下,眼底有愤怒跟茫然闪过。
真要是谁能这么狠心下狠手,那对方一定是有钱的主。可对方为什么一定要对她们这样的糕点铺子下手?钱多没地方花,还是哪个开糕点铺子的老板看不惯她们母女,非得往死里整她们?
正猜想的时候。门外头传来细细的敲门板声音,紧随着有老妇人胆怯的声音,“行行好,给点米粥,俺有好多天没吃过一口米粥了……”乞讨的老妇人瘦的皮包骨,神色苍白憔悴,拄着一根木棍,风烛残躯在风雪中伫立,让人不由的心头一刺。老妇人眼底满是哀求的神情。
沐子优回头看去,心头就软了起来。这么寒凉的天气,老妇人身上穿着的极其单薄,像她穿了三件都还觉得有些冷,可瞧瞧老妇人,老妇人身上穿着两件都是破了洞,有几处大些的破洞补了补丁,小些的破洞放在那里,凉风透进去,大概更增添了几倍冷意。
任四娘向来都是心善的人,瞧着老妇人这副模样,急忙起了身走过去,将放在边上的其他空碗拿了一块出来,走过去就盛了满满的一大碗热粥,碗里头还搭着一干净的勺子。
“你们真是好人!”老妇人抿了抿唇,双手微颤,接过了递来的米粥。说话的声音,都多了份哽咽。是被任四娘的好心,感动到了极致,才会显现出这般的神情。
能想到,一个年过七八十的老妇人,穿着破烂,沿街乞讨过去的模样,这家里的孩子,得有多不孝顺,才会逼得这家老妇人这般落魄――沐子优起身,端了一张木凳过去,摆到铺子内一处风小的地方,“外头风大,进来坐着吃吧。”
任四娘也在边上附和着邀请道。
老妇人脚不知道是冻坏了,还是本身的疾病,一步一步走的不稳,借助着木棍拄着,倒也能保持了平衡。进了铺子坐到木凳上,老妇人脸上露出了孩童一般满足的笑意,“你们真是大好人啊!”
任四娘跟沐子优没搭腔。
这年头,大好人头衔能顶什么用处?大好人,不照样是得被人逼得无处可去。
沐子优走过去,从边上拿来包装的纸从盘内各挑了两块白糖糕跟两块家常糕点包裹了起来。返了身,沐子优将糕点递了过去,“我们这铺子也能开个几日,要是没处吃的话,就过来我们这边,再没有我们也能提供几口热粥。”
老妇人抬头,混浊的眼眸里头有悲伤,眼泪顺着眼角滑落,老妇人推脱着沐子优递来的糕点,“小姑娘,真不用了!你这糕点拿去卖,也能卖上一些钱。给俺这糟老太婆,也没有啥的,都浪费了!”
“收下吧,饿了也能填填肚子。”沐子优强硬的将糕点放到老妇人怀中。
见到老妇人这样,七八十岁的人出来讨饭,沐子优心头也说不出来什么滋味,瞧着总是觉得心头不舒服,恨不能将这老妇人留在身边照料。可是这世头上,心太善的人反被欺负。尽到力所能及的事,就算尽了一份力吧。
老妇人吃完米粥,起身一个劲的道谢,抱着怀中的糕点,拄着木棍一步步的踉跄的走远。
望着老妇人消失的方向,心头一点点的沉沦下去。
人一生,究竟是为了什么?
任四娘过来搂着沐子优,“盈儿,那老妇人瞧着真是可怜,也不知道是谁家儿女那么不孝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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