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小院,空无一人,廉甲在僰山打杂,小貂在后山玩耍,两人站在院子里相对无言。
她问道:“小貂呢?”
廉尺比划了个手势,在后山。
梁弯弯瞪大了双眼,问道:“你放心让它独自去后山?那里很多野兽的,你就不怕它给别的动物吃了?”
廉尺心说它就是后山最厉害的野兽,哪里会受到威胁,它最爱吃野狼的脑子,又怎么可能会有动物敢去吃它?
廉尺想跟梁弯弯解释那只貂比她想象的厉害,但他发现这是一笔糊涂账,他怎么跟梁弯弯说?告诉她那只貂是妖族,是闪电貂?首先不说梁弯弯信不信,小貂的身份他也不想告诉外人,虽然人族妖族因为曾经共同抵抗魔族的缘故,关系谈不上融洽但也算得上相安无事,有些能够化形的妖族,甚至就在人类世界里生活着,但毕竟人妖殊途,未免那些不必要的麻烦,不如就当成是一只宠物大概还好一点。
他只好比划着手势解释了半天,说小貂在外围,不会有危险的,梁弯弯才将信将疑地没有再问。
“咱们非要在这里等它吗?”
廉尺点头,心说在外面可很难找到它,也懒得去找。
于是两人继续干站着,廉尺倒是没什么感觉,屋里有凳子,但他没想过要去搬,反正院里有石凳的,你梁弯弯站累了自己坐下就是了。至于主人的待客之道,奉茶什么的,他和廉甲从不喝茶,所以屋里没有茶叶。给客人倒水的话——大家都是修行者,两三天不喝水也是常事,哪里需要这些……
况且他始终觉得今天发生的事情有点滑稽,自己上门去要债,遇上了胡八道,胡八道要对他动手,然后来了个梁弯弯,说要保他,条件是闪电貂,这个交易看上去似乎是他占便宜,只是一只宠物罢了,但远古妖族闪电貂的价值又怎能如此衡量?然后梁弯弯走了,但是又回来了,还是决定要帮他,理由一是不想让一只畜生伤心,理由二是觉得他这人有意思,不想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废了。
然后……她居然就这样跟着他回了家,为了看一只她以为是普通宠物的貂?
廉尺在想着今天的事情,梁弯弯似乎也有心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院墙看,有些茫然。
两个人就这样一直站着,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话,还多半是梁弯弯在问,廉尺回答——譬如梁弯弯问你是怎么得到那只小貂的,廉尺比划了个手势,捡的;你是天生不会说话的么,点头;你那么喜欢废人修为就没半点愧疚感吗,摇头……一直到梁弯弯问道先前若是我不出手你预备怎么解决胡八道的问题,然后廉尺沉默。
然后大家都沉默了。
廉尺沉默是因为他觉得很难和一个不懂哑语的人解释清楚这么复杂的事情,况且有些事其实也不好说。
梁弯弯沉默则是因为她以为这人有什么隐藏的底牌,所谓底牌,当然是不能随意给人看的,所以她也就不问了。
梁弯弯很随意地将目光投向四周望了望,倒也没提要主人请她进屋什么的,她大概是以为对方有什么隐私,毕竟私人的居所不愿意展现在她面前也很正常,但她是一个大姑娘家,又哪里好意思进一个陌生男子的屋了?
这里的环境,真的很差啊。
她不知道僰山外门居然还会有这样的存在,照理说廉尺身为外门弟子,纵然之前一直背着废材之名,但弟子舍的条件好过这里何止百倍,又怎么会沦落到这等地步?况且现在这人实力又不比从前,照理说改变自己的住所条件也不难吧。她却不知道廉尺对这些东西根本不在意,廉甲又是个大大咧咧习惯了的,所以这狗窝一般的居住环境竟从来没给两人带来过任何困扰,至于小貂,虽然会嫌弃,但它说的话一来两人听不懂,二来就算是听懂了也会直接被忽视,所以就成了眼前这幅情形。
廉尺并不知道梁弯弯心中的想法,他正好看见院子有些脏了,其实也不是脏,只是堆积了些落叶——夏天的风一阵一阵的,总是很难扫得净,但自从穿越过来后,这些事一直是他在做的,既然看见了,扫一下也没什么。
在他的思维里,早做晚做都是做,并不会因为有客人在就不做,况且他也没有什么招待客人的想法。
于是他很随意地走到院墙根,拾起靠着的那根金黄色的大笤帚,开始扫起地来。
梁弯弯有些惊讶地看着那个现在已经名震外门的前废材弟子,他就这样毫不避讳地在自己面前拿起扫把扫院子?修行者的世界虽不像凡俗界里那般注重男尊女卑,但这些活本就不该是修士干的,像普通弟子只能自己做,但她和廉尺这等修为的弟子早有旁人代劳,不然僰山上为何有那么多打杂的?
她很好奇地提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廉尺沉默了片刻,用长剑在地上刻了一行字。
——我的父亲就是僰山上一个打杂的。
梁弯弯张大了嘴,顿时变得有些不好意思,看廉尺的眼神也变得有些同情——在女人那毫无理智可言又丰富到极点的想象力中,大概脑补了一个沉默的寒门子弟在受尽众人欺侮后崛起的故事,廉尺先前的沉默也被她理所当然地理解为自卑心在作祟,于是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亏欠的感觉。
但实际上,廉尺却根本没有半点身为“打杂的儿子”应该有的自觉,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卑微的,工作本就没有高低尊卑之分,况且他那名义上的父亲,分明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在这方世界,修行者是无法查探修为高于自己的修行者的境界,因此廉尺并不能查探廉甲到底是什么境界,但他已突破至仑泉境中期,上次又从余暇口中得知廉甲并未突破仑泉境,想来该是仑泉境巅峰了。
这一点廉甲从未提起过,但廉尺身上也完全没有所谓的好奇心,或者说他足够理智,别人不说他就不问,所以他从来没有问起过,而廉甲也没有主动告诉过他。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