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初升,蓝天映彩,放眼望去,逍遥谷、忘忧村景色尽收眼底,秀丽无边,东方未明心情大畅,不由发声长啸。历来景色动人之际,必随以诗兴佳作,只可惜东方未明于诗词一道修养全无,竟也怪不得他。但武林人士之长啸,比起文人之吟诗,自也多了些豪情与快意。
不久啸声止歇,又复自思:“我去打倭寇,师伯是喜欢的,而武林正教对我也必当会有所改观。”想起武林大会上群雄对丐帮的推崇,更是确定,又想:“武林正教和天龙教之争,不过是自己人之间的纷争,而倭寇却是民族的大敌,孰重孰轻,显而易见。”思想明白,便开始筹划行程,见逍遥谷轩疏雅致、忘忧村静谧超然,不由喃喃道:“我才回到了这儿,却又要离开了。”心中留恋,便抬步下山。
只见荆棘在厅院中来回踱步,面上若有所思,想是在回味适才所感悟的武学境界,谷月轩却已不在,不愿打扰荆棘,自行走下山去。不久便到了忘忧村,只见无虑湖边草绿花红,蝴蝶翻飞其间,东方未明心中一动,慢慢走近前去,突然向一只七彩蝴蝶虚空一抓,内力蓬勃而出,随即全力收回,只见那蝴蝶立刻向自己手心飞来,东方未明心中大喜,连连加劲,只觉手上内劲顺着经脉迅速向丹田汇聚,那蝴蝶也不由自主地翅膀狂拍,却始终止不住身子,东方未明眼见便要得手,内劲却突然无以为继,那蝴蝶失去“吸力”,顿时如逢大赦,翻翅而去。东方未明大是失望,心想这番功亏一篑,毕竟是朝阳功仍不纯熟之故,他这些日子对朝阳功体多有观摩,经脉路线已然熟悉,首次施展却仅如此,连忙向湖对面看去,只见钓叟前辈并未在此,稍稍遮羞,心想他老人家若是见到,定会笑话一番。
东方未明又对另一只蝴蝶如法炮制,结果却同样如此。东方未明并不泄气,屡败屡战,朝阳功极耗内力,不久便已大汗淋漓,东方未明浑然不觉,屡次试验,发觉自己至多能将蝴蝶吸引住半丈,一到半丈开外,蝴蝶便已不受控制,心道:“这朝阳功和内力修为有关,内力越是雄厚,那吸引力才越是强大,而凭自己目前的内力修为,半丈恐怕已是极限了。”突然想起曾让钓叟前辈去“钓”石块,右手向地上的一个石块挥去,只见那石块微微一动,竟没有丝毫飞起的意思,不由微微自嘲,心想这石块的重量自非蝴蝶可比,自己的内功还是远远不如的,若是钓叟前辈,别说是这小小的石块,便是百十斤重的人,也照样吸得过来,心道:“将人从远处吸过来,岂不就像是在‘钓’人?”
突然间心中一动,猛拍前额,连声道:“好笨好笨!”轻手轻脚地走向一只蝴蝶,待到半丈之内,见那蝴蝶仍无察觉,忍不住得意一笑,道:“看你朝哪跑!”手中一挥,那蝴蝶虽被他声音惊动,作势欲飞却已不及,径直般向东方未明手中撞来,东方未明顿时将之拿在手里,放声大笑、手舞足蹈起来。这是他第一次成功拿到外物,虽然讨了巧儿,却也大是满足,心想以后运天功一旦“如日中天”,那还不是隔空取物、手到擒来,百万军中取敌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也也也?!
正自欣喜之间,突然听到一声怒叱:“臭小子便是你么!老娘杀了你!”东方未明心中大震,连忙放眼望去,只见一个中年妇人手执软剑,恶狠狠地向自己劈来。东方未明大是讶异,心想这人是谁,自己何时得罪过她了?身子一侧,向一边躲开,道:“前辈有话好说!”那妇人怒道:“有何好说的?你害我女儿吃这么多苦,不杀了你,怎么对得起我女儿?”话未说完,又是一剑刺来。东方未明大是头疼,心想:“你女儿是谁了,我何曾害过你女儿?我又不是那嫖客……”情知误会,对方却是下手如电、招招狠辣,根本没有机会分说,只好凝心接招,并不反击。数招一过,那妇人稍稍惊诧,喝道:“臭小子武功不错,但可惜人品太差,太没担当!”东方未明道:“前辈究竟在说什么,在下全不明白!”那妇人怒道:“你自己做过的事,你不承认么?”只见她双目通红,两眼布满血丝,满脸愁容紧蹙眉角,说这话时,竟似要哭出声来。
东方未明大是同情,道:“前辈定是认错人了!”那妇人却仍是不由分说地狂劈乱砍,东方未明无奈,只好见招拆招,他已深得“海上明月共潮生”的精髓,“顺”字诀随心所欲,饶那妇人剑法凌厉、波涛汹涌,他这“小船”却颠簸有致、“平稳”至极。若只论防守,连名扬天下的罗蛇君都拿东方未明毫无办法,更何况这妇人?
东方未明突然想起早上无瑕子提及的“云想衣裳花想容”,心思这般的确是立于不败之地了,但要想获胜,却惟有进攻,心中一动,见对方剑招稍稍有些用老,童心忽起,伸手在剑刃上轻轻一弹,那妇人大吃一惊,见这少年竟能在剑招之间行此举重若轻之事,武功可想而知,见他似有轻薄之意,更是恚怒,手下加劲,心想老娘纵横江湖半生,难道连你一个华山派的小儿辈还对付不了么?
她是如此心思,因此剑法层出不穷,东方未明却是紧紧注视她的招数,一边观察一边念叨:“破绽在哪?破绽在哪?”“云想衣裳花想容”的真义是说天下任何武功都有破绽,只要找到破绽,自然能够无往而不胜。但可惜他“现学现用”,虽然天赋过人、悟性不低,却也难以奏效,再加上这妇人武功高强、变招又快,虽然看出些破绽,却总是慢了半拍。这一战二人各有心思,竟也能打得如火如荼。
那妇人久战不下,心中着急,喝道:“臭小子试试老娘这一招!”说完身子凌空跃起,脚下连踩,一剑接着一剑,向东方未明头顶刺下。东方未明见她身在半空,竟能连续出招而不坠,不由大是好奇,只见对方连刺七剑,锋芒毕露,不敢拂逆其樱,不由连退七步,佩服无己,道:“前辈这招厉害至极,究竟是何名目?”那妇人叱道:“臭小子没听过‘七剑下天山’么?”东方未明不由“啊”地一声,道:“‘七剑下天山’?这招叫‘七剑下天山’?好形象的名目,莫非前辈是天山派的?”那妇人怒道:“你还和老娘装傻!”见他躲得过自己这一招,微微佩服,想起女儿,又是大怒,“雪中奇莲”、“流沙千里”,继续打过。
便在此时,只见一个女孩踉踉跄跄地从神医庐中跑出来,口中嘶道:“妈,妈,快住手,不是他,不……不是他!”那妇人大吃一惊,连忙收手,向那女孩奔去,道:“你身子这么弱,怎么能出来?快和妈妈回去!”说完将她抱起。东方未明放眼看去,只见那女孩正是何秋娟,想来这中年妇人是她母亲了,依稀记得齐伯伯说过她姓易。只见何秋娟脸色苍白至极,身子颤抖,似乎极是虚弱,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那妇人正是何秋娟的母亲,天山派掌门何未峰的夫人易兰。她情知女儿身体虚弱,心下犯疼,也就不再顾及东方未明,抱着女儿便要走回。何秋娟道:“妈,你误会他了,他不是他,你快向人家道歉!”易兰这才想起东方未明,道:“怎么?这小子不是那方稹?”
东方未明顿时明白过来,原来她是把自己当成了方稹,想起那方稹曾经将比剑失败迁怒于何秋娟,易兰自然是大怒不止了,但见何秋娟的脸色,似乎又发生了些事,躬身道:“逍遥派……(突然想到:‘我是不是该说自己是天龙教弟子?’)逍遥派弟子东方未明拜见何夫人!”易兰大是惊讶,面有愧色,道:“适才误会东方少侠,倒让少侠见笑了,东方少侠武功高明,令人佩服。”东方未明正要谦逊,突然见到何秋娟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连忙转身,只见曹岱、曹夫人押着方稹走了过来。
曹夫人远远便开口道:“唉呀,娟儿这时候怎么还可以到处走动?快回屋休息啊!”易兰脸色一本,“哼”了一声,向方稹看去,眼中似乎要冒出火来,看情状要不是抱着女儿,早已就动起手来。何秋娟却是将脸埋在母亲怀里,看也不看方稹。
曹岱走上前来,道:“曹岱没有教导好这劣徒,汗颜无地,这里向何夫人赔礼了。”说完向易兰深深一躬。易兰身子一侧,冷冷道:“我女儿吃这么多苦,难道你一句道歉就遮过去了么?”曹岱点头道:“是,是。”转头向方稹喝道:“孽徒还不跪下磕头赔罪!”方稹面上不情不愿,但看到曹岱的严厉神色,却也不敢违逆。易兰仔细打量方稹,见这少年的确风liu潇洒,怪不得女儿倾心于他,但见他神色,显是被迫,不由大是恼怒,道:“你对我女儿如此,还很有理么?”
曹岱道:“何夫人息怒,这孽徒所作所为,实在令人齿冷,但事情并非无可补救。”易兰冷冷道:“不知曹掌门有何吩咐?”曹岱陪笑道:“曹岱哪里敢吩咐夫人?只是这孽徒自小没有父母,是曹岱一手带大,也算是曹岱的半子,因此曹岱索性作主,为他订下这门亲事!”他话音一落,何秋娟的身子不由一颤。方稹突然抬起头来,道:“师父,我……我……”曹岱喝道:“闭嘴!”
易兰面上沉吟,颇有犹豫。曹夫人笑道:“易姐姐,我们自小相识,情同姐妹,如今若能联姻,岂不更是一件喜事?我们姐妹以后可就更亲近了。”易兰左思右想,心想以女儿目今的状况,也只有如此了,面上渐渐露出笑容,便要点头,何秋娟却突然抬起头来,道:“我不愿意!”
众人脸色都是一变,均对何秋娟此言颇感诧异。东方未明心想:“前些日子方稹怪你而去,你还舍不得别人骂他,难道才过十余日,就不再喜欢他了?那又是为了什么?”
曹夫人笑道:“娟儿就是脸嫩,你和稹儿的事大家都知道的,何必要害羞?你喜欢稹儿的,不是么?”何秋娟脸上并无羞涩,而是愈加苍白,道:“以前是的,可是现在不了。”突然看向方稹,道:“表……表哥,你要娶我,是他们逼迫你的,你根本就不想娶我是么?”
方稹并不出声,将脸转到一边,不去看她。曹岱重重地“哼”了一声。方稹只好硬着头皮道:“不,不,我……我是真心实意的想。”何秋娟见他言不由衷,心中失望,道:“换了十几日前,我一定会欣喜若狂,你知道的,表哥,我一直都是那么的喜欢你,可是……可是,这些日子你到哪去了,你到哪去了啊?”再也忍耐不住,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不愿众人看到,又将脸埋在妈妈的怀里。
众人都不解其意,易兰脸上愁云密布,喃喃道:“你们来得晚了,如果你们能早一日来,那该有多好?”说着向方稹怒目而视。曹岱心中吃惊,道:“究……究竟发生了何事?”易兰面上痛苦,道:“昨日怪医前辈已经给娟儿……给娟儿……”再也说不下去。
曹岱夫妇一听“怪医”的名字,顿时面色大变,曹岱见所料竟成事实,心中纷乱。曹夫人脸上惶急,连声道:“易姐姐,你怎么不阻拦啊?娟儿还小不懂事,你怎么能任她心思?”易兰面上悲戚,哽咽道:“如果我不答应,她……她连我这个妈妈都不要了。”何秋娟抱紧她,轻声道:“妈,别说了,别说了。”
曹夫人见状顿知易兰也是无可奈何,何秋娟的性子她也不是不知道,不由怔在当地。方稹道:“师娘……”曹夫人怒向心生,手上含劲,突然重重地打了方稹一巴掌,厉声道:“臭小子,这些日子你躲哪去了?娟儿有了身孕,难道你不知道么?我华山派何曾有过你这种遇事逃避、毫无担当之人?”
曹夫人这一巴掌怒极而发,直打得方稹头晕目眩,但待他听到“娟儿有了身孕”,顿时如遭雷劈,目瞪口呆,不由自主坐倒在地,眼睛直直地望着何秋娟,一切疼痛都已忘记,只有一个声音在脑中巨响:“表妹有了身孕?表妹有了身孕?我……我怎么不知道?她……他怎么没和我说?”
东方未明突然面红耳赤,见众人都不说话,更是极不自然。
何秋娟却是突然放声大哭,道:“妈,让他们走,我不想再见到他们,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易兰垂泪道:“是,是,妈妈现在就带乖女儿回家。”说着抱着何秋娟便走。曹岱和曹夫人都不由伸出手来挽留,但到了半途,又都停下,均是欲言又止。方稹却不知从哪生出的力道,从地上爬起,拉住何秋娟,道:“表妹,你别走,你别走!”
方稹比剑大会败于师姐手下,多年来参加少年英雄大会的梦想终于破灭,他自尊心极强,一时之间自然难以接受,而回思过往,要不是和表妹柔情蜜意分了心思、自己能够专心武学的话,却也未必就输于师姐曹萼华。少年儿郎,斗经挫折,多数悔不当初,对过去种种全然否定,而继之以迁怒逃避。客观言之,方稹败于曹萼华之手,确有为情爱分心之故,但若将责任尽皆归咎于何秋娟之身,那也是大错特错,但受到极大挫折打击的失意儿郎,再让他承认错由己起、自作自受,恐怕也太残忍了些。成长既需过程,过程不可避免会有弯路,曲曲折折,方才是真正的人生。
方稹这些日子逃避世人、逃避一切,而他最不想见到的,便是何秋娟。但他也是的确不知何秋娟已有身孕,如果他早就知道了,他还会这样么?
何秋娟哭道:“你还拉着我干什么?”方稹道:“表妹,我……我……我该死!”说完自己猛扇自己耳光。何秋娟又是心痛,又是难过,哭道:“你早到哪里去了?我……我等了你十天,你都无影无踪。”方稹也是泪流满面,道:“我对不起你,表妹,你别走,我真的娶你!”何秋娟面上苦笑,缓缓摇了摇头,道:“表哥,你这是同情我么?”方稹大声道:“不是,不是,表妹,我上次那般说你,是我不对,但你也知道的,我是喜欢你的,而你也喜欢我!”
何秋娟凄然道:“是啊,我们都那么的喜欢对方,可这么多年的感情,为何连一点小小的挫折也经受不了?”方稹面上迷惑,但也知情势不容多想,道:“表妹,你留下来,我们……我们重新开始。”何秋娟摇了摇头,道:“表哥,这些天来,我已经想通了。”方稹道:“想通了什么?”何秋娟道:“我太爱你了,所以我们这段感情,注定不会长久。”方稹哑然道:“那是什么意思?”
何秋娟接着道:“我们的孩子没了,他从我的身体里消失了,而你,也从我的心里,消失了……”方稹大急,道:“表妹……”何秋娟抽泣道:“我不再爱你,可我不知道,我该不该恨你。”说完“哇”地一声又哭了出来,她所受到的委屈,自也非目今的方稹所能真正感受。
(一对少年情侣,走到如此境地,究竟应该怪谁?)
易兰见事已至此,又知道女儿素来性格决绝,她决定的事,就不会再回头,也就不再说话,向曹岱夫妇看了一眼,便抱着女儿离开。曹岱面色难看,瞪了方稹一眼,跺了跺脚,怒气冲冲而去。曹夫人见方稹呆若木鸡,显也是伤心至极,心中一软,道:“稹儿,回去吧。”方稹不闻不问,仍是痴痴地看着何秋娟离去的方向。曹夫人叹了口气,上来拉着他的手离开,方稹宛如行尸走肉般地跟着。
曹夫人向旁边的东方未明扫了一眼,突然间神色甚是严厉,眼中杀气一闪而过,东方未明心中一突,连忙躬身道:“是,是。”曹夫人方才离去。
东方未明长出一口气,道:“曹夫人刚才为何那般瞪我?莫非她也已经知道我是天龙教弟子,要对我不利?她那样子好凶,看来武功也不简单。”想想又不对,突然间灵台空明,一拍前额,道:“我真笨了,曹夫人明显是要我不可将此事说出去。”心想何秋娟历逢此事,名誉终不大好听,突然“嘿”了一声,暗道:“曹夫人也太看不起我了,东方未明岂是搬弄口舌的无聊之徒!”
望望四周已空无一人,心想这番离开,钓叟和棋叟两位前辈是要告个别的,毕竟他们两人都对自己有传功之恩,便向忘忧村里走去。不久便远远见到一亭,上书“兰亭”二字,心想仙音姐姐有个凉亭,原来这忘忧村里亦有。只见那亭里坐着两人,其中一个颇为熟悉,东方未明对他印象极为深刻,正是纪纹所言的那个“不梳头发只书法”的“铁笔”铁无双,另一人却是不识。
东方未明走进亭来,躬身道:“晚辈东方未明拜见铁叔叔!”铁无双眼睛一翻,道:“臭小子,你有多大?”东方未明不知他为何生气,恭敬道:“晚辈一十八岁。”铁无双怒道:“那你为何叫老子叔叔?难道我很老么?”东方未明不由“啊”地一声,心想他原来是为此生气,笑道:“芸丫头曾经这般称呼前辈,所以弟子就这么学学了。”铁无双哼道:“好的不学,学人家叫叔叔……”另一人却是哈哈大笑,道:“铁兄,在这少年面前,我们可是真老了!”铁无双向东方未明道:“臭小子,这是名扬天下的‘画圣’,你小子还不拜见华……嗯,华叔叔?”那人笑道:“哈哈,铁兄,还是不要自找折寿了,东方小兄弟,在下痴长几岁,便劳你叫声大哥吧。”东方未明心想这人原来便是“画圣”华中隐,见他俊秀飘逸、平易近人,喜道:“东方未明拜见华大哥。”
华中隐微笑颔首,又仔细打量东方未明,道:“听说东方小兄弟成了天龙教弟子?”东方未明点了点头。铁无双却道:“听说你打败了罗蛇君,我倒不信,这就试试。”说着又拿出他那支铁笔来,东方未明这次同样没有看清楚他那铁笔是从何而来,不由暗暗佩服。华中隐却是哈哈一笑,道:“铁兄,动手不免伤了和气,就请小兄弟指点我们的书画一二吧。”铁无双微一思索,道:“便依你。”
东方未明连连摆手,面上为难,道:“两位前辈饶了弟子吧,弟子对于琴棋书画,那是一窍不通。”华中隐笑道:“不然,不然,小兄弟出身逍遥派,见识自有过人之处,倒是我们献丑了。”说着拿出一幅画来,道:“这是鄙人最近的感触之作,小兄弟试为一评。”
只见那画上一个女子坐在窗前,眼睛望向窗外,那女子虽然貌美如花,却是满面忧愁,最奇的是眼中泪水盈盈,纸面看去竟如湿了一般,整幅画宛若真人,惟妙惟肖,东方未明心中触动,不由出言问道:“华大哥所画之人,不知为谁?”华中隐道:“不瞒小兄弟说,此女乃是西汉初年的大才女卓文君。”东方未明讶道:“卓文君?她是谁的老婆来者?司马……司马迁?”
铁无双顿时“呸”了一声,道:“臭小子敢开太史公的玩笑!”东方未明不由“啊”了一声,道:“惭愧,惭愧,对了,是司马相如!司马相如!”心想自己以前读书时老是混淆这两个人,今日果然出了大丑,连忙道:“我知道,司马相如是个大才子,卓文君仰慕他的才华,就和他私奔了。”铁无双道:“臭小子还算有点见识。”哪知东方未明立刻就露了馅,道:“怎么?她很不开心么?难道司马相如待她不好?”
华中隐道:“小兄弟有所不知,这司马相如终究是个才子,最初是被卓文君的才貌所吸引,但过得久了,自然就厌了。”东方未明怒道:“才子很了不起么?才子就可以喜新厌旧了?”华中隐微微一笑,铁无双道:“说了半天,就这句话稍稍有些道理。”
东方未明道:“后来如何?”华中隐道:“卓文君虽然人老珠黄,但才情还是有的,竟又能把那司马相如收拾得服服帖帖。”东方未明喜道:“愿闻其详。”华中隐道:“那卓文君出生在富豪之家,但可惜命运不顺,年纪轻轻便已守寡,但她年轻貌美、才情见识一时无俩,因此司马相如一见之下,顿时惊为天人,千方百计地渴求一见。”东方未明点了点头,心中却是想:“天下真的有这般漂亮的女人,竟能让人一见倾心?”
华中隐接着道:“终于司马相如用一曲《凤求凰》打动了卓文君,卓文君不计世俗礼法,毅然和那司马相如私奔而去。”东方未明“啊”了一声,道:“这卓文君果然了不起。”铁无双哼道:“那还用你说?”东方未明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间既有羡慕,又有失落,羡慕的自是世上确有卓文君这般的神奇女子,失落的似乎是当世竟没人和他私奔。
华中隐笑道:“当时司马相如还是落魄才子,生计都要靠卓文君当垆卖酒来维持,但卓文君坦然为之,毫不畏惧凡俗物议。”铁无双击掌赞道:“卓文君见识气度,确非世俗女子可比。”东方未明疑道:“这么说来,卓文君当是真爱那司马相如的了,不知司马相如为何会变心?”
华中隐道:“这司马相如之所以飞黄腾达,运气倒占了多数。汉武帝偶尔翻阅文章,竟看到了他所作的诗赋,一读之下,大为赞叹,便将他召到长安,从此做起了官儿。”东方未明“哦”了一声,心想区区几首诗赋就能换来官做,怪不得当世那么多人寻死觅活地学作诗了。华中隐道:“司马相如到了温柔仙乡,沉迷于声色犬马、斗鸡走狗,自然就渐渐不把卓文君放在心上。”东方未明怒道:“此人甚是无耻,卓文君当初能不惜抛头露面地卖酒养活他,如今他一朝富贵了,便将别人忘诸脑后。可见他当初喜欢卓文君,恐怕也不过是垂涎卓文君的美貌。”华中隐和铁无双相视一笑,铁无双道:“你说话越来越有道理了。”东方未明得他“鼓励”,道:“可不是么?他是大才子怎么了?大才子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公然无耻么?”
铁无双哈哈大笑,一拍东方未明的肩膀,道:“痛快,痛快,小兄弟此言当浮一大白。”竟开始称呼东方未明为“小兄弟”了。
华中隐微笑道:“共苦容易同甘难,这可是普遍之事,并非才子所独为。”东方未明这类故事也听得不少,不由一怔,思忖一会,道:“华大哥所说也是事实,但这些才子们饱读诗书,远胜一般人,想来该更明事理才是,可为何作出此等无耻之事的,竞大多是这些才子们?可见他们的圣贤书,算是白读了。”华中隐不由哈哈大笑,道:“小兄弟之论妙之极矣,历来的才子们,若是听到小兄弟这句话,恐怕也当汗颜无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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