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不舍得一个蒸饼。那虽然是好心,但也是极危险的举动。
也幸好这里的流民不多。要是多一些,给了一个蒸饼,就可能导致一场大混乱。
不说其它,就说他们的车队,有好些马车是没有车夫的。要是马受惊了,很容易踩死人。
运气不好,好心也要做成坏事……
他们两人加快了脚步,赶到车队前头,带着车队进了西市。
吴樊早受到信,知道杨皓今天要来,就安排了伙计在这边市坊门候着了。
伙计见他来了就一路来到一处粮仓。
吴樊也正好到了:“杨郎君万福。别来无恙!”
杨皓见他肤色黑了一个色号,含笑说:“吴郎君万福。倒是你辛苦了。”
“哈哈,都是为了混口饭吃,说什么辛苦……运来的粮食都在这里了。你且查验。”
杨皓没跟他客套。
他抽检了一些,并未发现霉变的,也没见着砂砾之类的东西。糠皮也极少。
在没有辗米机之前,这样的大米已经是很好的品相了:“都是好米。这一共运来多少石?”
“某提前给那边送了信,等某去到江南,就已经准备好了五船。后来有凑了三船,八船共九千石都给运来了。后面有信送来,说还有十船,大概再有十来天就能到了。”
“后面可还能再买到?”
“恐怕是难了。河北旱情传到南边,那边粮价虽还未起来,可粮商也开始惜售。想来是要运到河北之地或者关中出售。”
杨皓点头,说:“那就无法了。不知这批粮,作价几许?”
吴樊以十九文与他结算,一共才一千七百多贯,又说:“下一批粮,恐怕要再贵上一文钱。”
杨皓无心计较那一文钱的差价:“无妨。”而且,在这种时势,一斗二十文,吴樊已经是大让利了。
“下一批共有多少?”
“共有一万一千石。”
杨皓想了想,没再说什么。这边他让人先装车。明天就准备回程。
自己却带着何泉山与席君买往东边去了。
东边龙首渠两岸,到处是流民。他们大多拖家带口,有在路边跪着向行人哀求吃食。有人躺在地上任由苍蝇在身上飞,不知死活。
整个天地间,好像充满了悲惨。
他们一路走着,并不停留,从通化门走到春明门。
何泉山担心会出事,劝说:“郎君,天色晚了,再不进城,西市坊门就要关了。”
杨皓顿了一下脚步,说:“走吧。”
三人自春明门入城。
他们进城门倒是很顺利,但是流民却有军士挡着,不许靠近城门。
他们转回西市,一路上没人说话。
回到粮仓时,吴樊还在。他邀请杨皓去吃酒。
杨皓也没拒绝。吴樊在酒楼要了一个雅间。
喝酒时,他们不免说到外边的形势。
吴樊说道:“如今河北、山东到处是流民。且似乎有向关中聚拢迹象。这城中粮食恐怕要暴涨,倒是城中百姓要日子要难过了。”
杨皓给他敬酒,说:“我敬吴兄。吴兄在这情势之下,仍如约卖粮,确是信人!”
吴樊含笑回敬说:“人无信则不立。我等虽行商贾之事,却也非无信义。”
他还想继续与杨皓做生意呢。
而且签了合同的事,他如果反悔,日后也不用再做买卖了。
他喝了酒又说:“你留在我处,共有一万五千贯,如今粮食快要到了。是一并结算,还是先结算第一批?”
杨皓想了想,说:“一并结算了也好。省得麻烦。”
“好。我看杨郎君马车虽多,但运粮也运不了多少。若是给你铜钱,你恐怕要数十辆马车去运。吴某就给你筹措黄金,如何?”
“如此甚好。”杨皓顿了顿,问他。“吴兄,这长安城内,可是粮食短缺了?”
“大概不缺。去年关中并未受灾。只不过,若是流民来得多了,便是不缺粮,粮价恐怕也要飞涨。故而,东南与山东大概都要想着要将粮食运到关中销售。”
杨皓懂。
外边的流民就是恐慌的根源,能给人一种没粮食的错觉。
长安城内百万人口,绝大多数没有田地可以产粮——他们都是吃商品粮的。
一旦形成了恐慌情绪,粮商只需将粮食升价一两文,再散播一两句谣言,便会有人开始屯粮。
当有人开始抢着屯粮时,就会形成风潮。粮商们就继续涨价。
后世发国难财,都是这么操作的。
他又问:“城外流民不许进城,难不成就眼看着他们饿死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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