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板上的脸, 是一张女人的脸,更准确说,是一张中年女人的脸。 它长而蓬乱的黑发, 像是在天花板缝隙里肆意蔓生的杂草,一团一团延展开来,包裹着它皱纹交错、五官淌血的,腐烂的脸。
它刚开始像一幅贴在天花板上的抽象画,又或是黏在那里的橡皮泥,而后很快就抽离四肢, 慢慢变得立体起来。 当然, 说是四肢,实际长在衣衫褴褛的躯干上严重变形, 半边身子犹如被重物所击, 软塌塌还淌着血, 像只破碎肮脏的玩偶。 它是故事背景里写下血书的那位母亲,是跳楼而死的。
眼看它倒转躯体,朝晏之卿所在的位置伸出手,枯瘦的指尖弹出利爪,作势要掐他的脖子。 南银纱当机立断, 从下自上迅速挥刀, 将它逼了回去。 “你需要多久?” “我尽快。”
晏之卿手上动作几乎快出了虚影, 他冷静而熟练地移动金属方块,大约用了二十秒左右的时间, 终于将藏有钥匙的那一块,移动到了出口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期间南银纱也没闲着, 一直在和中年女鬼对砍,不晓得替他阻挡了对方的多少次攻击。 “你好了没有!” “好了。”
晏之卿拿到了钥匙, 他将钥匙攥在掌心,另一只手果断牵过她,拔腿朝走廊深处跑去。 两人脚下生风,女鬼在后面穷追不舍,它如同沾满黏液的壁虎,紧贴着天花板向前蠕动,且速度越来越快,污血不间断从它的身上滴落,就像下了场血雨,淋满了走廊的瓷砖。
走廊的尽头是男厕和女厕,这地点很眼熟——哦对,在那封血书里也提过。 故事的女主人公兰兰,当初就是在女厕里遇害的。
女厕锁着,需要钥匙才能开,晏之卿用那把从教室门上获得的钥匙,拧开了女厕的门。 与此同时,南银纱一刀劈在中年女鬼的爪子上,敏捷收刀闪身进入,晏之卿随即把门撞上并反锁。 两人将厕所门上的帘子,稍微掀开一道缝向外窥探,结果正和女鬼对上眼。 女鬼的脸,就贴在那块脏兮兮的玻璃上,眼珠外凸,像是要流出来了。
“……厕所门有必要安玻璃吗?神经病。” “我也觉得。”
看来根据规则,女鬼是不能闯进厕所的,两人放下帘子,开始研究厕所内的环境。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间厕所比较宽敞,大约有七八个隔间,尽头高处有一扇窗子,对面有两个洗手池,洗手池上安装了镜子。 其中一个池子的水龙头是锈死的,拧不开的,而另一个池子的水龙头螺丝松了,正在滴滴答答地漏水。
南银纱走向漏水的池子,见池子里有个防水的塑料袋,塑料袋里装着一张百家姓贴纸,每格贴纸都是不同的姓氏。 她抬头看向镜子,镜子的最上方贴着一行字:[高二3班__兰兰] 中间留出的空白,应该是要补全兰兰的姓氏。 “兰兰姓什么?”
晏之卿推开了所有厕所隔间的门,仔细搜索,但隔间的墙壁和地面都脏得要命,就像是刚经历了一场泥石流那种脏,不清理压根什么也看不出来。 “我们得把这里擦干净。” “行吧。”
最后一个隔间,是清洁工用来堆放杂物的地方,有拖布、橡胶手套、水盆等工具。 两人将漏水的水龙头拧到最大,用盆接水往墙上和地上泼,再用拖布去擦。 万没想到,通关游戏变成了大扫除。
当那干结的泥灰被抹净,晏之卿逐渐发现了几分端倪,在隔间边边沿沿的角落里,藏着用黑色碳素笔写下的数字。 从左到右按照顺序,分别是24、9、14、7。 这代表着什么?
南银纱看着他:“你知道了?” 句子代表疑问,可语气却很笃定。
晏之卿不禁失笑:“你怎么就确定我知道了?” “因为我懒得猜,你必须知道。” “唔,这话很有道理。” “所以数字的含义是什么?”
他略一沉吟:“应该是英文的首字母。” 南银纱尽管不愿意动脑子,却属于一点就透的类型,她当即会意:“把首字母拼起来?” “没错。”
24、9、14、7四个数字,对照英文字母表的排列,分别是X、I、N、G。 xing,是百家姓里的“邢”。
南银纱把印着“邢”字的贴纸揭下来,贴在了镜子上方的空白处。 高二3班,邢兰兰。
镜子突然发出一阵极轻微的声响,而后有细细的裂痕,从正中央蔓延开来。 镜面像是起了层雾,连带着她的脸也渐趋模糊。 她警惕地向后退了一步。
下一刻,镜中她的面容彻底消失,重新清晰的影像里,显出了浑身是血的、穿高中校服的女生。 女生额头有一道狰狞的豁口,像开了闸似的往外涌血,流得满脸都是。 它耷拉着脑袋,空洞的双眼眼白占了三分之二,眼珠在充血的眼眶里转来转去。 它的喉咙里咔咔作响,宛如一台无法运转的卡带录音机,不断重复着破碎的半句话。
“我的头……呢?我的……头……呢……”
校服的领结上面,它的脖子像被利器慢慢割开一般,出现了不规则的诡异裂痕。 它的脑袋以怪异的角度滚落,就这么消失在了南银纱的视线内。 镜子里只剩下了一具无头躯壳,血仍旧从空荡荡的腔子里冒出来,像极了失控的喷泉。
同一时刻,南银纱听到身后的厕所隔间里,传来了“砰”的重物落地的动静。
晏之卿迅速把她扯到自己身边,一脚踹开了那扇门。
……一颗长发披散的头颅,沿着隔间的台阶滚落在地。 是兰兰的头。
然而这并没有告一段落。
随着那面镜子的轰然碎裂,原本已经关掉的水龙头,居然自行开启,开始往外疯狂涌水。 或者说,是涌血。
从水龙头里流出来的,是暗红色粘稠的血液,血液很快就漫过了池子,哗啦啦淌了满地。 再转头望去,厕所所有的隔间里,冲水系统突然集体失灵,血水旋转着从蹲坑里喷溅出来,流速之快,带着要淹了这里的气势。
不难想见,过不了多久,站在厕所里的人就要被没顶了。 被血淹死,会是很新奇的体验吗?
女厕外面的中年女鬼已经离开了,但当晏之卿试图开门的时候,却发现门板像被设了结界,怎么拧都拧不开了。 两人尝试着暴力破门,可看似破旧的门,其实比铁栅栏还要坚固,硬是纹丝不动。 这说明,系统规则不允许玩家从门出去。
既然如此,那就只剩下…… 窗户了。
晏之卿正色道:“我们得从窗户翻出去,纱纱,你有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 他迟疑了一下,目光转向浸泡在血水里的那颗人头。 “我们好像应该带上它。”
密室的主线任务之一,是要复原邢兰兰的尸体。 既是复原尸体,头怎么能少?
如果有玩家忘记了这一环,恐怕之后还要再回来一趟,但那时女厕早被血淹没了,去哪里找? 忘记了,就意味着死路一条。
血水越积越多,马上就要没过两人的皮靴靴面,并且仍在加速倒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晏之卿揪着长发拎起那颗头,纵身跳上水池池沿,同时南银纱也跳上了另一座水池。 她踩着池沿,用力将自己的唐刀当作暗器,朝窗户掷去。 唐刀瞬间砸碎了窗玻璃,越过窗框掉落在另一端的空间。
晏之卿随即把兰兰的头也扔出了窗户,他身形矫健地跃过去,靠双手借力,翻身爬上了狭窄的窗台。
窗户的下面,是未知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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