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山宗弟子们在恐惧中停下了前进的步伐，看着他。
他却没有看向他们，而是扭过头，孤零零的身影将自己的视线投向了身后的两具尸体。
白忆和陆运死了。
他们还是没有能够撑住，所以他们走的时候很平静。
柳剑在他们死的时候也很平静，平静的为他们送行，然后提着手中已经微微卷曲的剑，看着那些脸上惊惧，愤怒，漠然，讥笑，嘲弄不一的碎山宗弟子，看着他们想要上前又微微心惊的样子，嘴角微扬。
血染的袖口一甩，有鲜红洒落，看似随意的揉了揉疲劳的肩膀，柳剑平静的眼眸终于出现了久违的狠辣，随即重归于平静。
他的灵气已经干涸了，他的力量已经要用尽了，他和已经死去的那二人共同杀死了三十多个碎山宗的弟子，现在终于到了尾声。
日沉西山，连余晖都看不到了，就像是柳剑此刻的心情。
柳剑知道，自己也该死了。
他现在还能够站在此处，全凭意志，靠的是心中那一口气，他的灵气干涸，他的体力用尽，甚至连继续挥剑杀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但是，柳剑没有后悔。他其实并不是一个对宗门有多么热爱的人，事实上大部分的弟子都不是什么愿意为了宗门而付出一切的人。
但是，他，还有大部分的弟子，都不是那种愿意选择投降的人。
柳剑个人与碎山宗，实际上并无实际上的仇恨。
但是，既然那是敌人，自己就应该去杀才是。战死在杀敌的过程中，这样的归宿，是不是听起来很不错？
看着再一次向着自己杀来的碎山宗弟子，柳剑没有动。
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动了。
一袭白衣染血，一把长剑卷刃，伤痕累累满身肃杀，这样的战死，真的非常符合他的理想。柳剑想到这一点，禁不住的露出了微笑。
敌人手中的刀刃，还有那些飞舞的道法，都在离他近在咫尺的地方，死亡，同样也近在咫尺。
柳剑眯起了眼睛，等待着自己生命的终结，狠戾的脸颊上依旧冷酷。
但是他的手，在颤抖。
这不是因为疲惫而颤抖，因为此刻他冷酷面颊下的内心，也在颤抖。
他在赴死，他选择了赴死，但是不代表死亡就可以如此轻易的面对。
生命最深处的恐惧便是死亡，哪怕是柳剑也一样。
他之所以把眼睛眯起来，是因为他觉得闭上眼睛太过胆怯，不符合他冷酷的形象。
现在，自己马上要死了。
柳剑等了一会，然后睁大了双眼。
他没有死。
最前面那个冲过来的碎山宗弟子，倒在了血泊之中哀嚎着，他的腿断了，让他在奔行的过程中倒在了地上。
那些密集的术法既没有将他的身体炸成难看的姿态，也没有不小心误伤自己的友军，而是在空气中，烟消云散。
神秘人？那些碎山宗弟子看了过来，然后，他们看见柳剑的身后，站着一群人。
人群中，有水语纤楚楚动人的身姿，有王允平静的面孔，有顾晓狼凶戾的脸颊，还有站在人群最前方，那个苍老的柯云子。
一股筑基期的威压扩散了开来，将所有碎山宗弟子心神一震。
没有想象中的大肆杀戮，柯云子轻轻的开口道：“你们，都离开。”
于是，感受到这股威压的碎山宗弟子，就在慌乱之中开始了后撤。
最后消失在拐口处。
柯云子没有选择杀人，因为他认为这些碎山宗弟子只是服从宗门的命令，无关对错，无关生死，所以他不想杀人。
柯云子本就不是一个滥杀之人。
这个举动更加招致了身后的那些残存的天龙宗弟子不满，因为柯云子没有解释他为什么一直在藏经阁中不出来，所以大部分弟子就认为他是因为怯懦而不敢出来，虽然是他们的希望，但是也确实是带着鄙夷。
如今弟子们看到柯云子更加将那些满手血腥的敌人都放跑了，心中不满与愤怒更加弥漫。
一个弟子忍不住说到：“你为何要放了他们？他们杀了我们多少同门师兄弟！”用的是你这样的同辈称呼而不是前辈，他激动之中说出的这句话，本来对柯云子已经有礼数上的逾越，偏偏没有人出来职责他的冒犯。因为他说出了所有人都藏在心中的一句话。
柯云子一叹，没有回答。只动用筑基期的力量，他没有办法杀光上百个凝气期的碎山宗弟子。除非动用结丹修士以上的力量，但是一旦动用了，他便无法压制这鬼木之毒。
这是无法解释的事情，而且这不是主要原因。
他已经很久没有再杀戮了，他不想杀人。
而且，只是单纯的服从师门命令，他们没有该死的理由。
他看着逐渐有星光闪烁的夜幕，静静的站在身后弟子鄙夷不满的目光中，缄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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