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那是!师爷的话随正合我意。”那名衙役见风驶舵,随声附和,“现在,官兵遭了殃,伤亡惨重,我们悲哀都来不及,至于功劳之事,理应弃之一旁。”
“嗯,识时务者为俊杰。如果为一点功劳,与上司讨价还价,是永远得不到上司的亲睐和提拔的。”师爷黄云默默的点下头,端起杯喝了一口茶。手中杯子停在半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另一名衙役瞅着黄云的模样,试探问:“师爷,知县大人临回沈府之前,要求我们筹集棺材,替陈班头他们入殓,您说我们是否要去准备一下?这样,明天知县大人升堂,我们也好有个交代。”
“准备什么——准备?”黄云斜乜那名衙役一眼,不屑一顾道,“现在天快黑了,这里又不是棺材店,想准备也没有东西准备呀?就是去集上棺材店购买,现在人家能不关门打徉?天气逐渐冷下来,三两天是坏不了尸的,等明天再派人去购置棺材?还要请吹鼓手来吹吹打打;再请和尚念经,超度死者的亡灵,风风光光的办丧事,替陈班头他们送葬。如此,了却我们同县为吏,相处多年的情分。”
“还是师爷想得周全,令我俩汗颜。”两名衙役异口同声,向师爷黄云投去敬佩的目光。
时间不知不觉在他们谈话声中,悄然流逝。他们三个人仍在没完没了的交谈着,官方官事,家长里短,无所不说。对于时光的流逝,他们全然不知。
他们谈得兴致正浓之际,一名守门的衙役匆匆跨进县衙大堂,打个千:“启禀黄师爷,知县大人来了。”
黄云听后,为之一振,急切问:“知县大人在哪里?”
“他快到衙门口呢。”那名衙役如实回答。
黄云闻言,向另外两名衙役挥一下手:“走,迎接大人去!”
“哈哈!都是自己人,何必这么客气?”黄云没来得及站起身,沈宝龙已与两名随从跨进县衙大堂,笑哈哈的快步向文书案走过来。
慌得黄云急忙站起身,离开文书案,迈步迎上来。赔着笑脸问:“下官想问一下,知县大人回府上,怎么去而复返?难道还有事情被遗漏、有待吩咐?”
“嗯,有事的。”沈宝龙点点头,做个手势,“到文书案旁坐下再说。”
当下,沈宝龙、黄云并肩来到文书案旁,按座位坐将下来。一名衙役提过茶壶,替他俩上了茶,然后将壶送回原处,与其他几人侍立一旁。
“大人,先喝杯茶润润嗓子。”黄云端起杯,一副恭维的样子。
“嗯,本县在府上正窝了一肚子火,嗓子眼快干出裂缝了。有了这杯茶,无疑是雪中送炭,正是时候。”沈宝龙边说边端起杯,送到嘴边,咕噜咕噜喝了大半杯,才将所剩的残茶的杯子顿在案面上,随手掏出手帕拭去嘴角的水渍。
黄云听沈宝龙所言,又观察他一系列的动作,心想:“沈宝龙虽然是一县县令,在下属面前耀武扬威,稍有不投脾气,就吹胡子瞪眼睛,大呼小叫。所以,下属们做事,无不小心翼翼,言听计从,深怕遭受不必要的训斥。可是,他回到府上,在夫人面前,俯首帖耳,就像老鼠见到猫一样,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也许是沈宝龙好淫好嫖,一有时间便去逛窑子、寻野味;回到府上,不给妻妾温柔、体贴和关爱,而导致夫妻感情不和。久而久之,沈宝龙养成了惧内的禀性。不知今天因何事引起?我得问个明白。”
想到这里,师爷黄云的目光停滞在沈宝龙的脸上,试探问:“大人,难道在府上又受夫人的气?才回到县衙来散散闷?要是方便说的话,这里也没有其他人,能否对下官告之一二?”
“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值得隐瞒的吗?既然师爷想知道内情,本县全盘托出。”沈宝龙再次端起杯,将剩茶一饮而尽。然后,将三位夫人欺凌之事,一五一十、从头至尾叙述一遍。最后说,“大夫人虽然跟母夜叉一样厉害,让本县打也不是,骂也不是,每次遇到她发泼发飙之际,只有忍让,软她一码关头,给台阶让她们下,她们才会平息下来。但从夫人对时局的分析、破解和提议,不能不说她没有才干。”
“嗯,夫人有计谋、有远见,真是女中之魁,巾帼英雄,黄某佩服得五体投地。”黄云附和几句,随即建议,“既然夫人提出好方案,我们理应采纳,不然,一但延误了时间,后果不堪设想。”
“本县也是这个想法,才二返荆州,来县衙将事情布置一下呢。”沈宝龙扫视一眼大堂内,问,“其他衙役在哪里?”
“都在后堂呢,陈班头等人的尸体,被安置在柴房里,现在天快黑下来,来不及制办棺材入殓,只打个冷铺躺在地上呢。”黄云如实禀报。
“来不及制棺材,只有用芦席裹尸,连夜抬出城外掩埋掉,免得夜长梦多。我想,我们之所以这样做,是迫不得已。要是陈班头他们地下有知,也不会怪我们不近人情的。”说此话时,沈宝龙一脸惭愧之色。
“大人不必愧疚和自责。在此紧要关头,有芦席裹身,已是万幸了,比起士兵、衙役拋尸在严家庄打谷场上,要高出多少倍。”黄云瞅着沈宝龙,试探问,“大人,是否吩咐衙役们动手将陈班头他们尸体包裹后,抬出去掩埋?”
“事不宜迟,立即动手。”沈宝龙果断的回答,又吩咐两名衙役,“你两人跑趟腿,去卫所传本县的命令,让大小头目负起责任来,将梁国安、梁国邦、黎春贤等人的尸体,用芦席裹尸,连夜抬出城外掩埋,不得有误。”
“属下遵令!”两名衙役闻令,转身而去。
就这样,那些战死在严家庄打谷场上的将领、头目的尸体,被战马驮回县衙,本打算入殓进棺,隆重举行安葬仪式。颇奈,迫于形势紧急,只好用芦席裹身,连夜抬出郊外,草草安葬了。
翌日早晨,县令沈宝龙在师爷黄云的陪同下,来到县衙大堂内,端坐在文书案旁的椅子上,黄师爷在一旁作陪。看他俩的眼里,布满了血丝,不难想象,他们夜里一定熬了很长时间才休息,也许通宵达旦,一夜没有合眼。
坐下不一会,只见沈宝龙伸一下懒腰,打一个哈欠,自言自语说:“人纳,就是受罪的料。想当初,没走上仕途之前,每夜挑灯夜读,每天夜都熬到下半夜才上床睡觉,一年三百六十天,夜夜如此,从未间断。十年寒窗,功夫总算没白下,三年前如愿以偿中了进士,被朝廷委任三阳县的县令。心里琢磨着:‘十年媳妇熬成婆,辛苦过去,总该享享清福了。可是,事与愿违,往往被官府中的事务缠得不可开交,焦头烂额,如此下去,就难以支撑到底了。”
“大人说得也是,就拿今夜来说,为了处理陈班头他们的后事,一夜未曾合眼,照此下去,再有几个通霄,当我们心力交瘁时,也会追随陈班头他们而去了。”黄云边说边张开嘴,打个哈欠,继续说,“人活在世上,就是活受罪。从流浪街头的乞丐,到一国之主,都是这样忍受着痛苦的煎熬,只是他们所承受的痛苦不一样而已。”
他俩正为着官场之事发着劳骚,滋生悲观情绪时,只见那些衙役,接二连三,懒洋洋,如同赶牛上场一样步入大堂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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