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心中一凉。
怎么，就莫名其妙出来一个元婴老怪？他们不知晓。
柯云子神色平静，身周有银光闪烁，银色的流光转动间隐隐在他的身边构成了一个庞大的阵法。阵法很大，威压散发出来，震裂了空中的云朵。在这夜空中，是如此的醒目。
“这时间，果然不太长啊……”柯云子看着逐渐散发出黑色气流的身躯，有些遗憾的叹了一口气。
碎山宗的长老们，在颤抖中身躯僵硬，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便用这挪移大法，带你们平安离开吧，只是太过紧急，你们不知道会被各自传到什么地方去，老夫也没法帮助。”柯云子看着站在地上的那些弟子们，看着他们因为震惊而呆滞的脸颊，突然笑了起来。
“不是老夫懦夫，而是老夫一旦动用了这股力量，便会死去，所以老夫才犹豫不决。”柯云子的声音不响，但是在水语纤等人的耳中却如同惊雷炸响般，嗡鸣不已。
什么意思？难道……？
难道我们……错怪这位前辈了吗？他们迷茫的看着天际，看着天上那一道苍老的身影，不知不觉间，愧疚之意开始弥漫。
“所以，不要再怪老夫了，老夫用这一条命，来为你们送行！”柯云子哈哈大笑，似乎对众人先前的质疑没有丝毫的怨气。
他的笑，让所有弟子都心生愧疚。
柯云子终于说出了事实。
于是，那些原本面带鄙夷的弟子们，都在震撼中，明白了真相。
“前辈，弟子错了！”一个弟子大喊道。
这个时候，阵法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的脚下，银色的光辉开始闪烁，空间的力量正在涌动，连他们的身影……也都开始朦胧。
柳剑平静的看着这一切，无悲无喜，唯有双手，颤抖依旧。
柳剑知晓，黎浜的师傅，怎么可能是那些弟子所描述的那样不堪？
所以，他一直都知晓。
“前辈，我错了！”又一个弟子大喊。
喊声此起彼伏起来，在空间的力量下化作无数颤音，水语纤的声音也夹杂在其中，传进了柯云子的耳中。
柯云子淡淡一笑。
他身上的黑气已经开始分解他的身体了，此时，他的双腿已经在黑气的吞噬下，化作了虚无。
他要死了。
银辉闪烁间，挪移阵法终于消失，与此同时，那些残存的天龙宗弟子也在其中一起离开了。他们将会被传送到天南海北，传到天地中的任何一个角落，接下来的一切，就全凭他们造化了。
柯云子的半个身躯，都已经彻底的消散，被这鬼木之毒所吞噬。
那些碎山宗的长老也反应了过来，眼前这个元婴老怪怕是即将死去，他们不需要做任何事情，便可以等到他的死亡。
柯云子也没有再出手，他已经没有出手的力气了。
黑气中，他苍老的脸颊上，还有着一些不甘心。
他临死前，也没能见到他的弟子。
他不甘心。
于是，在星光里，黎浜来了。
三个时辰，已经过了，在诸位长老的帮助下，所有的人一起在半空中高速前进着，终于在这一刻，他们到了。
“师傅！”黎浜的声音在天上回响，最终穿入了柯云子的耳中。
黎浜被四长老提着飞在半空中，他看到此刻柯云子在黑气缭绕中消散的半个身躯，一呆，随即明白了过来。
他明白，他来迟了。
“徒儿……还能看到你，真是太好了……”柯云子的声音在空中断断续续的传来，他的大半身躯都已经被鬼木之毒所吞噬，此刻，半个肉身已经彻底消失。
“为师要走了……”
“师傅！师傅，你别走，师傅……”黎浜慌乱的吼叫，在空中乱蹬着手脚，整个人的精神都几乎崩溃。
为什么他刚刚回来，就要见到这样的一幕？哪怕他已经做好了生离死别的准备，但是在这一刻来临的时候，一切的心理准备都是苍白无力。
“柯前辈……”诸位长老也是颤声说道，带着些慌乱。
“您……走好……”大长老一叹，看着柯云子的脸。
“师傅师傅师傅师傅……”黎浜的双眼赤红，豆大的泪珠疯狂的滚落，像是一个丧失了双亲的孩童，在寒风中无助的哭嚎。
其他的弟子也同样被长老们提在手中，他们看着黎浜疯狂的姿态，听着他无助的声音，心中升起一股悲凉来。
“别哭，我的好徒儿，男儿有泪不轻弹。”柯云子脖子以下的躯体几乎完全被黑气所吞噬，此刻的他，看起来颇为恐怖。
但是在黎浜眼中，亲切依旧。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黎浜用青色的衣袖擦去眼中的泪珠，却发现除了湿透了袖口，没有任何的帮助。
泪太多，擦不尽。
“听为师的话，好好修炼，修士，修的是一个人性，人心，人情，你要记住。”柯云子的声音已经微不可闻，但是在黎浜耳中还是那样的清晰。
“嗯——”黎浜拼命的点头着，拼命的点头，似乎此刻他所能做的，只有这个。
他疯狂的点头，被泪水模糊的眼眸间，似乎看到了柯云子眼中的自豪与慈爱。
夜空黑暗，但是这最后一眼的自豪与慈爱，深深的印在了黎浜的心目中。
然后，黑气消散了。
老人家走了。
黎浜的眼中没有一丝的神采，原本宁和的眸子此刻空留死寂。
他想起了那个为了赏雪而将雪云搬来的老人。
他想起了那个督促他好好读书的老人。
他想起了那个给他品茶的老人。
记忆不多，但珍贵，印入胸腔。
哭声渐渐收敛，徒留哽咽。
黎浜擦着眼中的泪珠，哪怕依旧涌动不止，他也不肯停下。
他疯狂的擦拭着，疯狂的擦拭着。
师傅说男儿有泪不轻弹。
那他就不能哭。
绝对，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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