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柱香之后。鸣雷鼓曳然而止。狩猎场上伏尸相枕。戎狄王子还紧攥着铁弓。似乎意犹未尽。呼啸的山风一下下地把满地碎叶卷起。骤然间。乱叶漫天飞洒坠落。再渲上月色的皎洁。那场景竟好似鹅毛纷飞。雪泣胭脂。
“丞相大人。如何。这玩意儿在你们京城沒有吧。”王子放下弓箭。（赤）裸裸地炫耀。
楚敬天凝视着满地的伏尸。飘逸长须突然间沉敛下來。
“多谢王子今夜的盛情款待”。楚敬天微微折腰。在中原王朝。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可这里是惊云城。眼前这个人是戎狄的王子。以后就是戎狄部落的首领。他必须拿出几分恭敬來。
酒气褪去。倦意在他苍白的双眉间隐隐浮现。楚敬天道：“今夜能一睹王子的箭法。确实神乎其技。只不过这么晚了。老夫身子有点乏。就不能再陪王子回宴会上去了……”
“哦。原來是这样。”戎狄王子恍然大悟。笑道：“怪不得方才见丞相大人一点笑意也沒有。本王还以为大人对宴会和狩猎活动不满意呢。原來是累了……那竟然如此。大人就先回去休息吧。”
猎场死一般的平静。风已停。一抹抹烛火明亮如初。似乎还在等待着什么。
“孜瓦。如何。”
纳穆景一边用袖子擦着他的铁弓。一边询问狩猎情况。今夜。为了招待那位贵客。他特地穿上了中原的服饰。沒想到这看似华贵的衣物不止厚重。还十分累赘。坠在两臂上的袖子弄得他方才挽弓时也无法竭力。这次狩猎。纳穆景并沒有尽兴。
“王子。”那被唤作孜瓦的下属跪着禀告说：“这次狩猎。死了七十二名中原人。半死不活的有六个。逃了一个。”
“逃了一个。”
一听这话。纳穆景的眼珠子就瞪得整一对圆灯笼似的。
“那么多弓箭手射七八十个人。居然还逃了一个。第一时间更新”纳穆景勃然大怒。吼道：“找。你们就算把整座黑山翻过來也要把人给我找到了。”
“是是是。”孜瓦被吓得直冒冷汗。“王子……那。那些半死不活的。”
“杀。”
说罢。纳穆景狠瞪了他一眼才气冲冲地摇摆着披风走了。
狩猎场上的光点逐渐散去。戎狄人陆陆续续涌回琼花阁饮酒作乐。喧闹的丝竹奏乐声又在山涧间响起。而且比之前更加激烈。更疯狂。
“可恶。”
杜若仍伏在隐秘的草丛中。方才戎狄王子那声决绝的一声杀字。她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
荒野外一座废弃的院落中燃起黯淡的烛光。玄武一身飒爽的青衣。攥着长虹剑。凛然跨步朝那扇虚掩的院门走去。
“王爷。”
他有三日沒见夜陌。这一揖礼。腰板比往常都要折得沉重。第一时间更新
夜陌双手往背后一扣。目光投向门外迷茫的夜色。好似在思考些什么。早上。他在废院方圆几里都留下记号。沒想到玄武晚上就找到这里來了。
“玄武。城内情况如何。”那天烙铁逃之夭夭后。夜陌就來到此处暂时藏身养伤。对惊云城破之后的事情几乎一无所见。
“王爷。我们的五千精兵死的死。活下來的都被戎狄连同百姓一起当做俘虏关在黑山的铁牢里。依照戎狄一向狠辣的手段來看。恐怕日后也是凶多吉少。”
“那国师呢。可安置好了吗。”
天机子的安危是挂在夜陌心头的第二件大事。在破城的那一刻。他首先就命令玄武去把那个老头先带走。天机子身上藏了太多秘密。夜陌绝对不能让他出事。
“是。”玄武拱手道：“属下把他安置在郊外的小茅屋内。就里这不远。王爷请暂且放心。”
“嗯”。
夜陌长长吐了口凉气。凝重的黑眸如同曜石般与月色相辉映。那隐晦又惙怛的暗光似乎叫时间凝滞。空气结霜。放心。惊云城上千手无寸铁的百姓沦为异族的阶下囚。他怎能放心。
毕竟他的大意。是这次灾难的源头。他以为远离京城。楚敬天的爪牙伸不到这个边陲荒野之地；他以为区区戎狄不过乌合之众。哪里敌得过他五千精兵；他以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可他低估了楚敬天。第一时间更新也高估了这位天朝丞相的品行。夜陌沒想到楚敬天为了对付他。竟然与戎狄联手。破他的城。荼毒金元的土地。杀戮中原的百姓。
夜陌输了。现在摆在他眼前唯有两条路：第一。灰溜溜地讨回京城受罚。剥去他摄政王的名号。成为护城不力。临阵脱逃的罪人；第二。留在这里。
昨日。夜陌已经找到几名侥幸逃生的士兵。让他们会摄政王府捎信。不手刃破城之人。他绝不离开。
“玄武。楚敬天來惊云城了”。
“什么。”一听楚敬天这三个字。玄武就不由得眉头一紧。这个人与自家主子明争暗斗了好几年。深不可测。目前为止。他还沒抓住他任何的把柄。
可是。堂堂宰相怎么会屈身來这里。就算真有什么阴谋诡计。楚敬天麾下高手如云。也用不着他亲自出马吧。
“这个……王爷是如何得知的。”一名好的剑客。本不应该怀疑主人的决断。但玄武是个心思缜密的剑客。而且跟随夜陌多年。忠心耿耿。他知道夜陌不会为这脱口而出的一问生气。
“前日。我见到烙铁了”。
“烙铁。那个传说中的鬼影杀手。楚丞相的心腹。”
玄武沉眉凝思。脑中浮现无数对传说中鬼影剑法招式的臆想。
玄武是个剑痴。江湖中传言中原只有云中燕的噬寒剑能与他的长虹匹敌。可几年前。不知道从哪里跑出个叫烙铁的剑客。他运剑之快。招式变幻之阴险。据说江湖中沒有几个人可以抵御。玄武一直想与这个人比试。可至今始终连他一面都沒见过。
不过。他曾好几次偷袭过夜陌。其中情况玄武略有所闻。
“烙铁是楚敬天的门下的剑客。楚敬天在哪儿。他就在哪儿。如今烙铁出现在惊云城内。那就表示。楚敬天一定也在惊云城。”
“那。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这个……“。夜陌遥望蔽月的风沙。横眉紧蹙。这个问題困了他三日。他绝对不相信。楚敬天大老远赶來惊云城就是为了给戎狄开城门。然后解气地目睹他摄政王吃败仗的残况。楚敬天此行。一定还有更重要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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