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刺客是谁了。”
庾晚音艰难地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她刚刚想起来是谁了。
原作中的她对端王一往情深,却处处被谢永儿压过一头,始终得不到心上人的青眼。她几次三番作死后,端王甚至对她心生厌恶,直言再也不愿见到她。
绝望之下,她送了端王一份终极大礼。
她用淬毒的匕首刺伤了夏侯澹,给了端王一个名正言顺入宫勤王的机会。
暴君伤重而亡,妖妃却也没能善终。端王不允许自己的光辉一生里留下谋逆的污点,赐了她三尺白绫给暴君陪葬。
是啊,一切都是毒妇作乱,伟大的救世主别无选择,只好含泪登基。
尽管知道这段剧情只属于原作,庾晚音还是被这个梦的内容和时机恶心到了。
夏侯澹:“梦见什么了,要不说给我听听?”
“……没什么。”庾晚音说不出口,低声咕哝,“就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偏偏是在今天,见过无名客之后……”刚见过一个神棍,转眼就梦到早已遗忘的剧情,让人很难不视之为某种征兆。
她不肯说,夏侯澹也就不再追问:“没事,梦都是假的。你只是最近心情不好。”
他点评得客观极了,仿佛她“心情不好”只是因为晚饭不合口味,而不是因为自己快死了。
庾晚音吁了口气:“睡吧。”
正如他所说,这段剧情当然不可能发生。谢永儿已死,夏侯泊已残,原作中所有的天灾人祸都被扼杀在了摇篮里。他们已经改命了,甚至连天上那所谓的“五星并聚”都已经过去了……
庾晚音浑身一震,再次坐了起来。
不待夏侯澹问询,她径直跳下床飞奔到窗边,推开窗扇朝外望了出去。
夏侯澹:“你怎么连鞋都不穿?”
窗口视野受限,庾晚音看了半天没找到,又冲出了后门。
夏侯澹披头散发追了出来,为她罩上大氅:“祖宗,穿鞋。”
庾晚音站在院中冰冷的石砖地上,凝固成了一尊仰头望天的雕像。
夏侯澹跟着她向上望:“……啊。”
夜空中熟悉的方位上,五颗主星闪烁着冰冷的光,连成了一道完美的直线。
他们上一次确认的时候,这条线的尾巴还是拐弯的。当时她以为五星不再并聚,代表那一劫已经过去。却没想到,它是尚未来临。
夏侯澹眯了眯眼:“没记错的话,这是君王遇刺之兆吧。”
庾晚音打了个寒噤,脑中飞快检索着与无名客有关的一切记忆。
鬼使神差地,耳边回响起林玄英对夏侯澹说的话:“我师父还有一句话托我带到:你们的相遇或许并非幸事。”
她的心脏直直朝下坠去,堕入不见底的深渊。
无名客让他们顺天命之所指,这“天命”难道指的是原作剧情?
那神棍特地指点她刺死夏侯澹?
庾晚音出离愤怒了。
她转头四顾,开始考虑半夜召见无名客的可行性。
夏侯澹看看天,再看看她,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笑了一声。
黑夜里,他苍白得像一缕游魂,神情却很平静:“五星并聚,否极泰来——对这世界来说,失去一个疯王,得到一个女帝,的确是否极泰来了。”
“不许瞎说!”庾晚音怒道,“你活下去才算否极泰来!”
夏侯澹息事宁人道:“好,你说了算。把鞋穿上。”
庾晚音:“……”
自从重逢以来,夏侯澹在她面前一直表现得……相当淡定。
他像是沉浸在热恋中的毛头小伙子,得空就与她腻在一起,该吃吃,该喝喝,岁月静好,及时行乐。
他似乎打定主意,要对那近在眼前的死别视而不见。偶尔庾晚音情绪低落,他还要插科打诨将话题岔开。
庾晚音终于穿上了鞋。
“冷死了,回吧。”夏侯澹将她拉进屋,塞回被窝里,“实在睡不着,不如干点暖和的事?”
庾晚音:“?”
庾晚音:“你不想谈谈这件事吗?”
“哪件事?刺杀?”夏侯澹舒舒服服躺回她身边,“我倒想着真到了那时候,与其发着疯嚎叫个十天半月才死,倒不如求一个痛快。说不定是我求你动手呢。”
庾晚音被他轻描淡写的语气刺得心绞痛:“你觉得我会对你下手吗?”
夏侯澹思索了一下:“确实难为你了。没事,我怎样都行,随你乐意吧。”
庾晚音脑中那根弦断了。
“乐意。”她轻声重复。
夏侯澹愣了愣,试图找补:“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问我是乐意亲手杀了你,还是乐意眼看着你慢慢咽气?”
夏侯澹慌了。
他僵硬着看了她片刻,才想起翻找帕子。
“真要随我乐意,你就该在第一天把我逐出宫去,或者等你死了我再来!我不乐意认识你,不乐意吃小火锅,不乐意上你的当,不乐意读你的信……”
夏侯澹终于找出一张绣帕,讪讪地递过去,庾晚音却不接。
她憋了太久,终于一朝爆发,哭得浑身发抖:“你怎么对我这么狠呀?”
夏侯澹沉默片刻,将她拥进怀里,温声道:“万幸的是,皇后胸怀博大,定能以德报怨,应天从民,千秋万岁。”
“我不能!”
“你已经可以了。阿白汇报过,在我归队之前,你一个人也能独当一面。以后还会更好的。”他在她背上轻轻拍抚,“别哭了,我给你赔不是,成么?如果这个世界有轮回,欠你的来生一定偿还。”
“我不要来生,我要今生今世。”庾晚音不知道在找谁讨要,也顾不得自己听上去蛮不讲理,像求人摘月亮的孩子,“我要你留下,陪我——”
夏侯澹:“……”
夏侯澹低声道:“我比任何人都更想留下。”
庾晚音抽噎了一下,依稀听出他声音的异样,挣脱他的怀抱看去。夏侯澹双目含泪,温柔而无奈地望着她。
“可是我也没有办法。”
庾晚音忽然意识到,她不应该辜负夏侯澹的苦心的。
夏侯澹如此努力地要留下一段笑着的回忆,供她聊作慰藉。可她却让他哭了。
她慢慢平复呼吸,接过绢帕擤了一下鼻涕:“算了,那你就好好补偿我吧。”
寒冬九尽之后,天气开始渐渐回暖。
寄给图尔的密信仍旧没有收到回音。羌国战局混乱,他们甚至无法确定图尔有没有收到信。
皇帝只要不在理朝,就抓紧一切机会与皇后约会。游湖赏月,踏雪寻梅,绣被薰笼,不亦乐乎。
夏侯澹的状态肉眼可见地恶化了。他的进食和睡眠一天天减少,熬得眼窝都深陷了下去,愈发接近噩梦中的那个暴君形象。庾晚音清楚,他的头痛正在朝那个临界点加剧。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