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谦趁着这个空档,找到少林寺的十三棍僧,见其中有认识的觉和,便坐在觉和旁边。觉和见荀谦坐在身边,面容一僵,稍微往边上靠了一下,问道:“荀施主,你不去与左冷禅坐在一处,来这有何贵干?”
荀谦作色道:“觉和,我还带指点了你武功,怎么说话如此无情,岂不是叫我伤心?”
觉和上下打量了荀谦几言,将手中的饼放入怀中,径自拨弄着火堆,道:“不敢,荀掌门威名赫赫,小僧却是攀不上荀掌门。”
荀谦见觉和软的不吃,更莫说硬的了,只道自己名声太差,叫着死脑筋的和尚看轻了,微微叹了口气,荀谦道:“既然你不想与我多说话,那我就直接问了,问了就走。”
觉和道:“问什么?赶紧问。”
荀谦道:“我就想问问,方智大师如今怎么样了,一个月不见,我有些担心。”
觉和闻言,面色一黯,不仅是他,连其他十二人也面有悲切,荀谦心中暗道不好,问道:“不会吧...方智大师难道已经圆寂了?”
觉和道:“不...还没有,却也差不多了,当日方智师叔回来之后,便在大雄宝殿日日夜夜诵经,每日莫说吃肉了,就连水也喝的少了,这一个月下来...方智师叔已有死相,算算日子,只怕...活不过三日了...”
荀谦愕然道:“怎么...怎么,方智大师...怎么,真去念那什么经文了?”
觉和见其他十二个师兄弟已经开始念起《往生咒》,心中一悲,眼泪差点就掉下来,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没在荀谦面前出丑,见荀谦亦有悲意,这才道:“方智师叔一向说一不二,荀施主也是知道的。他说要为各位诵经,那便是诵经,只是没想到,方智师叔却陷入心魔之中,要为在此地的所有人念一遍《药师如来本愿经》...此时已经是油尽灯枯,无法可救。”
荀谦幽幽叹息,心中伤感至极,想到方智其人,他可是自己除了岳不群、宁中则、李东阳之外,唯一完完全全敬佩的人,只是此时听到这个有些缺点的老和尚不日将死,荀谦心中实在不是个滋味。
在座十四人沉默良久,才有人说道:“方智师叔求仁得仁,已是不枉此生,如今即将西去,我等该替方智师叔高兴才是。”
觉和闻言一笑,眼泪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说道:“是啊...如今方智师叔即将从这红尘解脱,我等该高兴才是,诸位师弟,可还记得方智师叔叫我们的《佛开解梵志阿颰经》,今日正好为方智师叔念诵。”
其余十二个弟子闻言,皆是大笑流泪,开始念诵这《佛开解梵志阿颰经》。荀谦默默听着这十三个和尚念经。末了,荀谦擦去眼泪,对十三人合十一礼,往左冷禅处走去。
左冷禅见荀谦意气阑珊,只道是明日大战将至之前,年轻人受不住这等肃杀的气氛,说了几句玩笑话,才道:“荀世兄,如今我等五岳剑派功领同盟,此时若有悲苦之色,不仅会叫同道看轻了我等,还会叫意志不坚之人心中胆怯,明日少不得丢了性命,若是无妨,还请荀世兄打起精神来。”
荀谦并未在此时上多做纠结,只是看着缓缓流动的河水,问道:“明日大战,若是有这河流阻拦,怕是叫我等耽误了手脚,不知左盟主有何对策?”
左冷禅道:“荀世兄放心,左某人已经叫人道上游填土,等到天亮,河水定会小一些。不过...明日大战之前,我必将用言语挤兑任我行,叫他面上难堪,以他的性子,必然忍耐不住,要主动进攻我等,到时候,这条河流便是我等地利,你我焉能不胜?”
荀谦道:“既然左盟主已有谋定,荀某也不必多言,既已夜深,荀某便去调息片刻,为明日大战做准备。”
左冷禅笑道:“荀世兄且去,左某拭目以待明日荀世兄之神威。”
荀谦点点头,正要找个僻静处,瞧见天边飞来一只灰色的鸽子,若不是荀谦目力极强,在这黑夜中还真不好发现了,不多时,又见这只鸽子往远处飞去。
荀谦心中怀疑,随着鸽子,奔到猩猩滩一侧的山峰上,才吐了一口气,便听人说道:“来这是谁?竟能找到这儿来。好大的胆子!还不束手就擒!”
荀谦见这树林中猛地就跳出几十个穿军服的武馆,打量了片刻,才见了为首之人,上前拱手道:“杨大人,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为首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年与杨廷和一同要拿下自己的杨一清,不过这人能进退、知武略,荀谦对着人还算有些好感。
杨一清见是荀谦,挥退众人,朝荀谦拱了拱手,道:“荀百户,你不在正道盟军之中,来这里作甚?”
荀谦微微一笑,走到杨一清身边,在这山崖上,却将双方阵势瞧得清清楚楚,加之此地有树林遮掩不显与两边山头,心中对这杨一清更高看了几分。
荀谦回道:“方才见了一只鸽子,还以为我们这边有人与日月教勾结呢,不过既然在这儿的是杨大人...呵呵,看来杨大人是想坐山观虎斗,收那渔翁之利了。”
杨一清也不辩解,道:“不错,正是如此,明日汝等大战之后,我朝廷大军便要南下,收拾汝等,也不过是顺手为止。”
荀谦听到杨一清如此看轻武林中人,心中自是不屑,不过自己也知道,若是放在战场上,朝廷一方若有杨一清这等宿将,就算武林中人战力超绝,定然也不是朝廷的对手。想到此处,荀谦问道:“大军南下?出什么事儿了?”
杨一清看着正在叫骂的双方,不时发笑,连连点头,听了荀谦发问,说道:“荀百户亦是大明子民,难道不知宁王反了?”
荀谦眉头一皱,道:“宁王反了?这我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手下的人抢了我华山镖局的东西,我叫门人去找他算账。怎么的,他打到哪儿啦?此间事了,我与你一同去平叛。”
杨一清闷闷的哼了一声,道:“嘿...荀百户,你你却是高看了宁王,他只不过才叛了一个月多几天,便被汀赣巡抚王守仁给平了...还有你派出去的那个门人...叫陆大有对吧?他倒是厉害,在鄱阳湖上活捉了宁王,连皇上听了也是高兴不已。这不...皇上说要到南昌亲自审问宁王,叫我等先行开路...嘶...咦?荀百户,你乃是皇上的武功教师,不知能否劝一劝皇上,叫皇上莫要离京?”
荀谦想起朱厚照认真时候的模样,连自己也不敢多言,只得推脱道:“皇上要离京,想必是经过深虑的,我一庸人,怎能相劝?唉...既然杨大人说了话,明日之后,我就与杨大人一同到南昌去瞧一瞧吧,在那里劝一劝皇上,让他早日回宫,如何?”
杨一清道:“如此也好,劳烦荀百户了。”
荀谦微微摇头,见杨一清乃是正直之人,想起一事,问道:“请问杨大人,那...张彩,官做的如何?”
杨一清盯着荀谦,似是想将荀谦看个通透,嗤笑道:“怎么,荀大人想升官了?”
荀谦见杨一清误会,摆了摆手,道:“非也,我就想知道,我当年是不是救了一个奸臣,若是如此,那...他是我救得,那他的性命也该由我来取,免得叫他继续祸害他人。”
杨一清冷笑道:“祸害?他确实是个祸害,两京十二部的冗员被他操练的痛不欲生,就差没辞官了,就这点来说,就算他比不上马阁老,亦有其所长...只是,其人太过好色,已经娶了第九房小妾,只怕...将来会死在女人的肚皮上。”
荀谦闻言失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既然大节无碍,那小节有失也是无妨。杨大人,多谢告知。”
杨一清说道:“荀百户此言差矣,须知,大节有失全从小节开始,若不洁身自爱,岂不成了下面那些趋炎附势,丧尽天良之徒?”
荀谦苦笑道:“杨大人,你这是连我一同骂了,难不成,你还怪我割了杨廷和的下面?”
杨一清瞪着荀谦,道:“是又如何?荀百户如此辱人,岂是君子所为?”
荀谦洒笑道:“我又不是君子,只是个有仇必报的武夫罢了。那杨廷和鞭我妻子师弟,我焉能放过他?留下他一条性命已是大度。若是换做下面的任我行,那必会喂杨廷和吃下三尸脑神丹,叫他活活吃了自己的父母妻子。杨大人,你想想,我这般作为,是不是已经足够大度了?”
杨一清也不说话,只是不住闷哼,荀谦见明月当空,离天亮还有些时间,也懒得管杨一清对自己是否有歹意,便盘腿坐下,开始调息。杨一清见荀谦对自己毫无防备,心中也是暗暗称赞了荀谦一声,招来手下,吩咐了几声,待手下离开,便继续看着下面对骂的武林中人,心中暗暗想着将以何等战阵之法,来将大战之后的双方一同给收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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