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规定要应景之作,筱羽拿来将之改头换面一下,极为贴合这登望江楼赏锦江之意境。
“嗯,好诗好诗!尤其是‘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两句,更是难得佳句,颇有蕴理,发人深思!”
“是啊,这两句诗一出,这许多年登上三楼者所做之诗尽数黯沉了下去……”
“好诗,好意境!这位公子的确才学不浅……”
围在四周之人纷纷捋须赞叹起来,望向这身着怪异的公子,先前虽心存鄙夷,但此时却也青眼有加,毕竟,这是一个以文论人的文风兴盛时代啊!
且说那小二见这粗鄙之人果然做出了诗,而且十步里还只走出了三步,不由瞪圆了眼睛。
再闻听周围一片叫好之声,不由面上一烫,神情便也有了两分恭肃,当即道:“既如此,烦请公子将此诗写出来留为纪念,然后你便可上得三楼——”
“且慢!”蓦听一男子粗犷之声传来,便见一个身材高大、身着铠甲战袍的年轻人走过来,此人器宇轩昂,相貌堂堂,一手挎着刀,一手握着一酒杯,
“凭此指鹿为马、胡诌妄语之诗,焉能上得望江楼三楼?不忒也辱没了望江楼‘天下第一江楼’之名望?”
便是在众人交口称赞声中,蓦地杀出这位武将打扮之人的一声驳斥,周围之人尽数惊骇,一时鸦雀无声。
“哟,原来是成都将军府尹将军!早闻听尹将军不但军功卓著,还是一位才子儒将……”旁边有相识的人,已经上前和这位尹将军恭维起来。
“哦,是尹将军啊,怪不得有这等胆识气魄,果是才华横溢啊……”
“尹将军,请问这位公子三步之内吟出的诗有何不妥?还请尹将军为我等小民分解分解……”
看来是个喜欢附庸风雅的兵痞子,吃饱了撑的来管人闲事了,想到这里,筱羽向这位尹将军一抱拳道:
“尹将军贵人雅量,又是军务在身日理万机的,何必与我一个闲人较劲呢?不就吟首诗嘛,大家这等认真做甚?咱们该吃吃该喝喝该干啥干啥,我这便上楼了,回见……”说罢便打个哈哈,要爬上三楼。
这尹将军见眼前人一身怪异穿着,尤其是他头发精短,不扎不束,忒是辱没男儿斯文,是而甚为厌恶,也不管他言辞恭维,一声冷笑道:
“上三楼?凭你这等不入流的秀才学问,也莫要出来丢人现眼了,洛大小姐这望江楼三楼,岂是你这等有辱读书人斯文的乡野刁民能上去的?”
说罢,他向那三个挡在楼梯上的家丁一示意,几个家丁很是听话地挡住了筱羽的去路。
我擦,不就是整首诗上个楼嘛,我又没有断你财路,抢你老母,你这么义愤填膺干啥?
看来你这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坏我好事吧!罢罢罢,今儿估计是不得善终了,你既愿自取其辱,我管你是什么将军元帅的,到时可莫要怪我!
听他言辞里带着个什么“洛大小姐”,当下,筱羽淡声道:“我一个乡野小民出来丢人现眼倒不是什么大事,怕就怕那些吃着朝廷皇粮军饷的官匪,不务正业,在这酒楼里花天酒地、调戏民女、禽兽不如啊!”
那尹将军被他堵得一愣,似乎从未有人敢如此对他说话,面色瞬时涨红,四下一望,见围观之人甚多,也不好发作,喝道:“你这刁民,待我好好把你这荒谬之诗驳上一驳,我若驳倒了你,你便——”
“我还真想知道我那诗指鹿为马、胡诌妄语在哪里!尹将军,你若驳倒了我,我便是你爷爷,我若驳光了你,你便是我孙子!这约法可好?”筱羽一脸轻松地望着他。
他语速飞快,以至大多数人都只记住了后面半句,那尹将军便也爽快地答道:“好!”
不料,此人毕竟不是俗人,很快便也反应了过来,怒道:“你这贼子恁地消遣我,我若驳倒了你,你便跪在地上连喊我三声爷爷;你若一一将我驳光,我则喊你三声爷爷,如何?”
“唔,好吧,那就请尹将军赶快来驳我这首诗。”筱羽眉头一皱,“只是小民很是不心安啊,长这么大小民还真没当过爷爷!”
尹将军怒不可耐,心想让你这臭小子先嘴硬去,待会若不叫爷爷,看将爷我如何料理你!
当即他冷声道:“我说你这诗指鹿为马,那句‘锦江入海流’岂不是指鹿为马么?我蜀州地域,远距大海何止万里,这锦江虽博大,却不过十数里,焉能‘入海流’?你当这锦江是黄河么?你这不是指鹿为马又是甚?”
他这一说,周围便有人连连点头,这尹将军说的貌似有道理啊,锦江只不过流经成都府地内,何以入海?
筱羽一声冷笑道:“鼠目寸光,惟坐井观天之辈耳!古人言,天上众星皆拱北,世间无水不朝东。这锦江乃是蜀州岷江支流,岷江又归入长江,滚滚长江东逝水,一江浪花到东海!我诗言锦江入海流,可有错?”
此言一出,满堂之人面面相觑,没想到此身着怪异的小子满口道理,似乎甚是见多识广,博学多才。
这年代,交通极不发达,古人除非发配边疆、贬谪异地、进京赶考等,极少出远门、攀高山,涉大江大海。
是以他们对江河湖海、山川地理的概览并不详知,这短短的十里锦江,红尘风.流胜地,让这些文人墨客如何能想到,其最终的流向,竟然是大海?
尹将军仍在狡辩:“我蜀州距海崖万里,你一个乡野山民,如何得知锦江流入到了大海,我看你是满口胡言——”
“我不仅得知这锦江最终流入大海,而且,我还得知蜀州距离东海,也不过三、四千里而已,哪来上万里!我尝自东海乘船,溯长江而上,是以明了的很!”
筱羽说到此,白了那尹将军一眼。妈的,川省至沿海不过两千来公里,有你们说的万里这般夸张么?
“这、这个……”尹将军见筱羽一脸无谓之态,心下一慌,心想这野人莫不准真从东海沿江而至成都府来过?
当下一正神色道:“罢罢!我再说你这诗之胡诌妄语!你这首句‘白日依山尽’,诸位好好看看,此时大雪纷飞,天地苍茫,何来日头?我成都府乃天府平原之国,你一眼望去,哪里又有山?
“你这野人倒是说说看,这夕阳落山之景,你倒是从哪里看来?这要上得望江楼三楼,须以实物为景作诗,虚构景物断然不能上楼!你这岂不是胡诌妄语,焉能上楼?诸位,尹某说的可有理?”
“诶!对啊,我等只为这首诗的后两句惊叹,却未得辨思首句,这首诗即便后两句再是惊为天人,但因这首句胡诌妄语,以至瑜不掩瑕啊!”周围有些骚人喊了起来。
“嗯,倒还真是,这鹅毛大雪下的,哪来太阳,这天地银装素裹,哪里又有山?尹将军果然是慧眼独具,明察秋毫啊……”
满堂绝大多数人,此刻都站向了尹将军一边,毕竟这一句无论如何理解,描述的都是一副夕日落山之景!
这身着怪异的公子若不能说出个所以然,光凭着这一句,他便上不了三楼——按吟诗上楼规矩,必须以眼前实景为吟诵对象,否则,谁知道你吟出的诗是不是你的舶来品。
这望江楼素有“天下第一江楼”之称,按照这望江楼主人的规矩,要上三楼,甚至四楼,五楼,没点真才实学那还是趁早走人罢!
此时的筱羽,脑子飞速转动,妈的,看来还真是被人揪住了小辫子!不就一句诗么?何必这般认真?
毕竟他吟来的这首诗,除了把“黄河”换成“锦江”外,再未改动过王大诗人的绝句了,可眼前这帮迂夫子竟浑然不顾这首诗整体上的磅礴意境与深层哲理,倒一个劲地盯着首句发难,着实让他无奈!
不过仔细想想古人治学的严谨态度,他倒也不觉奇怪了,想到那古人做诗“推敲”之典故,他此时吟出的“白日依山尽”的确是漏洞百出,是以被这尹将军毒眼看破,被众人群起而攻之。
可我是谁?我一个精于世故变通、多活一世的现代人,莫不成要在这帮只知道之乎者也的读书人面前缴械投降?跪地求饶喊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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