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李红波听着李希望说出的故事,心充满同情的同时隐隐作痛,这样的痛是揭伤疤似的痛。
李希望对于李红波心里揭伤疤似的痛没有察觉,继续说着李老六的可怜,李友明的可悲。
“站住,不许去。”罗雨轩躲在茶店里,一看到李红波背着药箱,从茶店里穿着紫色的大棉衣倏地飘出来。这件紫色的大棉衣可是李东友天热时从大城市垃圾处理处淘得的二手货,转手以低价卖给罗雨轩。
李红波从小在罗雨轩面前都是不说话的,不是点头就是摇头来回答罗雨轩的问题。她愣着看了一眼罗雨轩,又看看龙眼树下那一群议论着村民,踯躅不进。
“红波,快点过来,人命关天。”李三勇从人群中走出来,叫唤着。罗雨轩瞥了一眼李三勇,愤愤然地折身回茶店。
李红波拨开围着的人群,看着躺在地上失去知觉的不是李希望刚才口中的李汉三,而是李友明,她顿时有了一种被欺骗的感觉。她抬起头在众多相似而饱含着热切盼望,焦虑的眼睛中想寻找李希望。
李希望比李红波先到一步,看着地上躺着的是李友明,早就惊讶地嚷了嚷起来:“不是汉三被砸中了吗?怎么是友明?”
他的话没有任何人给予回答,围着的村民七嘴八舌说着各自的看法:“快看看,还能活下来不?”“可怜呀,好端端的一个人就落成这样。”
李红波明显是一位好医生,她没有因个人的恩怨情仇,而流露出为难,还是拒绝治病,她在李希望看她的时候,无意中回视了李希望一眼,其实这一眼,李红波在众多的眼睛中没有辨别得出来,谁是谁。但就这平淡的一眼,对于李希望来说,却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之情,他有一种百口莫辩的感觉,同时心头萦绕着疑惑。
他环顾四周,又细细地辨认周围的人,就是没有李汉三的身影,也没有罗家三兄弟的身影。在他离开不算长的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李汉三去哪了?”
“不知道。”
这是围着村民给李希望的答案。
李红波蹲下来,用手摸了摸李友明的鼻子之处,发现还尚有一丝的游丝,她又翻开李友明的眼睑,检查了一遍,然后从药箱里拿出一根针筒,往针筒里吸了葡萄糖针水,往李友明的屁股上一扎,李友明睁开了迷蒙的眼睛。
李红波在李友明睁开眼睛的一瞬间,从他黑黑的眼眸子里看到了以前温馨的回忆。
也是下雨天,且伴着电闪雷鸣,李红波一人在诊疗室里听着窗外因狂风把树枝吹得狼嚎鬼哭而吓得瑟瑟发抖,小木门更是有一阵没一阵地响着咣咣的声音。
李红波蜷缩在被窝里,仍觉得不安全,这时,李友明来了,提着一只红色的塑料袋,从被雨淋湿的塑料袋隐约可以看得出来,里面装着的东西――油纸包着的烤鸡,这可是李红波最**吃的。
李红波在这样的环境里见到了李友明,像见到了救命稻草,她从床上下来,一下子扑了过去,紧紧抱住李友明。这一抱,却抱出一段让她痛彻心扉的感情……
往日的回忆越是温馨,此时就越痛苦。李友明现状不甚堪忧,一直深藏在心底角落里的仇恨悄悄地枯萎了,一种悲怜悄然涌上心头。
李老六这时跌跌撞撞地从茶店里走出来,抱起地上的李友明嚎啕大哭了起来,两只浑浊的眼角边勉强地流下两滴眼泪。
一直淅淅沥沥下了三天弯脚的小雨停了,天也黑了下来,围着的人们陆续地离开。
李红波收拾起药箱,默不作声地离开,李希望紧跟上去,想把这一切连他都不知道的过程解释清楚。
“我明明看到了砸中的李汉三,怎么躺在地上的却是李友明?”李希望想解释却无从解释,他想通过这样的反复说出没有任何意义的话语来向李红波证明他没有说谎。
李红波迈开大脚步,把脖子往大衣领里缩了缩,对于一直跟在她后面喋喋不休说着连她都不知道的问题的李希望没有理睬。
李希望小跑跟着李红波解释了一会儿,见无法说清楚连他都不知道的事,他与李红波两人的之间的距离又在他说话的时候,自觉地拉开。
李三勇对一直干嚎嘶叫的李老六,摆摆手说:“友明可能中邪了,冲个喜。”
“要冲喜,去哪找兄弟?”
原来,田园村有个习俗,冲喜就得两人同时结婚,如果有兄弟,就得两兄弟同时结婚,没有兄弟,表兄弟也行。
李三勇瞥了一眼神情沮丧往回走的李希望,李希望仍然沉浸在没有欺骗李红波的纠结事里。
“希望……”李三勇连叫了三声,李希望才回过神来。
“友明也是你的表哥,何况他以前没疯之前,一直都是形影不离,现在成了这样子,他又没有亲兄弟,只有你了。红波这孩子不错,心眼也好,人也老实,跟你也挺般配……”
李希望一听,让他和李友明一起同时迎亲,为李友明冲喜这件事,且娶的是李红波,还没等李三勇把话说完,他的脑袋一歪,嘴往左边一咧,嘴角边挂着两泡像池塘边的蛙卵似的白沫。像个烂冬瓜掉在地上一样,咚的一声,整个直立的身体失去了知觉。
张兰停迈着她的大脚,穿着李山海买给她的大衣,赤着脚,手里抓着一把扫猪圈的扫把,飞奔了过来。
张兰停的脚大,鞋总是订制的才能合穿,为了节省家里的开支,除了红白喜事,要么是上县城,张兰停平时一般不穿鞋。一路上,大衣过长,有几次差点绊倒张兰停,她不得不把大衣两个边角扎成两个带有尾巴球,衣是变短了,但一跑起来,风就飕飕地往衣服里面灌。
李山海手里拿着一根扁担,怒气冲冲的在后面跟着,一边跑一边喊:“谁敢打?”他们俩气咻咻地一前一后地跑着。
原来,去给张兰停传话的人,没有把话说清楚,张兰停误听成李希望跟人在外面打架,被打得昏迷不醒。
“什么鸟人敢把我儿子打成这样?”张兰停边跑边挥舞着手中的扫把,夹在扫把湿猪粪四处的飞散着,一块啪地落到了站在李三勇身旁的罗牛山的脸上。
“嫂子,你听我说……”李三勇把冲喜的事说了一遍。
张兰停扔掉手中的扫帚,搂起躺在地上口吐白沫的李希望,用手擦了擦李希望嘴角边的白沫,不知是高兴还是伤心,她用一种悠长的语调说着:“儿呀――成家了,这一切都是佛祖保佑的。”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