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助理关菡循着她的视线望过去,轻轻出声:“秦姐?”
秦意浓应了声,淡淡收回目光。
关菡道:“我们回去?”
秦意浓嗯声。
她转身离开,走出两步后,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
走廊的光线折射进那个女孩的眼睛里,泛出浅浅的晶莹泪光。
那泪光转瞬即逝,随之燃起的是永不服输的斗志,桀骜而忍耐,像草原低飞的雄鹰,暂时的俯首只是为了一击必中地捕获猎物。
那样的一双眼睛。
那样熟悉的一双眼睛。
秦意浓的脚步无论如何迈不开了。
她突兀地驻足,掀起眼皮,在助理疑惑的目光里,语气平淡道:“去打听一下,他们俩是哪个包间的?”
关菡眸心掠过一丝惊异,但她最大的优点就是不该问的绝不多问。秦意浓回包厢不久,关菡进来,在她的耳边说了打听到的包厢号。
唐若遥最终还是摆脱了姓黄的,蒋世坤派人出来找她了,她坐在蒋世坤身边,听着旁边人的欢声笑语,机械地端起酒杯,和每一个点到她名字的人敬酒,但她整个人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脸色煞白,只有唇瓣有咬出来的几分血色。
不知道哪个时候,包厢门突然开了,门口站着一个人。
大家都很欢迎,喊道:“秦总。”
唐若遥低着头,唯唯诺诺跟着喊了声:“秦总。”
她不知道秦总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也不关心对方。她只是在熬着,从今天开始,她就要过上同今日一样煎熬的,黑暗的人生。
秦意浓一眼便看见了坐在某个角落里的小姑娘。
说她是小姑娘,是真的小,长发乌黑,一张雪白素净的脸,尖尖的下巴,十七?十八?还是十九?她成年了吗?
她在发抖。
秦意浓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众人将主位让了出来,秦意浓不客气地坐了。这一桌里还没有比她更有权势的。
秦意浓借口是看到某个朋友过来的,桌上有两位确实和秦意浓有交情,她自然而然地融入到这个酒桌上,将话题引到了拼酒,提到了彩头。
秦意浓在先前那个包厢便喝了很多酒,此时眼角含春,媚态尽显,道:“嗯?我要是赢了怎样?”
全桌都看直了眼。
有人爽快道:“秦总想怎样便怎样,就算输了也无妨,当我们博秦总一笑了。”
秦意浓点着下巴,道:“什么都可以吗?”
“当然。”
“人也行吗?”
场上皆笑,这个人大笑道:“秦总要是看得上我们,是我们的福分。”
秦意浓嫌弃地“咦”了声,道:“谁看得上你们呀,我说的是这些娇滴滴的小姑娘。”拜她男女不忌的“好名声”所赐,她看上个把小姑娘不在话下。
这人依旧豪爽道:“秦总想要谁,拿去便是。”
在他们眼里,这些小姑娘都是玩物,能送给秦意浓,攀上交情,忍痛割爱又何妨?
秦意浓道:“这可是你说的。”她说,“你们都同意?”
秦意浓是女人,还是个貌美如花的女人。这些老男人别的不行,在女人面前吹牛皮装逼第一名,就算为了面子,不行也要行。何况他们根本就不信,秦意浓一个人能喝倒他们一桌,从他们提都不提如果自己赢了要怎么样便能看出来。
在他们眼里,秦意浓即使比他们更有权势,那也是高级一些的,玩物,他们观赏她。
“同意。”
“同意。”
蒋世坤也说:“同意。”
先前发言那人道:“秦总想要谁,现在就可以点了,我们拱手相送。”
秦意浓娇笑两声,说:“那多不好,说好了赢了才能挑。”
对方道:“好吧,我们这就开始。”
……
酒气熏熏然,最后一位打了个酒嗝,胃部翻涌,一副欲吐的模样,连连摆手。秦意浓放下手里的酒杯,莞尔一笑,道:“承让。”
她除了脸有一点红,比方才愈发的美艳外,表面看不出半点不适。
男人们的脸色都不大好,但酒是他们亲眼看着喝的,输也要输得有风度,和女人计较,不是爷们的肚量。带头的那位再次出面笑道:“秦总好酒量。”
秦意浓说:“你也不差,我再喝下去就醉了。”她倦怠半阖起眼,玉葱一样的指尖按了按太阳穴,真就一副醉意不浅的模样,娇美面庞更动人几分。
男人们沉迷美色,一点儿气都生不起来了。
秦意浓睁开眼,笑着说:“该兑现我的彩头了吧。”
她心底叹了口气。
桌上这样热闹,那个小姑娘一点反应都没有,脸色白得吓人,可能快撑不下去了。
有人应道:“当然。”
秦意浓神情玩味地一一逡巡过去,被她看中的其他小姑娘既紧张又兴奋,不敢看她,又偷偷看她。陪谁不是陪?为什么不陪一个多金还漂亮的呢?什么?她是女的?都进这行了还在乎金主是男是女吗?
听说女金主对情人更大方呢。
秦意浓目光定格在唐若遥身上,眉梢微挑,语气轻佻地问:“她叫什么名字?”
有人回她:“唐若遥。”
秦意浓看到小姑娘如同惊弓之鸟一样剧烈地抖了一下,抬起头来,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盛满了惶惶不安,朝她望了过来。
小姑娘愣住。
秦意浓好笑地想:你终于看见我了?
秦意浓一手慵懒地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唐若遥的方向,轻描淡写,却不容拒绝道:“我要她。”
蒋世坤脱口道:“不行!”
他刚得到不久,还没有尝过味儿呢,阮琴和他说是首都戏剧学院的大学生,这样的好东西不是时时都有的。
秦意浓不紧不慢的,笑吟吟道:“为什么不行?”
蒋世坤:“她不行。”
秦意浓依旧慢悠悠的,道:“意思是其他人就行咯?”
蒋世坤:“……”
他身边的友人不悦道:“蒋哥这就不够意思了,怎么我们的都行,就你的不行?”
另一人帮腔道:“对啊,开始我们都答应了的,不就是个小东西吗?秦总看中了,说明你们俩眼光一致啊,将来……”
蒋世坤不是听不懂好友的暗示,其一他不占理,其二他不能开罪秦意浓,其三卖秦意浓个人情,以后合作的机会多的是,他稳赚不赔。但他就是不能眼睁睁看着到嘴边的鸭子飞了。
他想了想,道:“秦总,明日我亲自给你送过去怎么样?”
秦意浓似笑非笑。
把她当傻子吗?这么个青涩的小孩儿,给他留一晚上,还能有好儿去?
蒋世坤见她油盐不进,恨得在心里骂娘。
秦意浓让关菡给她搬了张椅子放在自己旁边,她本来想向那个愣神的小姑娘招手让她过来的,心念动了动,朝关菡使了个眼色。
关菡走过去,伸手攫住唐若遥的手腕。
唐若遥如同一具提线木偶,被她轻而易举地带了过来,在秦意浓身旁落座。
那些落选的女孩纷纷目露艳羡。
当事人浑浑噩噩。
她好像认出来了这个人是谁,又好像没有,她连自己在哪里都不清楚了。世界变成了白茫茫的空洞,虚幻得可怕。
手里被放进了一个杯子,唐若遥提起笑容,机械地要举杯敬酒,一只手伸过来,按住了她细瘦的手腕。
迟钝的神经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手里这杯不是酒,是温水。
她偏头,对上一双含笑的桃花眼。
唐若遥一怔。
压在她手腕的那只手离开,她目光去追,只瞥见一闪而过的指尖,细腻柔白,像上好的玉石。
捧着那杯温水,慢慢地喝了几口。
唐若遥被强行麻痹的大脑重新运转,听着桌上的谈话,捕捉到有关的只言片语,开始对自己如今的处境有了初步的判断。
她这是被……截胡了?
截胡她的人还是……等等,她的头比方才还要晕,竟然是秦意浓。
是那个家喻户晓的巨星秦意浓吗?
她不是碰到假的了吧?
唐若遥悄悄地看过去。
秦意浓为了不让自己的目的性太明显,截完人还笑意嫣然,陪着这些老男人继续聊。她忽然感到一道注视的目光,是从身边投过来的。
秦意浓讲话不明显地停顿了下,没有予以回视,很快,那道视线便不见了。
唐若遥垂目瞧着仅剩半杯的温水。
怎么办?
如果秦意浓把她带走,原先和蒋世坤谈好的合同便不作数了,她从哪里去筹钱?秦意浓是个大方的人吗?她会不会答应自己的条件?如果不答应,她要重新回来找蒋世坤吗?还是让阮琴给她另外介绍,她爸爸等得了那么久吗?
无论如何,人为刀俎,她为鱼肉。现下的处境,由不得她出声。
为今之计,走一步算一步吧。
她整个人又沉寂下来,像是一潭死水。
秦意浓对人的情绪变化很敏感,不由得侧目望了眼身边的人。
“不用送了。”秦意浓走出包厢门,身后跟着默不作声的唐若遥,关菡站在她另一侧。
蒋世坤紧盯着唐若遥不放,身旁的友人拉了拉他的袖子,蒋世坤勉强扯出笑容,交代唐若遥道:“要好好照顾秦总,知道吗?”
唐若遥:“知道。”
这声音乖巧顺从,如果不是亲眼看着唐若遥开口,会以为是另一个躯壳里发出来的。
连唐若遥自己都不相信,她如此快地切割成了两个自己,对即将扮演的新角色如臂使指,游刃有余。她内心自嘲地笑了笑。
秦意浓第一次见她,不知道她原来性格怎么样,只是直觉有些微妙而已,她也没有心思去想。
关菡在附近的星级宾馆开了间套房。
秦意浓坐在餐厅的椅子里,手边放着一杯醒酒茶,审视地打量垂手站在她面前的小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写一写刚刚被包养这段时间的事情,以及两个人怎么动心的过程,可以继续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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