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冬接住懿泽的话,道:“我再给你加上一句,连永琪从重病到去世,她都没来看过一眼!这位愉妃娘娘,未免也太过于不食人间烟火了吧?”
“你是在向我暗示什么吗?”
“你觉得呢?”
懿泽眼珠转动一圈,想了想,又说:“一个母亲,对于自己没有抚养过、甚至根本不熟悉的孩子,感情淡薄,这一点我能理解。也或许,愉妃只是曾经受过很大的打击,才会对亲生骨肉无情,这也不能说明什么。”
“一个连儿子死都不会来看一眼的母亲,却会在久病苏醒后第一时间给从未见面的孙子送礼物,我倒真不知道,她是无情还是有情!”孟冬打趣般的笑着,问:“你是不是忘了在热河行宫,皇贵妃带领所有随行皇族女眷摆家宴时,陈公公带来了愉妃给绵亿礼物的事了?”
懿泽恍然想起,木兰围场狩猎归来,在热河时,是有这么回事,陈进忠捎来了愉妃给绵亿的礼物,本要让她来保管,后又给了胡嫱。可是懿泽当时对许多事都不放在心上,年深月久,几乎是要忘记这件事了。
孟冬又说:“当时你可能没有留心过,在胡嫱听到礼物来自愉妃的时候,她的脸上写满了恐惧。那是我所见过的胡嫱最惊恐不安的一次!我甚至觉得,愉妃那份礼物不是给绵亿的,而是给胡嫱的。”
懿泽愣住了,她也感觉到了很多不对劲,但却很难去想象孟冬的揣测。
孟冬又补充道:“有件事,我可能忘了告诉你,你的好姐妹青岚,早就不在冷宫了。皇贵妃临终前,告诉皇上说兰贵人并没有害过十四阿哥,一再求皇上释放。皇上为皇贵妃的死伤心不已,时常思念,青岚也沾了光,被接出冷宫没多久就被晋为诚嫔,做了永寿宫的主位。”
懿泽脑筋一时间没转过来,她没明白孟冬怎么又忽然提到青岚了。
孟冬接着说:“皇贵妃和青岚之间的恩怨,我暂且还没弄明白,但我要跟你说的不是青岚,而是青岚在冷宫时,被指派过去服侍她的那个叫做海岩的傻宫女,你还记得吗?”
懿泽点点头,答道:“我当然记得,我们都觉得那个宫女跟愉妃娘娘长得很像很像,当时出于好奇,我还跟冷宫的太监打听过她的来历,但他们都不知道,就算了。”
孟冬道:“青岚离开冷宫那天,我也去迎接了,我看到她把那个傻宫女也一并带出了冷宫,但后来,我去永寿宫看过青岚几次,并没有见过她的傻宫女,她总说是不舒服睡着呢。”
懿泽问:“你是因为对愉妃心存疑虑,才去留心与她容貌相似的宫女吧?”
孟冬答道:“是的。那个傻宫女的名字叫海岩,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早年愉妃在没有赐封号‘愉’字之前,就是被称作海贵人吧?”
“这么巧?”懿泽再次愣住了,这个巧合,巧的未免太多了,又问:“她们……有些亲缘关系?”
孟冬摇了摇头,笑道:“你有没有想过,愉妃和傻宫女海岩,有可能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懿泽大吃一惊,问:“如何证实?”
孟冬道:“愉妃不轻易见人,我只见过她一次,还是你和永琪新婚去拜见的那次。但当时,我还没有见过傻宫女海岩,自然没有特别留心愉妃。但上次接青岚出冷宫时,我仔细观察了宫女海岩,如果能再见愉妃一次,我想,我可以对比清楚……”
懿泽又问:“如何再见?”
“你是她认可的儿媳妇,是她唯一孙子的母亲,你流浪多年,归家后探望儿子和婆婆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我想,她无法拒绝见你。”
懿泽点了点头。
于是懿泽和孟冬一起来到了永和宫,这个她们只来过一次的地方,还是和当年一样冷清,正殿外的大香炉也没有多大变化。有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宫女正在用抹布擦拭这个大香炉,看到懿泽、孟冬后,停住行了个礼。
懿泽便向那个小宫女道:“我替永琪来拜见愉妃娘娘,烦请通报一声。”
小宫女打量了懿泽两眼,进了正殿,不一会儿又开门请懿泽进去。
懿泽和孟冬一同走了进去,殿内的神像、香案、香炉、拜垫、大磬、引磬、大木鱼、铃鼓,都如旧。愉妃也还和当年一样装扮,发髻简单、没有旗头,一身素衣。
懿泽走到打坐的愉妃身旁,轻轻拜道:“愉妃娘娘,永琪不在,我替他来向您问安了。”
愉妃点点头,并未站起,答道:“你的心意,我知道了。”
懿泽又说:“另外,我也要劝一劝娘娘,切莫为永琪故去过于伤心,当保重自己。”
愉妃微微抬起头,看了懿泽一点,笑道:“我乃方外之人,早已度脱沉沦、看透生死,只要你能看得开,便好。”
懿泽轻轻笑着,问:“我若看不开,娘娘能教我吗?”
愉妃也笑了笑,轻轻的摇了摇头。
孟冬在她们身后,一直默默注视着愉妃,仔细观察她从头到脚的每一处。
懿泽又问:“为什么?”
愉妃笑道:“修行参悟,只能靠自己。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自然没有看不开的事。”
“那就让我试一试娘娘的方式。”懿泽学着愉妃的打坐姿势,就在挨着愉妃的一张拜垫上坐下,闭上眼睛。
愉妃拿了几卷经书,递与懿泽,道:“你回去有空时不妨读一读经文,或者可以茅塞顿开。”
懿泽睁开眼睛,双手接过,慎重的翻阅着。
愉妃望着懿泽,温柔的开导道:“我知道,你年纪轻轻就守了寡,心里很难跨过那道坎,你流浪的这十来年,我一直担心你会有轻生之念,今日看到你安然无恙,使我放心许多。这经文中有许多人事和道理,等你参悟透了,或许能放下执念,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懿泽看着愉妃,很是好奇的问:“娘娘这么关心我?”
愉妃笑着点了点头。
“那我就收下了。”懿泽合上经书,准备站起,忽然发现这个姿势在垫子上打坐,站起来并不是很容易。
孟冬见状,忙来扶懿泽。懿泽将将站起,孟冬却假装脚下打滑,两人一起摔倒。此刻的孟冬就在愉妃侧后方,摔下瞬间,孟冬顺手摸过了愉妃的后脑勺。
愉妃猛然回头,看了一眼孟冬。
孟冬重新扶着懿泽站起,行礼拜道:“臣妾不慎冒犯娘娘,请娘娘恕罪。”
愉妃没有答话,懿泽和孟冬都行礼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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