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向高远,非池中物”。
这是黄长胜副场长对杨墨斗未来的预言。
那是三年前一个晚上,黄长胜喝了一些酒,当着场部几个干部的面说这句话的,他说得那么肯定,那么激扬,是杨墨斗始料不到的。
当时,杨墨斗心里认同他的说法,但也得谦虚谦虚,赶紧予以否认。
黄长胜却更加激动起来,环顾诸位后,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喷着浓浓的酒气说:“我今晚把话撂在这儿,大家不久的未来就可见证到:杨墨斗日后定会飞黄腾达,前途不可限量,——飞天的大蛟龙啊……”说罢,一个趔趄栽倒地上。
三年过去了,叶达官来了又走了,而且还当上贵安镇的副书记;另一个年轻的农技员江道成也走了,调到县农业局上面去了,唯独我还在这良种场里呆着。
我比他们两个都早分配这场里,而他们却都比我早调走了……
“他们是蛟龙才对呀,”杨墨斗拿着《梦文学》刊物编辑部的退稿信,傻愣愣地说道,进而对黄黄长胜副场长三年前的预言产生了怀疑。
刚才,他又一次收到《梦文学》杂志社编辑部的退稿件,这意味着他写的第二部中篇又夭折了。
自以为可以获奖的却遭无情的退稿,先是骂编辑有眼无珠,后对自己的文学前程感到迷茫。
文学之路坎坷,文学大门没那么容易撞开。怎么办?没有文学上的成就,我拿什么去赢得云倩的青睐?云倩她还等着我的喜讯呢。
昨晚他在电话里头对云倩说道:“不会发表,那是不可能的,除非编辑瞎了眼。”说得云倩心花怒放,一直夸奖他是文曲星下凡,是文武全才之人。
现在好了,牛皮吹破了,文武全才变成了文武“蠢才”了。
本想今天拿着自己幻想中的编辑部写着“杨墨斗同志:您的《官德》已被采用……”字样的回信去面见云倩的,可是却等来了这退稿件和不被采用的通知单,我有何颜面去见云倩?
“杨会计,今天没去镇上?”
黄宗耀的相好李碧莹颤动着胸部,笑着走向大樟树底下的杨墨斗。
杨墨斗蹙眉看了看她,随意地摇了摇头。
她依然笑着脸,说道:“这么热的天,也没必要跑到镇上去。你有去,也只是买一点菜回来。等下到我家拿一些空心菜过来煮。你这人真节约,听说一个月只买上一回猪肉……哎呀,杨会计啊,身体重要哦……”
“谁说我一个月才买一回猪肉?”正在烦躁的杨墨斗听她讲起有关钱的事,于是很是气愤地冷冷地责问她。
她顺口答道:“翠英说得。”
她话音刚落,杨翠英也颤动着胸前两团~肉向大樟树这边走来。
这女人太可恶了,老在揭我的短,知道我没钱偏提我“节约”的事,难道她不知道“节约”对没钱人来说只能说明是“无可奈何”而不能说明是一种美德吗?!
这种不光彩的事情到处讲,她这是在报复我吧?就因为台风那一夜没上她的床?
没等杨翠英走近,杨墨斗怒目瞪他一眼后便起身走向宿舍。
杨墨斗站在宿舍前面的走廊,向南望去。
直线距离不到三公里的地方便是贵安镇,云倩的单位就在那里,云倩就在那里。
蓦地想起退稿挂号信,他连站在走廊上南望贵安街方向的勇气都没了,总觉得云倩离他遥不可及了,心里一阵酸楚,悲从中生。
他回到宿舍,但却坐立不安。
蓦地,看见书桌上那一叠给云倩去信的草稿,回想起写信时的激情四射和满满的憧憬,再看看云倩那九封缠绵的信,顿时又精神振奋,斗志昂扬。
退回的那部《官德》是以场长黄宗耀为原型的,写他从一个村民兵营长到村支部书记后被擢为副乡长再后因作风问题被贬为现在的股长级场长的过程,以警示为官者。
杨墨斗重新看了一遍自己写的《官德》,依然觉得自己写得不错,不明白为什么就入不了编辑的法眼呢?
“不是睁眼瞎就是滥竽充数的编辑!”,他愤愤不平,“投另一家杂志社去!”说罢,一拳擂在书桌上,震落了桌面上的那瓶碳素墨水……
“杨会计——”
“杨会计——”
杨翠英扯着高嗓门喊,她的脚步声已到杨墨斗的宿舍门口。
这女人又有什么事?
“囔什么!?”他一听到她的声音就很不耐烦,跨出宿舍门口就大声责问道。
“有人找你。”杨翠英并没生气,用手指向楼梯口,脸上虽堆满了笑,但眼睛里却分明写着“惊奇”两字,“是个大美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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