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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说的秘密(1 / 1)

大概半个小时后,我和黎夏人手一根烤得焦黄流油、咸淡适中、又散发着孜然香气的羊排,我们都感慨上天着实待我们不薄。

“之前我一直在想,他这个人明明酷得没朋友,为什么我俩还能死皮赖脸地跟着他。”黎夏一边啃羊排,一边自言自语,“现在我算是明白了,这小子实在是太贤惠了。”

这时已经完全入夜了,戈壁滩上空气纯净而稀薄,肉眼可见天上银河璀璨,好像满天都是细碎的玉屑。

白泽坐在离我们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也不过来吃自己烤好的东西。一开始我和黎夏都饿惨了,光顾着狼吞虎咽。等我们填饱了肚子后,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我看看羊肉还剩下一点,就问黎夏:“要不要给他送过去?他还一点没吃呢。”

黎夏眼睛盯着远处端坐的白泽,摇摇头说:“他已经睡着了。”

我一看还真是,白泽在那里双目紧闭,一动不动,俨然已经睡熟了。我记得以前有谁跟我说过,一个彻底孤独的人是不容亲近的,他不仅拒绝别人的示好,也极力避免别人的怨恨。也就是说,他尽可能地只活成一个模糊的符号。

我正盯着白泽的侧影出神,突然听到他喃喃呓语道:“小林……”我问黎夏:“他说什么?”黎夏疑惑道:“好像是一个人的名字。”我又傻逼地问道:“那是谁?”这话问出来我就后悔了,我觉得黎夏又要嘲笑我是问题小王子了。

没想到这次黎夏直截了当地解答了我的疑惑:“这还用想?八成是他的老相好。”他说得斩钉截铁,我就很奇怪:“你这么肯定?”

“那当然。”黎夏说,“怎么说我也是有过女朋友的人。哪像你啊曲大锤,24K纯**丝一个!”我不甘示弱,马上反唇相讥:“黎少还谈过朋友啊,看不出来啊。我还以为黎少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呢!前少夫人是哪号人物啊,给我这**丝讲讲呗!”

黎夏大概以为我真的在夸他,洋洋得意道:“那时我还在美国呢,那是我哥大的同学,东北的,当时还是她先跟我表白的呢!”我一听就乐了:“她怎么跟你表白的啊?”黎夏马上给我装他那东北前女友跟他表白的样子,一跺脚一瞪眼,道:“处不处对象?!处不处?!”

黎夏在矿洞里再怎么爷们儿,在地上也只是个柔情似水的上海小男人。我立刻脑补出了画面,登时笑得肚子疼,笑完了缓缓气,才跟他说:“我今天才知道黎少口味这么重。不过我看肯定是你先惦记的人家姑娘,然后扭扭捏捏不敢开口。”

“惦记个屁!”黎夏居然火了,“我他娘的答应跟她好,完全是迫于她的淫威!”

我们又天南海北地扯了一会儿,这时我突然想到了什么,对黎夏说:“不行,这种地方不能让白泽睡着,我去把他叫醒。”

我们长途跋涉,身体都处于极限的状态,这种情况下很有可能一觉睡过去就醒不来了。亏白泽看起来还是个老手,居然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我走过去,先叫了他两声,又轻轻推了他两下,结果他一点反应都没有。这个时候我开始觉得他有点奇怪,常人就算是处于深度睡眠,也不会一动不动。他现在这个状态,连呼吸的起伏都没有,不免叫人看了有些害怕。

我把右手食指和中指放到他的鼻子下面,停了两秒,缩回手来,随后又伸过去试了一下他的鼻息,这才大叫道:“出大事了!这小子死了!”

黎夏循声跑过来:“你说什么?你不要乱说。”我就急了:“我怎么会是乱说?你自己看,这小子就是不出气了!”

黎夏难以置信地看看我,然后把手放在白泽的脖子上,试了一会他的脉动。我大气不敢出:“怎么样?”黎夏神情凝重,也没多说:“他这应该是高强度的运动后,休克了。我以前也有过,不要慌,还是有救的,我们先给他做心肺复苏。”他一边说着,一边迅速把白泽的身体平放在地上,着手去解他的风衣。

外套一解开来,我们俩都吓了一大跳。白泽风衣下面只穿了一件黑色的紧身衣,此时这件黑色的紧身衣已经全部被血染成了一种比黑更黑的颜色。与此同时,他肩膀上那道不大不小的伤口,还在朝外汩汩冒血。黎夏愣了一会儿,也顾不了那么多,开始给白泽做心肺复苏。

“我靠这小子也太娇弱了吧!这么小一道口子还能流出这么多血来?”我急急忙忙去背包里找来绷带,想着先把白泽的血给止住了。

我大学的时候也曾跟着地勘队出去实习,随行的外科医生教过我一些户外处理伤口的方法,这回倒是派上了用场。我用绷带绕着白泽的脖子和肩膀胡乱裹了两圈,然后死死地按住白泽的伤口。我想,如果这个时候给我一个针线包,我还能给白泽缝上两针,那样效率就更高了。但现在条件有限,也只能先采取最简单粗暴的方式了。

没想到,我的手刚一按上去,白泽的眼睛刷的一下就睁开了。正给他做心肺复苏的黎夏也是一愣:“小、小白?”白泽躺在那里不说话,眼睛里突然露出了某种十分厌恶的表情。

你问我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我睁开眼睛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个雪洞一样的房间,点滴的吊瓶正在我头顶悬挂着,那些不知道有什么功效的药水,正以均匀的速度输入到我的体内。我鼻尖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这让我感到十分的难受。我想动,可很快就发现我连翻个身都很困难,因为我身上插了不少管子,还有一些测体征的仪表。

从白泽睁开眼到我睁开眼,这中间的过程对我来说就是完全的空白。我甚至不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被白泽放倒的,但我想他那种人要是想做,就应该会做得毫无痕迹,所以也就不觉得奇怪。

只是我起初以为他是个好人,把我和黎夏带出戈壁,送到文明社会的医院里来。后来我发现自己想错了,医院里的人告诉我说,我们是在戈壁滩边上一个几近断流的河床上被人发现的。那里经常有附近的村民前去淘籽玉,我们就被他们救了回来。据说当时我跟黎夏的状况都很不好,他们村里的小卫生站已经无能为力,只好把我们转到县城里的医院先洗肺,然后又送到和田人民医院。在人民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里,我和黎夏相继醒来。在我们的体征状态稳定之后,就被转入了普通病房。

黎夏身体底子比我好,转到普通病房后没几天,他就已经能下床了。惨的是我,我身上有几道较深的伤口,因为没能及时清洁处理而感染,因此一直在发高烧。那几天我整个人都烧得昏昏沉沉,黎夏来跟我说过几次话,他说的什么我都已经不记得了。

反而在发烧的那段时间,我动不动就会想起白泽来。我以前看过一本讲心理学的书,里面有一个观点说人在神经极度紧张、极度缺乏安全感的时候,会给自己臆想出一个“盾牌”。这个“盾牌”的形式可能是一面墙、一把武器甚至是一个人。白泽这个人,出现得毫无征兆,离开得又毫无痕迹,着实叫人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存在过。我想,他不会是我凭空想出来的一面“盾牌”吧?

有一天我在病床上睁开眼睛,侧头一看,隔壁的床位空空荡荡,黎夏不知上哪去了。我正纳闷,旁边突然有个苍老的声音对我说:“昨天他家里人来了,他已经被接走了。”

我回头,只见我的床边坐着一个穿蓝衬衫、戴金边眼镜的老头,怎么着也得有七十岁了,他正从一张报纸里抬起眼睛看我。我问他黎夏走的时候有没有留什么话给我,他说没有,但黎夏家人把我的医药费一并结了。我松了一口气,又问他你是谁,他说自己是医院的护工。我哦了一声,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我刚睡了一会儿,就又挣扎着醒过来,对那老头说:“你快别给我作护工了,我可请不起护工。”老头闻言又从报纸里抬起头,哑然失笑道:“我是你那个朋友请的,我的工资他都帮你缴清了。”我闻言,一边有点心酸地感叹黎夏够意思,一边心道这老头也够可怜,都到了自己请护工的年纪了,还出来给别人作护工,就问他:“你这么大年纪还出来干活,你儿子上哪去了?”

老头笑笑:“我没儿子,就一个女儿。”我闭着眼睛,蚊吟着说:“那你女儿呢?”老头告诉我他女儿二十年前就没了,白发人送黑发人。我点点头,困意又涌了上来,不知不觉地又睡过去了。

之后我又在医院里住了半个月,身体逐渐康复。其间这个老爷子把我照料得很好,好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出院的那天,我一大早就睁开了眼睛,结果发现这个老爷子也不见了。

怎么着?这年头都流行不辞而别?我心想。

和田人民医院里有个护士长,暗地里从事给护工牵线搭桥的业务,从中捞取中介费,人称“组织部长”。医院里的护工先要到她那里去登记个名字,然后才给分配病人主顾,所以这个医院里的所有护工实际上都在她的掌控之下。我想当面谢谢那个老爷子,就找到组织部长,跟她描述了老爷子的外貌。

组织部长跟我说,她这里戴眼镜又不秃顶的老头只有一个,就领我去见他了。我见到的那个老头皮肤黝黑,外貌邋遢,显然不是这些天照顾我的那个。我继续追问组织部长,她也相当纳闷,说她这里压根就没这样一号人,这人有可能是“跑溜子”的,也就是临时工,在这家医院干完就上另一家去了,那样她也不好找。我虽然不甘心,也只好作罢。

这之后,我从和田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先回了趟巴彦淖尔收拾东西,然后准备从包头机场登机回杭州。候机的时候,我正百无聊赖,手机上突然提示我收到一封新的电子邮件。

我打开一看,这封电邮的署名是黎夏。想来我和黎夏也半个多月没联系了,不知道他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我急急忙忙打开他的信来读,一眼就看到信的第一句话:“曲北,首先我要跟你道歉,因为我之前骗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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