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自己發掘的武明媚這顆新星,葉東禾認為她的前途無可限量,他按捺不住內心的興奮,多想讓所有人看到她的光彩,于是他全心投入地為她宣傳、造勢,將自己的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武明媚身上。
結果她也回應了他的期待,她在很短的時間里就成為了當時最受矚目的新人。
葉東禾當時並沒意識到自己的錯誤,而是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拼了命想把武明媚送到更高的舞台上去,但不久後他就發現了這其中的問題,因為他操之過急,過早地把年輕的武明媚推到了一個她並不能駕馭的舞台上,她產生了明顯的不適應。
那時的武明媚還只是顆剛剛萌芽的種子,還存在著許多的缺陷,評論界各種苛刻的聲音不斷傳進她的耳里,葉東禾告訴她那是難免的,是必經的階段而已,要她不用去在意,只要加強自己的畫風、更加努力地改善自己的技巧,早晚那些人都會閉嘴。
葉東禾不斷地督促武明媚要努力,不斷地告訴她哪里還不足,不斷地要求她改進,他以為這樣是為她好,但他的一片好心漸漸地轉變成了,比那些苛刻的評論更加讓她難以承受的心理壓力。
武明媚沒日沒夜地畫啊畫啊,可是卻一張不如一張,到最後她畫不出來了,而他對她沒有安慰,只有責備,責備她不珍惜自己的才能,責備她明明能做到一百卻只做到五十。
他的恨鐵不成鋼,換來的是武明媚人生中的最後一句「對不起,也許我根本就沒什麼才能吧」。
葉東禾黯淡的眼,似乎是又看到武明媚跟他說那句話時的樣子,而林書侗看著這樣的他,多想撲到他身上,抱著他,告訴他不用再說下去了。
可是林書侗做不到,對于有過那樣經歷的人,她什麼也做不到。
「武明媚就像是一顆流星,閃現,然後消失,那麼年輕,最後連記憶都沒有留下……後來我一直在想,如果當初她遇到的人不是我,結局又會怎樣?但那樣的假設本身就是沒有意義的,是我的貪婪逼死了她,我無法反駁和彌補我的過失。」
葉東禾對林書侗笑了一下,「後來我就開了子夜咖啡廳,不再當經紀人,只做些畫的評監,而不參與其中。」
「可是,你卻幫了我許多。」林書侗看他。
葉東禾很無奈,「是啊,那天在雨里遇到了你,是件始料未及的事,我不敢說你的才能和武明媚比,誰高誰低,可是當我听到你說你要回鄉下國小教書時,那些話自然而然便脫口而出,說實話之後我後悔了很多次,可是那個當下,我就是想要留住你,想要抹去你腦中那個荒唐的決定。
但是我幫你,並不是以你經紀人的身分不是嗎?書侗,現在跟你說已經沒有意義,但當時的我只是想要讓你走上專業畫家這條路而已,並沒想過要跟你簽約,一旦你在這個行業站穩腳步,我就放手,那個時候我一直是這麼想的。」
「所以你才一直鼓勵我,說我畫得多好,因為你怕我會抵觸、會放棄?」林書侗終于有些明白,那時總在他眼中閃現的傷感是什麼意思,原來那並不是她的錯覺。
「是,我不想讓你知道武明媚的事,就是怕你走上跟她一樣的路,我也後悔當初對她的步步緊逼,也許也是想在你的身上變相地填補內心的罪惡感;看著你一天天地成長起來,那段日子我真的非常高興,可是我終究還是為自己的隱瞞付出了代價。」葉東禾看著她,很溫柔地笑了,「我失去了自己最愛的人。」
像是當時的那個微笑,就是她愛上他的那個瞬間,而此時他的笑容里有了更多更多的情緒,像一張網,再次俘虜了她的心。
林書侗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不讓眼淚掉出來,她故作強勢,惡劣地問他,「你是在責怪我嗎?你覺得自己被冤枉了,覺得我的離開是對你的背叛嗎?」
「以前的確曾這麼想過,可是現在不會了。」
「為什麼?」
「因為你的畫啊。」葉東禾笑道︰「如今你的畫跟之前已經大不相同,我一直在想究竟是哪里不一樣了,直到看到你和小雨,我想你的畫之所以變得成熟溫暖,多半是這些年的經歷讓你成長了,跟小雨兩人的相依為命讓你的生命豐富了許多,你現在不再是那個需要他人鼓勵的小女孩了,就算沒有人支持你,你也會為了小雨而努力,所以完全不用為你擔心了,這樣想,你當時的決定也許對你最好的,因為現在的你是那時的我最期待見到的。」
林書侗的眼淚最終還是不爭氣地掉了下來,就算想裝沒事都不行了,不過那有什麼用呢,反正她早就被他看穿了吧,這個混蛋,一直都知道她的弱點在哪。
「別以為這麼輕描淡寫地就能過去,你知道我這幾年吃了多少苦嗎?什麼叫沒人支持也沒問題,我又不是石頭做的,如果身邊有個能依靠的人,誰會願意去做女超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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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突然好想親你。」葉東禾笑了下,撫摸著她的額發,指背劃過她發燙的臉,劃過她因他的吻而紅腫的嘴唇,「書侗,我們要不要重新開始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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