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滴答……”水滴?下雨的声音?不,如果是这样的话,未免也太过于规律了。这是……骑枪?诚然,这把镌刻着螺旋纹理的巨大凶器曾经是战场上几乎所有兵种的噩梦。但到了这种时代,竟然还有人使用这样不便的古老武器么。这仿佛是由光辉凝结而成的武器,每一次的敲击,都会发出如此和谐而悦耳的响声。坚实的地面,在它的触碰下,犹如水面一般,荡漾开一圈圈圣洁的波纹。而掌控着它的,却是如此娇小的一只手,即便掩盖在泛着流光的银色手甲之下,已足以让人遐想,拥着这样优美线条的一只手,它的主人有该当是何等绝美的容姿。
但是,即便努力地抬起脑袋,里恩所能看到的,也只是她全副武装的上半身,以及那完全遮掩了面容的朴素面甲。无奈的他,只能将目光,投向了和那把骑枪的主人对峙着的存在,这一次,他倒是如愿以偿地“转”过了脑袋,但是,这样的景象,却更加让他难以接受。
这个跪伏在的地上的家伙,无疑,就是自己吧。醒目的白发与血瞳,在里恩见过的所有人中,也是独此一家,而歪斜着插在地面上那熟悉的太刀白夜更是验证了他的猜想。只是,明明在光之剑匠的三个月的特训下完全收敛的戾气——不,这种程度的话,即便是已然模糊的幼年时的那一次爆发也完全无法企及。眸子中燃烧的感情,并非是愤怒,而是漠然乃至空洞,嘴角上,甚至还裂开了一丝冷笑。环绕着身边的,既不是借由导力器共鸣产生的赤炎,也不是已经在神气合一状态下能够熟练掌握的苍焰,而是一种充满着阴冷的黑火,只是远远的看着,便能感受到那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森寒。
先一步出手的,是那一位骑枪的主人。按照她原本的打算,似乎仅仅是想要通过回荡在地面的波纹便压制那诡异的黑火,只可惜,不知为何,对方的顽强程度却是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甚至,引动的她发出了微微的一声诧异的“咦!”。
即便是以里恩引以为豪的眼力,也无法看清她究竟是如何出的手,只窥得十数道光辉一般的刺击,瞬间闪现在了虚空中,这样的攻击,即便是神气合一状态下的自己,恐怕也是无法闪避的吧。就如里恩预料的一样,那道依旧低伏着的身影,并没有选择闪避,而是重重地将右手拍向了地面,原本匍匐在地面缓缓燃烧的黑火,便宛如被添加了强效的助燃剂一般,猛然高涨了起来,在虚空中,凝结出一面——漆黑的冰盾。那宛若洪钟大吕一般的诡异敲击声,激荡得而出的狂岚暴虐地扫过四周,竟然……尽数拦下来了。不,那个诡异的自己的脸上的笑容,仅仅存在了片刻,被巨大的冰盾所阻拦的十数记突刺在停滞了仅仅足够留下一个残影的短暂时间后,便聚集在一起凝聚成了一把和她手中一般的骑枪,然后摧枯拉朽地摧毁了冰盾,以及黑火的掌控者仓促间凝聚出来的所有阻拦。这一枪的目标,是他的胸膛,环绕在身周的戾气在圣洁的光芒下如同冰雪一般消融,坚韧的衣衫也没能起到片刻的阻碍作用,由光辉组成的骑枪就这样刺入那胸膛上刻印所在的位置。
随即,那张一直保持着漠然的面孔,惊骇地发出了高亢的悲鸣,一团灰黑色的虚影,被穿刺而过的骑枪连带着牵扯了少年的身体,随即,那团未名物质模糊地呢喃着,又重新没入了那个自己的身体里——那个,就是自己胸膛里野兽的正体?无论如何,那些黑火都随着这一切的发生,在转瞬间便消散了。
那位骑枪的主人,缓缓地走近了,然后,似乎犹豫了一瞬,她优雅的弯下了身子,抬起右手,伸向了那碍事的面甲。首先是那原本收束着的如瀑金发,然后,在里恩忐忑的期待中,她终于露出了小半张脸,但是,也就止于此了,那只手,再没有了向上移动的意愿。所能窥见的,是带着淡淡威严感的精致下颌,以及微动着的丰润朱唇,她究竟想要说些什么?一直以旁观者存在着的里恩的意识,奋尽全力挪动着身子,想要听的真切一些。但是,整幅画面也随着他挣扎的动作模糊了起来。晦暗的世界的上方,突然出现了一只肉嘟嘟的小手,在带来光亮的同时,这个世界,也将化作碎片,而里恩的眉心,此刻也不知为何,传来了一阵难以遏制的剧痛。
下意识的,他伸出右手,探向了那只小手的腕部,想要阻止她的动作……可触及之时,它却比想象中粗糙了不少。
“放开我家的艾拉,你小子想要干什么?”随着一个苍老而洪亮的声音传来,里恩的后脑勺上遭到了惨痛的一击。
…………………………
“阿拉阿拉,这孩子也真是的,脾气还真大呢,是在向我宣示自己的领土不可侵犯么。呵呵,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呢。”原本正用右手托着下巴,津津有味地观看着水晶球中景象的深渊魔女——薇塔·克洛缇德微张着小口,轻轻旋转着右手的食指,让差一点便要爆裂开来的碎片在空中悠然地回旋着。
“我说你还真是悠闲呢,从帝国回来之后,就一直在屋子里面当偷窥狂么。”另一道身影急匆匆地从屋子里掠过,心疼地抚摸着那碎裂开来的水晶球。
“露茜奥拉总是这么直言不讳呢,不过这样的指责,还真是让我有些伤心呢。说起来,你最近也不是闲得狠么,所以,我小小得偷个懒也不算的什么吧,莱维又整天被劫炎缠着,实在是很无聊啊。”薇塔摆了个慵懒的姿势,毫不介意乍现的春&光。
“我们执行者说明白了也不过是高级的打工仔而已,和你们使徒可完全不一样。”小心翼翼地将破裂的水晶球和碎片一同塞进随身的袋子里,“而且,我不认为对于一个私自拿走了我几乎一半水晶球储藏量的小偷,应该用上什么好语气。”
“好啦好啦,恩,总是看着人家的骑士的确很不甘心呢。我要努力早一点把我自己的骑士给挖出来了呢。”薇塔稍稍正了正精神,从软软的椅子上摆脱了出来,“总不能输给了自家的妹妹呢,否则,又怎么像婆婆证明,我所选择的道路,才是我们魔女一族正确的未来呢。”
………………
“啊——阿嚏!”千里之外的小魔女,在她姐姐的思念下,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喷嚏。
不过,不论是她自己,还是身边的那只傲娇的絮叨使魔,显然都不会知道这一点:“我说艾玛,即便是身为魔女,你的身子骨也太弱了点吧,明明已经在山上生活了那么久了,还总是容易着凉。”
“才,才不是呢,瑟蕾奴,这一次我保证没有生病啦。辛辛苦苦通过了试炼,婆婆好不容易在同意让我一个人出山的。这样的机会,绝对要牢牢抓住啊。”艾玛可爱地握紧了小拳头,使劲为自己打气着。
“你才不是一个人呢,不是还有我嘛。”黑猫不满地抓了抓女孩的裤腿,然后促狭的说道,“不会是想抓住机会去看上一次误闯进来的那个人类男性吧。艾玛你很喜欢他吧。”
“瑟蕾奴不要胡说,那是命运,那是魔女的责任,和我本人的意志完全没有关系。”艾玛不好意思地红了红脸,心虚地四处张望了起来,又差一点被山间的碎石绊了个正着。
“真是个不成熟的家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成长起来。总之,这一次我们的任务,是调查帝都地脉的小规模异动,还有,有可能的话,尽量多的探听深渊那个叛徒的消息。”黑猫不满地看了看自己不靠谱的搭档。
“哦。”艾玛有些沮丧地应了一声,“姐姐……”
“当然,有机会的话,去看看那个人类男性的话也可以哦,毕竟,魔女的传承也是很重的嘛。”见到艾玛似乎有些意志消沉,黑猫小小地为她打了打气。
“瑟蕾奴!”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快些出发吧。”
……………………
幽静的竹林深处,是一幢小小的木屋。小小的木屋前,那斑驳的台阶上,坐着一位娇媚的蓝发少女,即便已近隆冬,可少女曼妙的酮&体外,也只是紧紧地贴着一身单薄的轻衫。。
此刻,耷拉着脑袋沉思着的她,正一眨不眨地盯着手中,那紧紧地握着的三张照片。最终,她还是选定了正中的那张照片,手腕一抖,锋利的小刀便将其余两张照片切割成了纷飞的碎片。原本在解决了一个难题后应当如释重负的她,却仍然紧紧蹙着眉头。虽然选定了任务目标,可她依旧忧心忡忡,因为,这即将是她作为见习杀手,第一个将要刺杀的目标。回过头,最后看了一眼那蜗居了十数年的小屋,披上宽大斗篷的少女,宛若月光中纷飞的幻蝶一般,消失在了夜色中。
事实上,在半个小时前,少女正兴冲冲地冲进屋子,想要向任务归来的父亲展示自己特训所取得的成果,然后,渴望得到那一两声难得的称赞。只可惜,这一次任务归来的父亲,并不像以往那般有着好心情,反倒是阴着一张脸坐在床沿咳嗽着。少女犹豫着,是否要靠近显然心情欠佳的父亲,按照往常的经验,这种时候贸然惹得父亲不快的话,可不仅仅是几声训斥就能完事的。可当他听到父亲的咳嗽声渐渐变得撕心裂肺起来后,关切的心情还是战胜了恐惧,“父亲,您……”
抬起了手阻止少女接下来的话语,中年男子的脸意外地露出了慈祥的笑容,这样的表情,少女以前似乎只在父亲偶尔独自怀念母亲时,方才能够看见,“我的女儿啊,你应该已经通过所有的功课了吧。”
“是的,父亲。”
“我的这幅身体,似乎撑不了几年了呢,咳咳,无需多言……”再一次阻止了女儿试图搀扶自己的举动,男子的目光变得严厉而坚定了起来,“所以,你也差不多该开始做好传承的准备了,选择吧,在两年之内,独力完成这三个任务中的一个,然后再回来见我。”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了三份文件。
第一张上面的照片,是一名大腹便便的政要,身居高位的他,显然是一个相当棘手的目标。
最后一张上,则是一名已过天命之年的武道高手,虽然实力可能已经随着年老而减退,但他的那群徒子徒孙也是不小的阻力。
唯独中间那张,却是一名看起来似乎比少女还要小上一点的黑发少年。照片上的他,笑得很是阳光,这样的笑容,少女自从有了记忆以来,还从未在父亲的脸上看到过。
“里恩·舒华泽,帝国人,男,12岁,八叶一刀流中传水准。”少女念出了纸张上相比较其他两人简短的有些过分的介绍。
“如果选择他的话,不能击杀的话,带回击败他的证据也可以。”似乎看见女儿更多的将注意力投注在了这名目标身上,男子又补充上了一句,“这个小子,很强。”
从来没有这样夸赞过我呢,少女心中不由滋生了小小的嫉妒心,那衡量的天平业已悄悄地向着他倾斜,不过,出于谨慎,她还是回答道:“请让我好好思考上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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