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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十六 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1 / 2)

岳阳城西门,高大的城墙上,碧瓦重檐,屹立着一座高楼。这就是岳阳楼,与赣州滕王阁、武昌黄鹤楼并称江南三大名楼。

林丽芳等人到达岳阳城之前,这里下了一场雨,如《岳阳楼记》里所云,有阴风怒号的感觉。虽初春时节,林丽芳站在城墙上,高楼下,却不由然的想起贺铸的词,“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女人的心里,只有闲愁。家国事,天下事,由男人在外面挡着。在女人心里,也就那么一点儿闲愁而已。这是她第二次游岳阳楼。第一次是很多年前,那时齐风劲青春年少,春风得意马蹄轻。很遥远了。

洞庭湖的水浑浊,波浪翻滚,天空阴云密布,看不到对岸的君山。林世玉尚年少,于世事懵懵懂懂浑浑噩噩;汤圣泽不是读书人,不识愁滋味,不**登高楼;上官井一介武夫,自然难以理解岳阳楼的忧国忧民的情怀。

岳阳楼的前身,是东汉末期吴侯的属下荆南都督鲁肃的阅军楼。魏晋时代为巴陵郡的城楼,随着巴陵郡被改为岳州府,便称作岳阳楼,沿用至今。

岳阳楼的出名,与北宋的政治息息相关。滕子京重建的楼,范仲淹写的赋,辉映千古。北宋之后,华夏的政治格局,突破一元结构,出现了新旧党争。

上官井有点恋恋不舍道,“今日与夫人一别,下次再见,不知道是何年何月。”

林丽芳不无感激道,“多日来蒙千户大人无微不至的关照,实在是感激不尽。”

众人参观了岳阳楼,下得城墙,正说话间,突然听到城墙根下一阵骚乱。

他叫柳千山,年纪约二十岁左右,一身布衣装束,在这料峭的春寒中显得有些单薄。今天运气不错,网得几条洞庭湖的大鱼,趁着时候还早,在这城墙脚下等待着主顾的到来。他并不吆喝,略显得有些羞涩,满怀期待地注视着南来北往的行人。在他身后侧,靠墙斜斜地摆了一把寻常的渔叉。渔叉的叉尖,倒也锋利,光亮可鉴。

她叫白暮雪,年纪约莫二十出头,身穿白色的貂裘大衣,头上别着银钗。还饰着朵红花,很鲜艳的那种,刚采下来的,还带着露珠的清新。她的腰间,挂着一把配着精美刀鞘的弯刀。不长,只有官军和锦衣卫通常挂的那种砍刀长度的一半,稍微有点儿弯曲。她的容貌娇媚,人见人**,都会忍不住回头多看一眼。

她本来是走着路的,突然柳千山衣襟襟脚上的一个记号,引起了她的关注。那是一个用针线绣出的小圆圈,小圆圈里是两个不仔细分辨不容易看清楚的楷体字“天王”。她的目光再往他身后侧看,看到了那把再寻常不过的渔叉。

白暮雪突然拔刀,不由分说,劈头盖脸就砍向柳千山。柳千山的鱼篓被掀翻了,鱼散了一地,在地上活蹦乱跳。他手慌脚乱地拿起渔叉,仓卒抵挡。

两个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个其貌不扬,一个如花似玉;一个衣着贫寒,一个貂裘裹身;一个手忙脚乱,一个咄咄逼人。柳千山连翻带滚,已无招架之力。白暮雪气定神闲,手中刀就要砍下去。

林丽芳喝道,“好一个刁蛮的妹纸。光天化日之下,休得行凶作恶!”林世玉拔剑迎了上去。他的苍穹十三式,却不是很好使,只三招,已经被逼到了城墙脚。

汤圣泽想拔背上背着的剑,突然想起,自己不会剑法啊。只好徒手拦了过去,情急之中,推出一掌,正是他修炼多日的韦陀掌。但是,掌风未到,已经被对方刷的一刀砍中了肩膀。他闪了一闪,刀锋森寒,只刮破了点皮肉。奇耻大辱啊。跟着沈梦飞这么些时日,还是摸不着门道,还是狗屁不是。他脚下不断后退,面红耳赤,无地自容。

白暮雪哼了一声,“都不是对手,还多管闲事。”林世玉跟汤圣泽一时羞愧难当,噎得说不出话来。柳千山趁着这个机会,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惊魂未定问道,“这位姑娘,无缘无故,为何跟小的过不去?”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白暮雪双眸紧蹙,面带寒霜道,“你是天王帮的人吧?”

柳千山道,“没错,小的正是天王帮的弟子。但小的与姑娘素不相识,实在不知姑娘拔刀就砍的理由。小的家里穷,打得几条鱼不容易,在这儿摆摊,不会碍着姑娘你走路吧。”他的话语有点打抖,看到地上沾满了泥水仍在不断摆动的鱼,他有点儿心疼。

“天王帮,去死吧!”白暮雪不由分说,又刷地挥出手中的刀。她的刀细如月牙,又快,又狠,又准。就要砍到他脖子上了,她仿佛可以看到鲜血飞溅的场面,听到骨头爆裂的声响。

这时候一柄长剑的剑尖,已抵在她的咽喉上,不偏不倚。她可以感觉到,剑尖的寒气,已贯注到她的全身。她感觉冰凉冰凉的,难道,这就是传说中死亡的感觉?然后她不得不放弃柳千山的脖子,开始向后退。退得几步,她再看,那把剑的剑尖还在。她惊恐万分,不得不从新审视面前的局势。然后他看到上官井并不英俊的脸,带着微笑,双目有神地注视着她。

剑是一把普通的剑,剑身较宽,剑锋平平无奇。有个名字叫做“潇湘剑”,价值1000两银子,非寻常人能够佩戴得起。这是什么样的剑法,总之就是快,稳,准。但不狠,带着一股慈悲情怀。如果狠,早就洞穿她的咽喉,她已经血溅当场,一命哀哉了。

白暮雪只好站定,闭起眼睛,摊开双手,右手所执弯刀刀口向下,一副任人宰割的形象。上官井说,“收刀入鞘。”白暮雪乖乖地照办。再睁开眼,喉咙前的潇湘剑已经不见,上官井长身玉立,亦已收剑入鞘。

“你是哪个门派?与天王帮是死敌?”

“翠烟门。门主有令,遇见天王帮弟子,格杀勿论。”

“哦,原来是江湖恩怨。”上官井意兴萧然。在锦衣卫内部,有不成文的规矩。只要不是皇帝要办的事,只要不是有利可图的事,锦衣卫要做到二不,听不到,看不见。耳目失聪。

柳千山呆呆地站在那里,心里不是滋味。天王帮与翠烟门确实是死仇,双方为着争地盘,相互厮杀。虽然两人素昧平生,但她有理由杀他,不是吗。因为他是天王帮的弟子。

天王帮的起源,可以追溯到南宋初年的钟相、杨幺农民起义。天王帮总体占据着洞庭湖一带。天王帮总舵,就位于洞庭湖中最大的岛屿君山。君山与附近的碧螺岛、青萝岛,互成鼎足之势,是天王帮的枢纽重地。

天王帮的规矩是,只收男弟子。但他们的帮主却是女的。帮主杨瑛,据说是杨幺的后代。君山不但出产君山银针这种好茶,也衍生出不可调和之矛盾。翠烟门世居湖广省西部的武陵源一带,久居世外桃源。本不问世事。但近年来,翠烟门势力扩张,渐渐东进。便与天王帮势成水火。

柳千山只不过是帮中无足轻重的一名弟子。因为他家世代居住在君山岛上,他没有选择地成为天王帮的人。每日里,就打打鱼,砍砍柴,与家中老娘苦度时日。他爹爹早年在洞庭湖中打渔遇罕见风浪,不幸溺亡。

天王帮毫不留情地杀死了翠烟门的梅花仙子卫晓雪,菊花仙子凌晓霜。而天王帮的帮主杨瑛一次外出,遭到了翠烟门的伏击。结果左使杨湖重伤身亡,右使王澄断了左臂。那一天,在湖边,柳千山看到,帮主杨瑛一行,行色匆匆,举止狼狈。在她美丽的眼中,有阴鹫忧郁的眼神。仇恨不是与生俱来的,仇恨在打打杀杀中萌芽、生根、疯长,最后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柳千山,跟白暮雪,只不过是这棵参天大树上面,可有可无,若有似无的枝枝叶叶。随时都有可能掉落飘零,化为尘土。

柳千山想,自己,就在洞庭湖打打鱼,砍砍柴,就稀里糊涂地过完这一辈子。他从来没有杀过人,他在天王帮所学到的也不过是最基本的枪棒技能,练看家护院的本事都说不上。今天,这个白衣如雪的女孩,一见面,就想他死。因为他是天王帮的弟子,他无可选择。

翠烟门与天王帮恰恰相反,门中弟子,清一色的女子。门主尹含烟,与天王帮帮主杨瑛一样,俱是青春年华,尚未婚配。两个本来应该相夫教子,享受天伦之乐的美丽女子,却肩负起了武陵源跟洞庭湖的风风雨雨。

翠烟门给门下弟子的命令是,遇见天王帮弟子,格杀勿论。不需要理由和原因。

“你傻呀,让你做啥你就做啥。你没有脑子么?”林丽芳冷冷说道。

“我傻么?我没有脑子么?”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也许,从小到大,她所有的那种生活模式,就是接受再接受,听从再听从。不需要问理由和原因,也不需要经过大脑的思考。脑子么,当然有。林丽芳的话,明显是在她空白如纸的脑海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虽然,她从小在那儿生长。那儿叫做武陵源,那儿就是世俗中传说的,不知有汉,勿论魏晋的世外桃源。但是,无论多么封闭的世外桃源,终究有一天,会被人烟占据。渐渐繁华,会衍生出尘埃,跟垃圾,激发出人类与生俱来的血腥习性。

柳千山第一次感觉出生存的艰难。他突然有点儿理解,江湖中人已经渐渐捧为神明的小李飞刀李探花的身不由己。涿州道上必败的一战,给本来以为世界充满勒阳光的李祚庥,是怎么样的一种伤害。而今天的这样的遭遇,心里感觉到的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悲愤。他是不是该,从新审视自己的人生。他本来不想掺和进来这江湖的,他想置身事外的。可惜他跟她都生错了地方。设若,他生长于武陵源,而她,在君山岛长大。那么,便是另一种可能。

林丽芳终于明白,这个脑子被洗得如白纸般的美丽女子白暮雪,正是齐风劲向翠烟门门主尹含烟要求,派来做她贴身侍卫的人。林丽芳暗暗叹了口气。心想,自己在这个世上时日不多了。如果,自己一生的学识,和对自由美好的向往,能全部被这个无知的小姑娘传承。也不失为遗憾人生的最大宽慰。

于是,白暮雪跟随新的主人,走向她未知的前程。那个被她无心伤害了的平庸青年,柳千山,他继续留在君山,过着与世无争的平淡如水的生活?

汤圣泽摸着后脑勺,很不好意思地冲白暮雪笑。白暮雪也笑,“我对你出手狠了点,不要往心里去啊。”

这倒是说醒了汤圣泽,想起自己怀里,不是还有一本,欠揍大师赠送的慈悲刀法么?那时他就一直纳闷,为啥大师要送他这本毫不相关的破书。今天,他忽然感觉到一点儿禅机。是不是,佛祖早已洞察洞悉世间应该发生的一切?

“慈悲刀法,送与你。希望你能领悟到世界最最玄妙的法门。总之,我不行,我太笨,太懒。从爹爹送我这把剑那天起,我就认定了它,我无心向刀。”汤圣泽突然觉得,自己已经背上了一个重重的,大大的包袱,这个寄托着对龙形舞天的向往的包袱。而慈悲刀法,岂非就是,他想要甩掉的另一个不算大的包袱?他很释然地觉得心头的压力小了许多。

“我需要它么?”白暮雪喃喃地说道。在她的心目中,翠烟门的冰雪刀法,岂非就是世界上最完美最最玄妙的刀法。

林丽芳说,“你就收下吧,说不定月后对你的刀法会有所增益。”

汤圣泽再转身看那个落寞的少年,他正满腹酸楚的蹲在地上,拾拣他视若至宝的鱼。那是他昨天的收成,今天却没有收获。也许家中,还在等着他的鱼换来钱,买米,买菜,买盐油酱醋呢。

上官井呵呵笑,“妹陀啊,跟着齐夫人,要好好改改你的脾气。拔刀砍人时,要多多动动脑子。”他指了指自己的后脑勺。世俗中人,又有多少人,如初入凡尘的白暮雪,看不到自己的后脑勺呢?

白暮雪是懂非懂,嫣然一笑,“多谢千户大人刚才不杀之恩。”

上官井无奈地摇头,“我手中有剑,你又焉知我是为了杀人?唉,你不懂,世人多数都不懂。夫人,我就此别过。”他纵身上马。

“上官大人。”汤圣泽喊道。

“你还有事么?”上官井望向汤圣泽,看到他已经弯下身子,在跟柳千山一起拣地上的鱼,他很快就明白了,“哦,我知道你的意思了。这位小兄弟,你的鱼就卖给我吧。麻烦你送到驿前街的军营,这是1两银子,应该够了吧。”他手轻轻挥出,那锭碎银飞了过去,正好落在柳千山掉落地上的竹笠中,上官井已经打马远去。

柳千山心里满是感激,心中还有委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背转身,用衣袖抹了一把脸,偷偷地擦去了泪水。

汤圣泽说,“林姐,你跟世玉,还有白姑娘,你们先回客栈。我陪这位兄弟送鱼到上官大人的军营。”

“好的。你一个人在外,要小心,注意安全。这儿可是龙争虎斗之地。有什么事,及时回来,告诉我。”林丽芳沉吟道。

“我会的,你放心吧。”汤圣泽向白暮雪招手,向她笑。感觉她现在的样子很可**,与刚才的当街挥刀砍人,俨然不同。

林丽芳等人走远了,柳千山才敢转过脸来,汤圣泽看到他脸上的泪痕,不无同情道,“柳兄,莫要难过,比你今天更狼狈的事我都遇到过。”他想起那个女扮男装的上官淘儿,她现在在哪里呢?从那件事发生到现在,虽然过去不是很长时间,但他感觉已经很久很久。上官淘儿,离他狠遥远,遥不可及。他讪笑道,“我也曾经被一个女娃打成重伤。她女扮男装,我。。我居然看不出来。”

“啊。看来你的确比我更狼狈了。”柳千山自我解嘲道。他感觉跟汤圣泽很亲近,萍水相逢,难得能够遇见对自己这么好的人,就象是自己的亲兄弟一样。

汤圣泽伸手入怀,摸到一张银票,他犹豫了半晌,终于拿了出来,是50两的,他塞到他的手里,“些许意思,请柳兄收下。”

“这怎么好意思?”柳千山坚决不收。

“我知道你不容易,算小弟的见面礼,他日你发达了,记得还我就是。”

“。。”柳千山沉默半晌,终于收下。他得打两三个月的鱼,不吃不喝,才能挣到这么多钱。

“这本吠陀宝忏,我看着有点碍眼,送与你勒。”他又想起一个包袱,他决定要将这些包袱,全甩得干干净净。

柳千山接过来,翻看了一番,很尴尬道,“我不怎么识字的。”

“咳,你不需要看字。呐,是这些图,图你总会看吧。”汤圣泽翻到其中一页,用自己的右手做了个比划,“韦陀掌,心中无佛!”

柳千山歪头仔细看了一番,觉得很有趣,也对着比划了一番,“嗯,不错的掌法。”

汤圣泽看看他掉落泥泞里的渔叉,笑道,“不要使这个渔叉了,练韦陀掌。我再教你一些呼吸吐纳的方法。是沈大哥教的,包你好使。他日,不至于被人随随便便就砍翻在地,无从招架。”

“沈大哥?”

“他日你要是见着了沈梦飞大哥,你才知道,白暮雪算啥,上官井算啥。”汤圣泽喃喃道,“沈大哥,绝对是有故事的人。”

“时候不早了,我们去送鱼吧。”柳千山还是拣起了他的渔叉。虽然决定不用它来练武了,但至少它是吃饭的家伙啊。

汤圣泽与柳千山边走,边眉飞色舞地讲沈梦飞的故事。他却不知道,沈梦飞已经去国离乡,从此淹没于江湖。三年之内,信守对齐风劲的承诺,不得出现在官方及武林群雄的视线之内。他戴上了齐浩鸣那张制作精良的人皮面具,成为江湖中不为人知的神秘人。此后三年,大江南北,将会出现一个神秘人,会使各种门派的武功,神秘莫测。但绝不外露空手入白刃的绝技,及绝世利器残剑。

将鱼送到军营交给上官井的士兵后,两人出了驿前街。柳千山的气色看起来比之前好多了。他叨念着要给村子里的乡亲带着带那,“隔壁家小雨的爷爷,咳嗽的老毛病又犯了,需要枇杷止咳露。”于是他们去药店给小雨的爷爷买琵琶止咳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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