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涩涩抿了一小口。
杨逸笑了笑,道:“我有点事要告诉你。”
侯飞云把酒杯拍在桌子上,做豪气干云状,道:“说!”
她稍稍觉得有点惋惜……因为木杯子拍在桌上不是很响……
杨逸道:“我说了啊。”
侯飞云道:“说。”
杨逸道:“我真的说了啊。”
侯飞云:“说。”
杨逸:“我真的真的说了啊。”
侯飞云站了起来,伸手够到杨逸额头上摸了摸,咦道:“没发烧啊?”却看师兄一脸郑重,不像是玩笑的样子,只好坐了回去。
杨逸淡淡道:“陇城少城主林振衣,串通秋梧派,泄漏本门机密,被其父逐出陇城。”
侯飞云呆了一呆,道:“师兄你真发烧了吧?”
杨逸喝了一口酒,道:“怎么?”
侯飞云道:“师兄你在逗我吗,林振衣被人折磨成什么样子你没看到吗,怎么还会信这种话?”
杨逸不回答她,只道:“要不要再喝点酒?”
侯飞云皱眉:“难喝死了。”
杨逸也不强求她,自顾自又喝了一口,道:“这是陇城说的。就我们路上这几日,消息已经传遍了。”
侯飞云嘿道:“陇城说的又怎么样?陇城说的便是天理吗?”
杨逸道:“确实是。”
侯飞云怔住。
杨逸正色道:“师妹,你不知道人心险恶。陇城是与寒冰断弦并称的名门正派,断不会胡言乱语,毁了自己数千年清誉。”
侯飞云大叫:“那林振衣呢?他的伤还是我检查的你给他治的,你倒说说看这能有假吗!”
杨逸霍然起身,一挥袖,很想有什么无形的东西笼了下来,罩住了他们这间雅座,这才道:“话不可乱说,小心招来灾祸。”
侯飞云双瞳一缩,冷然道:“什么意思?”
杨逸心中暗叹,知道师妹已动了真怒。他与侯飞云相处多年,知道侯飞云大叫大嚷就是没什么大事,若是不叫不嚷面色森寒,那就大大麻烦。
他道:“林振衣已成叛徒,天下人共弃之。你这话若是被人听到,还不知要惹出多少麻烦。”
侯飞云毫不退让:“那又怎样?”
杨逸道:“现在不是这样那样的问题,是事实!”
侯飞云冷笑:“你怎么知道什么是事实?”
杨逸道:“你看到林振衣一身的伤,怎么知道他不是装的?我就问你,以你我的道行,别说师父了,就是大师兄装给我们看,我们难道看得出来?”
侯飞云瞪了他半晌,颓然坐倒。
杨逸又道:“我也跟你说过了,陇城数千年清誉,堂堂三大门派之一,林振衣与我们不过相处了三天,你信哪一个!”
侯飞云不答,狠狠盯着杨逸,胸前衣衫剧烈起伏。
杨逸低声道:“师妹……”
侯飞云袖袍微摆,勉强算作挥手,黯然道:“别说了……”
杨逸还欲再劝,却看到侯飞云闭起双目,狠狠咬着下唇,双眉皱起。两行泪从她眼角滑下,浸湿了深长的睫毛,滴在她自己腿上,在墨绿衣衫上晕开一片暗色。
那双眉皱得他心里好痛。
他双唇微动,似欲开口,侯飞云却突然睁开眼,一把抢过桌上酒杯,仰头全部灌了下去,然后摸索着将酒杯放回桌上,双手撑住桌沿,伏在桌上剧烈地咳着,咳得双颊一片潮红。
她眉目本偏孤清,这片红色一染,便有了绝艳之感。杨逸虽明知此时不宜如此,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侯飞云毫无酒量可言,一杯酒下肚,便觉得昏昏沉沉,勉强撑起来看了杨逸一眼,就伏在桌上睡了。
她抬头时间虽短,杨逸却已看清——她淡若柳烟的双眉还是皱着。一瞬间,他真的好想帮她抚平——如果可以做到的话。
他走了过去,将她抱起,一手正抱在她肩上,只觉得她双肩说不出的瘦,瘦到他可以清晰地触到她突兀的肩骨。侯飞云还没有醉死,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下,喃喃道:“……师兄……你该不会……像他……他……一样……也……也……骗我吧……“
杨逸俯身,在她颊上轻轻吻了一下,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感觉,轻声道:“连你师兄我也信不过吗?”
侯飞云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微微动了一下,又喃喃道:“……师父……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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