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店关门,关门理由:永失吾妻。 林昭站在门口,看着那四个字眼睛酸酸涨涨,难受得透不过气来。
6月7日、8日,这一年的高考如期而至。 荆市附中正门特警一身黑衣,严肃冷峻。
林昭跟接考生的家长们站在一起,没有图案的白色短袖和水洗蓝牛仔裤,身边有叔叔阿姨问她:“孩子,考试都开始了,你怎么还不进去?”
林昭晃晃手里的设备给他们看:“我已经上班啦,今天是来这儿采访。”
高考结束,少年少女嘻嘻哈哈走在夕阳下,鲜活又耀眼。
五年前,谢辰青就站在自己所在的位置,等自己走出考场。 五年后,她身边已经没有他,她不知道他在哪、执行怎样的任务、有没有遇到危险。
林昭眼眶一热,深吸口气走向第一个走出考场的考生,换了她采访专用的职业语气。
6月8日:【谢辰青,今天我回附中采访,下次我们一起来好不好?】
我自己一个人走以前我们一起走过的路,突然觉得好难过啊……
一个月来,谢辰青没有回过她任何一条信息。 当她打电话过去,听筒里的声音已经从“无法接听”变成“已关机”。
是在执行任务吗? 所以收手机没来得及说一声? 林昭心神不宁,忍不住胡思乱想。
她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手机音量调到最大,每次来短信心都跳到嗓子眼儿。 洗澡的时候,也要把手机带进去放在置物架,晚上睡觉就调成振动放在手掌心。 这样一来消息,手机一振动,她就能第一时间醒过来。
6月11日:【谢辰青,你最近还好吗?累不累?有没有受伤?为什么都不回我……】 6月17日:【谢辰青,看到之后回我消息好不好?你这样我很害怕。】 6月30日:【谢辰青……能看到我说话吗?】
林昭开始整夜失眠,眼前一帧一帧播放旧时画面,每一帧都有他。
窗帘被晚风轻轻拂过,月光如流水泻了一地。 手机振动,她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举高手机,眼睛困得要命睁不开,意识却在强行清醒。 身上的每个细胞都好像得到指令一般,叫嚣着谢辰青名字。
“尊敬的顾客您好,您的话费余额……”
无边黑暗中,她抱着膝盖坐了很久,耳机里静静播放他喜欢的乐队。
翌日,阳光大好,林昭早起去上班,嘴里叼着牛奶笑眼弯弯。
蒋念慈去帮她晒枕头、晒夏天的薄被,手放在枕头上一试,全是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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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底,父亲祭日,林昭休了年假。 她坐上前往江城的高铁,高铁在北河站换乘。 上次来这里是报道春运的除夕夜,谢辰青笑着喊她:“林昭,回头。”
时间已经快要过去半年。 这半年以来,她没有一天不想他。 能听见声音却不能见到他人,到后来,连声音也听不到。
车窗外天色阴沉,雨滴拍打在车窗。 越是临近父亲部队驻地,那种难受得喘不过气的感觉越是强烈。
以至于包里手机震动,她也不想再看。 在经历无数次失望之后,她知道那条消息一定不会是来自谢辰青。
她要去看看爸爸,求他保佑他,之后再去一趟武警江城支队。 这样冒昧前来明显不符合部队的纪律,可她找不到父亲战友的联系方式,只能碰一碰运气。
林昭倚着车窗睡过去,包里的手机震动两下,归于平静。
墓园寂静,无数英雄长眠于此。
撑着黑色长柄雨伞的年轻男人,一身夏季常服冷硬挺括。 眉眼墨黑,脸却是大病初愈的病态苍白,然而依旧英俊。
他在一座墓碑前面停下,墓碑上的人同样一身军装,碑上刻着:烈士林震之墓。
“十一年前,谢您救我。” “毒枭被我击毙了。” “我喜欢林昭。”
他来,只说这三句话,静默很久。 离开前站起身,向着时空隧道另一端的林震,敬了一个教科书级别标准的军礼。
墓园刚下过雨,天边远远挂了一道彩虹。 有一片很大很大的树,一簇簇白色花朵缀在葱郁深绿之中,不知道名字。 风一吹,浅淡干净的香气湿漉漉拂过鼻尖。
远处,颀长挺拔的身影清晰印在视网膜上。 那人侧脸清冷出尘,只应见画。
林昭蓦地停住脚步,心脏坠入深海忘记跳动。 她几乎是屏住呼吸一口气都不敢喘、眼睛一眨不眨,等着那人转过身来。
是他吗? 是谢辰青吗? 爸,求您,请一定是他……
林昭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清瘦白皙的年轻军官转身。 他看见她,似乎是猝不及防,视线一对上,嘴角就弯了上去。
林昭像个委委屈屈的小朋友,已经快要哭出来,几个月里的担惊受怕让她趋近崩溃。 可是她又不敢哭,她生怕一个不小心,这个人就要从她面前消失。
像她无数个午夜梦回遥不可及的梦境,他穿蓝白校服向着她伸出手,说林昭,我们慢慢来。 可是等她从双杠上跳下来,他人已经不在。
林昭眼泪无声顺着脸颊滑落,拼命抑制住声音里的颤意,时隔半年再次喊出他名字:
“谢辰青。”
那个瞬间,枪林弹雨全部远去,只有他的心上人,泪湿于睫眉眼清晰。
天光大亮。
谢辰青长身鹤立笑着扬眉,声音冷而凝定。
“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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