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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 里外不是(1 / 1)

那时,我只要一开门,就能看到大字报,每一块墙上,每一间木板门上,都贴着大字报。街上的报纸也是堆积如山。风一吹,满大街,满天空都是。有时走在路上,也会突如其来被飘在半空中的报纸罩住。

那时县城的夜晚,可没有像现在一样,而静得让人心跳。躲在家里的人,只要听到脚步声或是狗吠声,心总是提到嗓子眼。那气氛比鬼子进村没两样。

这条南渡江边经常漂浮着泡胀的尸体,这些尸体都是那些受了批斗,或是受污辱的人无法苟且偷生,选择了轻生。人们对这样的事情早就闻而不惊。

县城的革命闹得风生水起,乡下也闹,但气氛不够浓。很多居住在县城的人,只要有亲戚住在乡下,都往乡下跑。

我家是十足的城里人,乡下也住着一位远房亲戚,但多年都没有联系。往乡下去是不可能的。幸好家里穷,加上父母平时的话都比少,为人也比较低调,与邻里关系既不生疏也不熟络,也能平安地度过那浩劫的十年。

革命闹得如野火烧燎原似的不断扩大,最后连学校这块圣地也都被染上这一趟水。

先是学校里几个调皮的学生率先起来闹事,华校长在这样的形势下也是三缄其口,任由这些学生游行示威。游行示威明显只是这些调皮的学生地开端。整人才是他们真实的目的。

最先被整的老师是教初三体育的江老师,最先带头滋事的是一位女学生,名叫王铁花,在成为红卫兵之前,她可不是这么叫。

原因是王铁花在上体育课的时候,她没有把手伸直,被教体育的江老师批评了一下:“手一定要伸向天空,对着太阳。”

王铁花当时一听,立马从列队里跳了出来,大声地嚷了起来:“他竟敢指使我们指责毛主席,是大逆不道!”她振臂一挥的时候,所有认真做体操的同学都停了下来。

一句口号一个动作的江老师腿恰好踢到半空中,僵住了。

“这就是证据,他的腿踢就是首都。”所有的同学都随着王铁花手指指向的方向看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堵长着绿绿青苔的围墙,看得更高更远点,除了飘着几朵白云的天空,还有两只雄鹰在半空中低飞寻找食物外,什么都看不到,更别说是能看得见遥远的首都。

海南离首都这么远,怎么可能看得见首都,具有千里眼的孙悟空都未必能看得清,我们凡人肉眼,更是不可能。

“他还毁灭证据。”王铁花一看到江老师把抬起的脚放回原地,立马又喊了一句。她这一喊,所有的同学都把目光落在江老师的身上。

江老师脸色惨白,不知是该一直抬着腿好,还是把脚放回原地,总而言之。把腿入下也不是抬起腿也不是。

随着王铁花不停地煽风点火,以前受过江老师批评过的同学陆续地从列队里站了出来跟着王铁花一起指责。

那会儿,我站在教学楼的走廊里看得一清二楚,心里一阵揪得紧。

所有上体育课的学生团团围住江老师,连那些没上体育课的学生也去凑热闹,那会儿当学生最快乐就是不用上课。这一闹,不知合乎了多少位学生的心声。

江老师很快淹没在学生的包围圈里,我站在二楼,依然看不出哪一位是江老师,但我能猜得到,站在人群中间孤立无助,绝望的肯定是江老师。

我想起了居委大妈的遭遇,心里一咯噔,脑海里浮出一位身影——华校长。

我飞快地朝校长的办公室跑去,办公室的门是紧锁的,我睁大眼睛朝厚厚的玻璃窗拼命地瞧了瞧,想瞧清里面的一切。但这是徒劳。我想敲门,但不敢敲门,万一被哪位学生看到了,我肯定是成了批斗的对象。

我在办公室找不到校长,又想着去华校长的宿舍找,可不敢。我就是这懦弱。

我不敢站在二楼一直明白张胆地看。不是我比他们高明,不喜欢看热闹。我也想看,但看见廊道上没有一人,只好悻悻然地收敛起内心龌龊无比的想法。

我从走廊悄悄地回到座位上,看着班里有许多同学拿着课本,认真地写着。我也装模作样地拿起课本,认真地读起书来,但哪有心思读得了,满脑子都是江老师被学生踢,被学生打的情景。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从教室里出来,在操场挨批斗的江老师和批斗的同学已经散去。江老师也不知去向。

走在路上,我想上前跟同学打听有关江老师的情况,但又担心惹祸上身,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想从同学的表情中捕捉点有关江老师的消息。

第二天,做早操时,我见到了江老师,他的出现让我悬在半空中的心悄悄地落下了许多,他还好好活着。他的脸青一块紫一块的,肿得跟皮球一样。

他默默地站在一旁,再也不喊口号,再也不站在台上带队领操。全场的学生,也傻愣愣地站着,任由广播里播放早操曲完,没有一人动手做操。

华校长也在,华校长也不说话,要是平时,哪一位同学不做操,他早从队伍里把不做操的学生揪出来,拉到台上。王铁花就被华校长揪过一次上台。做得不认真的,华校长点名,散操后,留下重新做一遍。

所以,每一位学生做得最认真的是早操,也是我上过所有学校做过无数早操,唯一不能忘的一套早操。

江老师被学生批后,我们再也不做过操,刚开始心里挺高兴的,不用大热天,一大早就得锻炼得满身大汗。

多年以后,还心里记得最深的就是上初中时,做早操的情景,甚至渴望如果时光倒流,还是愿意重回那所我上不到几天的中学学校上学。

初三有了王铁花,就不断的涌出黄铁花,张铁花,那时学校闹革命闹得最厉害的是初三的学生,几乎每个班都在闹革命。课几乎没人上。

他们的理由都是五花八门,归根结底有两点:第一点是,管得太严的老师,就说成是暴君,自私自利,为了个人的私心和荣誉,不顾学生的死活,加硬塞给学生不喜欢的知识。第二点是不想管的老师,就说成了不务正业,领着国家的津贴,却不想为国家出一点儿力气。

你说当个老师咋就这么难?管得太严也不行,不管也不行。要求学生学习是一种罪,不要求学生学习也是一种过。两头都不是人。

后来,我也当了一名老师,真实的体会到了当老师的不容易。现在的学生既不能打也不能骂,得好言相劝。你说一个人,光好言相劝就可以言听计从了?上面天天一边喊着要成绩,一边又喊着不能让学生作业负担过重。这叫什么事?不写字,也能考出高分?

有些人的想法天马行空,但也别拿出来忽悠下一代。

以后干哪一行也别在老师这一行里混,真的难!老者说话的思维总是跳跃性的。但一点儿也不让李希望感到难于理解。

老者说到这,呷了一口茶水。

李希望静静地坐着,不再问,他知道,老者会说,因为故事还没完。果然,老者连喝了三口茶水,又继续地说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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