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我们的头顶,什么时候多了成群结队的怪鸟。它们悬浮在空中轻轻晃动,如同小女孩玩的风铃一般。当然我这么比喻有些不恰当,因为这些鸟样子都很奇怪,它们没有身上没有毛,皮肤都裸露在外面,呈现出一种焦黄的颜色。我一个没忍住,跟黎夏说:“黎夏你看,好多烤鸡。”
“烤鸡你个头。”黎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穹顶上那些悬浮的怪鸟,“这些是无头鸟。”
无头鸟?我又仔细看了一眼,还真是,这些怪鸟统统都没有脑袋。但因为他们的脖子十分细瘦,脖子的尖端还有个突出的肉瘤,所以从下面仰望,会以为那些肉瘤就是怪鸟的脑袋。这回细看我还发现,无头鸟们并不是完全悬空的,它们的尾椎很长,从鸟屁股后面一直沿到天顶上。矿洞的天顶上,不知不觉多了许多凹槽,无头鸟的尾椎就是从那些凹槽里挂下来的——难道说这是它们的威亚?不过这么一看,还真的很像吊起来卖的烤鸡。
东洋胖子突然又咿呀乱叫起来,我听着耳朵难受,就说:“你体重都快两百斤了就不能沉稳一点?我都没像你那么一惊一乍的。”他手舞足蹈地,眼睛死死地盯着矿洞天顶,我心说这胖子难道是饿了吗?
我也抬起头来,然后就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如果我眼睛没花的话,那些无头鸟正吊着威亚缓缓地朝地面降下,并且从矿洞天顶的凹槽里又有更多的无头鸟冒出来。举目望去黑压压的一片,我登时老毛病又犯了,站都有点站不稳。晕眩之际我听到黎夏说了一句:“我们有麻烦了。”
“什么麻烦?”我问道,这时我听到背后“噗啦”一声,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我还来不及回头去看,就听到东洋胖子断喝一声,一下跳到我的背后。这一套动作的完成时间绝对不超过五秒,不禁让我感慨所有胖子都是潜力股。但当我转过身,看到我背后发生的一切,我立马就没了开玩笑的心情。
东洋胖子的武士刀把一只无头鸟给活活钉在了地上,无头鸟的两只爪子不停地抽搐着——它那哪里是爪子?那简直就是两柄刀子,挠一下透心凉,捅一下心飞扬。最让我感到恶心的是,它那颗肉瘤上居然还有一个小小的嘴巴,此刻那张嘴巴长得不能再大,都可以看到里面一排一排的尖牙。我认为这种东西已经超出了我的世界观认知范畴了,一时就待在那里手足无措起来。
“现在要跑已经来不及了。”黎夏看了一眼头顶的矿洞口,然后走过去捡起了他的青铜钝剑,“曲北,你记住,无头鸟是攻击性极强的地下生物,它们生性狡猾,你要是被一只扑倒了,就会有一大群跟着压过来。如果是这样,你到时候就连骨头都不会剩下。所以,千万不能被它们扑倒,你听明白了吗?”
我拔出鹿角匕首护住自己的胸前,摆出一副练家子的样子,其实心里十分忐忑。十几岁的时候跟人打架,对方虽然凶神恶煞,最后也不敢把你怎么样。但在这古怪的矿洞里,文明社会的种种规制全都化为乌有,剩下的只有自然中最基本的法则,那就是天生天杀、弱肉强食。就在这时,我面前又掉下来一只无头鸟,它身子一碰到地面,就开始发癫痫一般地抽搐,紧接着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但它刚走了几步,黎夏就上去一下给钉死了,力道之大,手段之残忍,令我不忍直视。
黎夏看看剑下的无头鸟挣扎了几下不动了,就一把拔出了钝剑,他告诉我不要发呆,要先下手为强。
我点点头,看了一眼白泽给我的鹿角匕首。想到白泽,我心里不免有些凄凉。他的匕首细长而锋利,十分适合近身格斗,但是要想像黎夏和东洋胖子那样,把无头鸟整只给钉穿在地上,倒是有点难度。我心里默念几句,小白哥,你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我,给我借点力,叫我平平安安地出去,回头我一定给哥哥烧高香。
我看了看头顶,这个时候那些无头鸟已经离我们越来越近,想必过一会儿就会像成熟的柿子一样噼里啪啦地掉下来,砸在我身上。我神经紧张得绷成一根弦,其时刚好有一只无头鸟砸到我的面前,我就神经质般地跳过去,有些手软地把匕首扎进无头鸟的身体。
果然,匕首的长度还是太短,我没有办法将这只刚刚苏醒的无头鸟禁锢在地上。它拼命挣扎着,发出刺耳的怪叫,我几乎控制不住它。紧张之下,我手上的力道骤然加大,匕首又往无头鸟的身体里递送了几分,它抽搐得更加厉害。我感到一个活物正渐渐在我手底下丧失它的生命力,那种感觉真的很不好,我都快哭出来了。
它挣扎到一个限度后,突然就腿脚一伸,不动了。我的手僵在那里两三秒,才把鹿角匕首从无头鸟身体里拔出来,登时它浑浊的体液被带了出来,溅了我一脸。我满头大汗,喘着粗气向后一仰,便瘫坐在了地上。我看了一眼四周,已经有十几只无头鸟掉到了地上,黎夏和东洋胖子已经开始动手了。这时,我身后传来一声无头鸟的怪叫,我顾不上心惊内疚,连忙转过身去,准备应付身后的那只无头鸟。
这只无头鸟刚刚抖着光秃秃的翅膀站起来,我手底颤抖着,犹豫了一两秒。但就是在这一两秒之中,我突然感到背后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好像是一把刀穿透我背后的衣服,在皮肤上重重划了一下。我不受控制地大叫一声,双膝一软就面朝下倒地,我回头一看,你姥姥的,是刚才那只无头鸟,敢情刚才它是在装死。
那一瞬间我真的觉得,剥去一切的虚与委蛇,所有对对手的同情都是不值得的,对别人的同情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心中有了这么一个歹毒的念头,下手自然也狠了。我扬起鹿角匕首就朝扑在我身上的无头鸟削去。它刚才已经被我重创,虽然没死,凶残程度也大不如前。被我扬手一削,就从我胸口掉了下去,在地上滚了几圈才站起来。它仍不罢休,抖着翅膀还要朝我身上扑。
可这一次,它还来不及再度雄踞在我身上,就被另一只刚刚醒来的无头鸟给扑倒了。我挣扎着站起来,就看到面前两只无头鸟光顾着相互纠缠着,根本没有余力攻击我了,怪叫声还此起彼伏。这幅场景立马叫我联想起以前我帮人养鸽子,鸽子为了抢食而打架,就是这副架势。
我站在原地,有片刻的分神——黎夏说无头鸟这种生物相当团结,会集体捕获猎物然后分食。可眼前这两只无头鸟,怎么还会为了猎物打起来?难道是看我实在太弱,一扑就倒,所以都不屑于集体捕食?
我腹诽的这会儿功夫,那只较强势的无头鸟已经把伤病员无头鸟给彻底弄死了,然后它就张着血盆大口,想来独食我这顿晚饭。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我心想,你他娘的休想吃掉小爷!我握着鹿角匕首后退了几步,突然撞到了什么东西。我回头一看,原来是那只诡异的石棺。
那一刻,我脑海里几个片段被逼着拼凑到了一起。这些怪鸟出现的时间也太巧了,就在我们把东洋胖子从石棺中救出来之后。再想想当时戴军林打开石棺,里面的尸体迅速氧化化为乌有,然后戴军林就把东洋胖子打晕,放到石棺里面。难道说……这石棺里是有重力机关?
他娘的,什么叫做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曲北急了也会变得犀利。我当即一个后滚翻,整个人都翻进了棺材里。那只无头鸟大叫着,也跳了进来,一爪子挠在我胸膛上,我胸前的衣服登时被划破了,里面只感觉一凉,想必也是皮开肉绽。我咬咬牙,手脚并用,一把把那只无头鸟甩到棺材的另一头去。这时从外面的不同方向又扑进来两只无头鸟,三只怪鸟迅速厮打在了一处。我心说你们先打吧,打赢的那个老子会考虑跟你打,一边抬头观望。
一抬头,我心下就大为失望,天顶上被吊着的那些无头鸟还是在匀速下降。然而就在下一秒,他们下降的速度齐齐一滞,就好像是某个庞大的机器卡了壳一般。在停滞了十多秒后,天顶上的机关再度开始运转,令人惊喜的是,这次它的走势是向上的。
我高兴地一拍棺壁,浑然不觉面前三只无头鸟已经决出雌雄了,胜利的那只把我扑倒在棺材里,张开肉瘤上的大口就要咬住我的脖子。这回我不再犹豫,抬手就把它细长的脖子给割断了。脖子看来是无头鸟最大的弱点,它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我拨弄它几下,又背过身去看它会不会偷袭我,结果证明它是死透了。看来,有的时候要置对手于死地,不一定要把它整个身体钉穿,只要在它要害的部位来那么一下,就够它投几次胎的了。
我把三只鸟的尸体统统扔出石棺外,然后就看到黎夏和东洋胖子朝我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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