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陷苦海心如镜,死生荣辱俱看轻。
英雄一腔真血气,只为大义不为名。
……
当初,在全然不知的情况下被雅典娜使用了策神术,白银圣斗士们都非常愤慨和委屈,颇有与圣域离心背德之意。然而亚路哥却说了这样一番话:
“当我们过去不可一世的时候,体恤过手下小兵们的性命吗?没有。当我们不止一次为了大局而对弱小的人横加杀戮时,有人认为做错了吗?也没有。现在我们算是受到惩罚了,没必要打扮成受害者的模样!
“干大事不拘小节,既然也曾是我们赞同的主张,那就得做到表里如一,而不是把自己排除在时代的责任以外。认为牺牲个人有道理的,当然有义务去做第一个牺牲者。向别人问罪之前应该先赎完自己的罪。”
他的话让大伙儿没了气焰,白银圣斗士们虽然各有各的性格,也各有各的缺点,但是有一点很一致:厌恶虚伪。
由此,每个战士都从个人感受摆脱了出来,俱怀着避世救赎的崇敬悲壮,去主动走向属于自己的祭坛。
纱织并不清楚手下们的思想转变,她为他们的宽容理解感到欣慰和歉疚。在接下来对冥王方面的几次会战中,大家配合得非常默契,取得了一个又一个的胜利。现在,哈迪斯阵营的隶属神部差不多已全部消灭完,下一步就是要直指冥王老巢了。
这期间只发生了一件意外的小事:在美斯狄归队的当天,亚路哥愤怒异常地将他痛揍了一顿。
当众人闻讯赶来的时候,美斯狄已经吃了大亏——再笨的人也看得出来,这是因为他根本没向亚路哥还手的缘故。
大家硬行拉开两人,其中同情心强烈一些的,难免要指责亚路哥下手过分,但亚路哥冷冷一笑毫不理会。这也罢了,奇怪的是美斯狄,无论众人怎样询问,他对这次纷争的起因始终保持缄默。
之后这对昔日好友明显是彻底决裂了。无论是跟随女神转战南北,还是呆在地下静静待命,他们都各忙各的,不曾在一起说过半句话,对此纱织也毫无办法,只好任由他们。
……
且说纱织来到美斯狄的房间,她的神情略显惊讶,但并无责怪:“你竟然能够独自一人打败酒神了。”
美斯狄回答:“虽然他是神使,但不属于主司格斗的类型,所以还好对付,只是这件事情不会就这么完结的。”
美斯狄一边说着,向她摊开手掌,掌心里露出那块试酒石,黑暗中发着冷淡的光,一眨一眨地,很象一只偷窥的眼睛。
“别担心,奥林匹斯的众神对我不信任,这已在我意料之中。”纱织毫不在意,“不过,你把珍妮指引到千门阵里,万一她找不到出路怎么办?”
“您不了解珍妮,她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向来有足够的勇气去坚持最难守护的真理。所以,她一定可以找到所要的正确,这一点,我绝对相信她。”美斯狄说着,慢慢低下了头,“而且,那里是唯一可以躲避任何追击者的地方:九千九百九十九道完全不同的门、任何依靠念力的移动都彻底无效,即使神族也要花费相当的时间去寻找自己相应的答案。对珍妮来说,眼下再也没有比它更安全的去处了。”
纱织注意到,他每每提及珍妮的名字,脸上就会不自禁地浮现出淡淡的光彩,仿佛是在触摸一件极其圣洁的珍宝。
“最难维护的真理……我该下决定了,不能再踌躇不前……”
她沉吟良久,决定将所有藏匿于地下的白银圣斗士们召集在一起,向他们公布一个重要决定。
想到这里,纱织对美斯狄说:“抱歉,今晚上可能我们又得有新任务了。”
“没有问题。”美斯狄回答,向纱织行了个礼,咬咬牙说道:“但是,这一次我请求您:请不要再动用策神的力量。”
“为什么?由我的意识直接指挥,以强大的力量轻松取胜,是目前最有效率也最安全的作战方式了。”纱织说道,“事已至此,不利用它作战,你们也无法恢复从前。何况我不轻看你们,谁敢轻看?放心吧,你们永远是我的圣斗士。”
美斯狄没有起身,他缓慢而坚决地摇摇头。金色的头发像忧伤的花粉在昏暗中洒动,苍白明净的脸庞笼罩着一片黯然。
纱织问:“是因为见到珍妮的缘故吗……我了解你的心情,可是不用策神的力量,今后的作战将危险百倍。尤其是你,还被专门的符印制约,我又无法解开它。如果不变身,你的一举一动势必疼痛异常,更何谈与敌人作战?”
“不要紧,疼痛可以凭着超越疼痛的毅力来克服。”美斯狄回答,“只要您信任我,让我以自己的意志为正义而战。”
纱织叹了一口气:“那我尽量吧~~~~~~~”
……
美斯狄通知其他的白银战士们到中心地带集合,他第一个去找的是离他最近的凯音。
“你现在的状况,能少动就尽量少动。”凯音关心地说,“剩下的人由我来叫吧。”
“……好,但亚路哥除外。”这是美斯狄的回答,“我必须亲自去见他。”
凯音急了:“你这是何苦!!拳头挨得还不够?还要去惹他?”
美斯狄微微一笑:“其实亚路哥的心思……你不用担心,不会有事的。”
房门大开,亚路哥坐在屋子中央,手里握着用皮带固定于地面的超重哑铃,上下反复做着体能训练。黑暗中他的眼睛熠熠发光,就像夜晚出行的野狼一般。
美斯狄走到他的身旁,亚路哥正眼也不看他,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
“小阿斯卡鲁特那件事,谢谢你的好意。”美斯狄说,“你心里生气我理解。但是,作为女神的圣斗士,换了你也不可能就那么一走了之吧?”
亚路哥冷笑:“这你还真猜错了!”他停下手,突然一把揪住美斯狄,将他用力向前一掼。美斯狄没有提防,后背撞在墙上,不由得痛彻心腑。
亚路哥大步上前封住他的衣领:“看看你现在这副窝囊的样子!还能干得了什么!”他一拳朝美斯狄脸上打去,“愚忠在你眼里就这么重要?可以为了它陷女神于不义,珍妮于绝情,战事于不利?”
“你说什么?”
“雅典娜的战术制定存在着严重缺陷,从仙宫之战开始,到海战,到现在的冥战,她把保卫圣域的军事意义看得过高,把自身的安危又看得过轻。这与她的性别有一定关系,女性总是过分在意自己视为家的地方。我不知道上一次的圣战是什么情形,那么多阵亡的战士里有多少是可以避免死掉。但是,有一点我很清楚:如今她的敌人对这一套已经了如指掌,女神如果再继续沿用这种作战手法,圣域最后必败无疑,所有的人只能成为一场大战的血祭。”
“这个也是我一直在担心的,可与我回来有什么关系?”美斯狄问。
亚路哥回答:“正因为存在这样的致命弱点,所以不能将圣域全部兵力把持于女神手中。但是目前的雅典娜,还无法对人类完全信任,她不愿也不敢让部分圣斗士游离于自己指挥之外。所以,为了圣域所追求的正义,乃至全世界的安全,我们必须在忠而不顺与顺而不忠之间作出选择。”
美斯狄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你要我和珍妮脱离圣域,是为了让我们日后以奇兵驰援的方式,弥补圣域在战术上的不足?”
“你的性格、珍妮的性格,我都了解得很:即使流亡在外,女神真的有难,你不会坐视不管。但是——”亚路哥一点不留情面,“显然我高估了你的见识,以为凭你在路西华一战表现出的自主和果断,足以忍辱负重,担当起这个艰巨任务。可没想到你骨子里爱惜虚名简直像公鸡爱惜羽毛一样!”
美斯狄一掌推开亚路哥的拳头:“你为什么不早说清楚!”
“所以才说我高估了你的见识!!”亚路哥飞起一脚将他踢翻在地,“你成天都在想什么?有没有为圣域的将来担忧过??就因为你这次愚蠢的归队示忠,使处于徘徊中的女神又多做了一桩错事,结果离正义又远了一步;而且还导致珍妮对圣域的彻底放弃,令她既无人保护又可能被敌方欺骗利用。全无头脑的愚忠,除了是变相的自我炫耀和不负责任,还能代表什么!!!”
美斯狄无言以对,惟有掩面长叹:“确实……女神曾经说过‘这个充满危机的时代,我不需要头脑僵化办事教条的部下。’我不该忘记这一点。可是,你把一切都怪罪到我头上,未免也太严厉了~_~……”
“是不能怪你,应该怪我自己。”黑暗中亚路哥看看自己的拳头,“我不该把这样难的任务强求在你身上,而应该自己去做。”
“你?你现在还能做什么?”
“英仙座白银圣衣的美杜莎盾,我已经预先将大部分的小宇宙封存到那里了,被天星水银异化掉的只有很小一部分。所以,女神的策神并不能完全控制得了我。”亚路哥回答,“今天晚上,将是我最后一次和你们一起执行任务。”
想不到亚路哥竟然还有如此的不动声色,美斯狄的震惊不能用语言形容。
“你要离开圣域!!准备去哪里?”
“没必要告诉你。”亚路哥哼了一声,“你不是说要学着去帮助一个有弱点的女神吗?记住自己的承诺。”
“知道。这方面你已经走在我的前头了。”美斯狄说,“或许我应该学一学你忠诚的方式。”
亚路哥沉默了一下:“我效忠个人的时代早已结束了。即使撒卡教皇复活,我也不会再回到从前状态。从现在起,我只忠于我认为正确的东西,哪怕是感觉令人讨厌的正确。”他转身欲走。
“请等一下,亚路哥。”美斯狄叫住他,忽然有点吐字艰难,“我想再问你一件事,是不是……你也爱着珍妮?”
“抱歉!我从来不回答蠢问题!!”
亚路哥冷冷地说,径自走出了房间,留下美斯狄独自黑暗中,脸上浮现一丝苦笑:
“的确……一个很蠢的问题。”
……
纱织站在天星水银的喷泉面前,一十三个白银圣斗士俯首环立在她的周围。
她用黄金杖去接触身后的喷泉,天星水银立刻加速上喷,扩张出一道开屏孔雀般的扇形银幕。银幕开光显影,乌云浊雾之间一片混沌山峰,中间隐隐约约露出一角高塔。
“二百多年前,在中国庐山五老峰以西1000公里的秘境里,我囚禁了冥王哈迪斯手下一百零八魔星,这是我在上次圣战中抓获的恶魔。为了防止有人破坏封印,我指派天秤星座的黄金圣斗士一直坐地镇守。
“为了吸取波塞冬海战的教训,在未雨绸缪之际把神与人的牺牲都控制到最小,我决定今天夜里,在旧的封印失效以前,去那里用新的封印将它重新加固。让一百零八颗魔星直接再度沉睡于黑暗,不得苏醒于人间无辜的承受者身上。但是我不能确定那里会不会出现阻挠者,所以你们随同我一起前往。只要这件事情做成,与哈迪斯的这一仗就可以提前结束,不必要的流血从此将终止。”
纱织说到这里,突然放低声音嘀咕了一句,但是最靠近的白银圣斗士亚路哥还是听到了,她说的是:
“当人间没有了战争,战争女神也就不会存在了。”
……
一轮新月,纤细得如同半圈白银指环,在漆黑的天空里柔和地发着光。雅典娜运用神力,率领着影子部队往庐山方向秘密潜行,风翔万里,没有人可以望见他们的踪影。
这里是传说中的秘境,到处都是尖塔一样的岩石,没有任何灌木丛和野草覆盖。不祥的云团贴着地面鸦雀无声地到处游动,土黄色、铅灰色、血红色和深黑色相互混在一起,虽然看不到任何生命的迹象,纱织他们仍然感到每一个角落都充满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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