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达官谢绝了黄宗耀挽留他在良种场吃晚饭的盛情,坐上陈道武那辆解放牌货车的副驾驶室,挥手告别黄宗耀、杨墨斗、杨翠英等等旧领导、旧同事,内心五味杂陈。
货车在乡间土石路行驶,卷起的尘土四处飞扬。
陈道武愉快地哼唱《打靶归来》,眼前总是有杨墨斗的形象在跳跃。
“武哥,今天比武没有比成还这么高兴?”叶达官不解地问,“没有遗憾?”
“达官弟啊,说实在话,是有些遗憾的,”陈道武不再哼唱了,快速地转过头去瞥了一眼叶达官,见他满脸的疑惑,便暗自得意,更加地心花怒放,“不过呀,认识了墨斗兄弟,实乃我陈道武之幸啊!”
“奇怪了……”叶达官越发疑惑不解地说道。
“不奇怪,”陈道武加大油门,兴致勃勃,“与墨斗兄弟相见恨晚啦,达官弟!他相貌堂堂,性格温和,谈吐文雅,实在是个文武全才……一句话,非池中物啊!”
“……”叶达官内心不爽了,他最看不惯跟他说话的人在他面前吹捧外人,那样会让他觉得自己掉价了,于是,他不置可否地回应道:“你是说杨墨斗与黑黑很好?而你又是怕狗?”
叶达官脑海里立马呈现出刚才那条黑黑与杨墨斗亲密的情形,眼里露出鄙夷的神色。
“玩物丧志啦!”叶达官想起杨墨斗一心一意搞文学,近来又与狗亲密上了,心中自有一种鄙夷,更多的是幸灾乐祸,但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那中见不得阳光的孽根性,便装起恨铁不成钢的高品性,用几乎咬牙切齿的口吻说道。
“他不从政是我党的损失啊,”陈道武想起刚才杨墨斗跟他说起的话,很是心疼,“日后,我要开导开导他……”
“人各有志,他想当作家。”叶达官说道,“作家可以扬名立万,像曹雪芹、罗贯中、蒲松龄、鲁迅……”
“你作为他的老乡,又教过你的命,你更应该引导引导他,”陈道武眼睛密切注视前方,“在官场上也有个照应……”
“早在三年前,我就跟他说了,叫他放弃文学,可是他却乐在其中、不能自拔啊。”叶达官假惺惺地说道。
三年前,叶达官分配进良种场,见杨墨斗在看、学写,他很羡慕,甚至还有点嫉妒,怕他比自己出名有本事,基于此,他真的劝过杨墨斗放弃走文学,其意在于给杨墨斗泼冷水。
自从他自己当上了乡镇领导后,他在杨墨斗耳边讲得最多的是官场的险恶,尔虞我诈,还有沉甸甸的责任和劳形案牍的艰辛……
此时,听了陈道武在惋惜杨墨斗不从政,还想开导杨墨斗让其从政,叶达官心想旁边这个武痴真不够朋友,难道他不知道“一身之荣乃一乡之害”的道理吗?
汽车出了最后一个山口,便看到了前方不远处暮色之中的贵安镇所在地。
“达官弟,我们去前面吃饭吧?”陈道武征求道,“现在你回镇里也没得吃了……”
叶达官这时不想与陈道武多呆哪怕十分钟的时间,便借口晚上需主持机关干部会议,予以回绝。
在通往镇政府的分叉口,陈道武把车子停下。
叶达官下车,连个招呼也没打,便径直往镇政府走去,边走边下定决心道:“与他的关系就到此为止吧!”
叶达官分管机关食堂,食堂管理员见他回来,便给他煮了一碗阳春面。
吃罢面,叶达官到三楼的办公室,坐下来,但不知该做些什么。
他想回县城看女儿,女儿即将周岁,会咿呀学说话了,但还只会在地上爬来爬去,很可人的。
可是,一想到女儿的姓名,他手脚冰冷。他姓叶,而他的女儿却姓老婆张婷的姓——张。他是上门女婿,农村叫做倒插门。
本来,小孩还没周岁,是不急的给她起姓名的,可是,他的岳父大人张浩在他的女儿才满月的时候就给她起了全名——张清丽,而且都落户了。
当时的他,为了能当上官,何在乎倒插门?!
待与其妻张婷瓜熟蒂落之时,他回家禀报其父叶新水;叶新水闻之他要去倒插门,先是咆哮发怒,继而费尽口舌想劝导他放弃这门亲事。
陪选当上副镇长,现在副镇长的位子还没有坐热,竟然出尔反尔要赖掉这门亲事?
这显然是他做不出来的事情,也是他不敢做的事情。因为张浩当时可是他的顶头上司、贵安镇党委书记。他之所以被列入陪选对象,进而当选副镇长,完完全全是张浩操作的结果。
他与张浩的大女儿张婷是经人介绍认识的,当时介绍人有言在先,处对象的前提条件是他必须倒插门。
当时的他或许是被陈艳珠和她的母亲杨素娟气坏了,顿有看破红尘的味道,发誓今生不再相信爱情,于是便一心一意往仕途进取。
为了上位牺牲婚姻,何足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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