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旦饶有兴致地盯着萧弋将唾沫抹在自己的鬓角,用手掌反复而仔细地摩挲,直至每一根发丝都一丝不苟、服服帖帖。
没有嫌弃,没有不耐,更没有催促。
如果说三天前这位十七岁少年犀利而勇敢的表现,带给他的感觉是满腹的震撼,那么现在的感觉,就是亲切。
由震撼导致的敬重总是使得人生分,因此纳兰旦一直称呼萧弋为公子弋,而萧弋也一直称呼他为圣使大人。虽彬彬有礼礼节周全,但这终归是陌生人首次见面才会使用的敬称。
纳兰旦看着此时此刻的萧弋,渐渐觉得对他的称呼,应该是可以改变的时候了。
听说即将要见到清醒的她了,他的这种张皇失态、手足无措、心急火燎又紧张得不行的摸样看上去实在是滑稽得不行,这吐一滩口水抹在头上的恶心举动,在生性高贵典雅、高傲自洁的圣族圣殿圣使看来,也本该深感鄙夷、拂袖侧目,但不知怎的,纳兰旦却爱看得很。
兴许是因为我们两个,有一位共同真爱并深深在乎着的人
这种爱,是深深的疼爱,真正的怜爱,发自内心,掩饰不来。
他在乎她的感受,胜过自己的脸面。
他的爱,似乎比我还更真,更纯。是随时随地站在她的角度去思考看待问题,只要她开心,快乐,幸福,那么一切都可以不在乎。为她不计一切代价,没有任何保留。
看着此时的萧弋,再回想起他之前那一番夹枪带棍、咄咄逼人的话语,纳兰旦内心的压力突然变得很大很大。
她有他这样一位中土义兄,是一辈子最大的幸福。纳兰旦只能在心中默默告诉自己,在北境之地必须不惜生命守护好面前这位两人共同在乎的少女。
纳兰旦开始发自内心的喜欢萧弋的这种不虚伪、不做作,真性情、不遮掩,内心与他的距离拉近了许多许多。
“你说是没关系,可不能信你的小珑一年没见我了,我可不能让她见了,觉得我没任何长进”
萧弋一边仔仔细细地整理着鬓角,一边喃喃而语。
纳兰旦闻言微微一笑,鼓励道:“弋哥儿,虽然一年前的你是个什么摸样我未曾见过,但相信小珑一定对现在的你会非常满意,与你相见能带给她真正的开心。因为现在的你是一个真正的男人。”
他对我的称呼,变了
萧弋闻言停下了手头的动作,有些震楞。
对这位圣使大人,萧弋之前也只感到敬畏而疏远。
虽然他在三天前一直暗中守护着自己,又在关键时候出手制住了程镇,萧弋虽感激,但对他那神鬼莫测的修为和神出鬼没的行事方式,更感敬畏。
所谓敬畏,由敬生出畏惧恐惧,这并不是一种好的感觉。
再加之他是要带走小珑的人,心里自然而然便谈不上好感,只感到一种天生的疏离感。这种感觉三天来随着约定时间的临近而与日俱增,在今天听他亲口讲诉了小珑的身世,满嘴都是令人讨厌的传说、传承、责任、使命后,达到了一个明,小珑将看到的自己,是她最想看到的自己,萧弋愣在那里动弹不得。
“原来小珑最想看见的,是这样的一个我”
为什么
为什么
自我和程啸的死斗前醒悟以来,是多么的努力,多么的亡命,刻苦修炼天天向上,拼死拼活追求上进,小珑不想看见觉悟和崛起后的我,偏偏就想看见这最不争气、气死先人时的我
“也许,她只是想跟我开个玩笑呢只有一刻钟左右的时间,耽误不起,先进去再说”
萧弋满腹疑惑却不敢生气,震楞两息便抬足向里头走。
隧道走完出去,豁然开朗,满目神奇又舒适,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果然是一个青木森森、充满朝气、绿意盎然的世界足下绿草幽幽,四周遍植青木,在那中心,又有一棵最为高大的参天大树,一大束圣洁的乳白光环当空射下,笼罩着它,令它看上去犹如一尊圣树、天木。
萧弋定睛望去,这棵树,十分熟悉。
那是走出三爷府邸,走过庭院,走过小径,自己和小珑儿时最喜欢的那片草地,那棵最喜欢在它的荫蔽下面嬉戏玩耍乘凉午睡的参天大树
在那树下,有位伊人。
美目顾盼,白衣翩翩。
“小珑”
萧弋眼睛一热,胸口猛然一震,情不自禁地朝着树下拔足飞奔
近了,近了
小珑,依旧是那熟悉的摸样
纯白裙裾,宛如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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