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好热,我的膝盖也麻的没有知觉了。我们还要跪多久?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来这?”
告别了黎人村庄,一路向南,便来到了这个孟安从来不曾见过的地方,视线前的一层薄纱让清晰的视线有些模糊,这是临走前孟昶让他戴上的。并且嘱咐他一定不能让人看见他的眼睛。
至于原因,他不用猜都知道。
孟安浑身脏兮兮的,小手不停的敲击着酸麻的膝盖。身上的衣服破烂如布条一般,还是在泥浆里滚过许多遍占满泥浆的颜色。七八岁的年龄却没有孩童一样的稚气,也许是泥污胡了脸,那一双碧绿的眼眸格外漂亮,可惜没有人能看到。
孟安身边,跪着一个大约十几岁左右的孩子,身形消瘦,穿着和身旁男孩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脏衣服。他的嘴角微微向上翘起,总保持着一份淡淡的微笑,即使这样的笑容出现在一张被污垢填满的脸颊上也不难看出。
孟昶的眼睛死死盯着院前的那块“智贤书院”的匾额,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我们已经回不去了,即使是死也要死在书院的门前。”
他们靠着一路偷抢来到王都芙蓉城,其过程,他不想再提,他觉得冥冥中,仿佛是上天都在给他机会报仇,报仇是他必须完成的使命,否则怎么会赶上智贤书院的招生?
孟安涣散想要打退堂鼓的眼眸沉寂片刻最终又坚毅起来,弯曲的脊背又和哥哥一样挺得笔直。
入秋那一阵总是最热的,即使一天到晚泡在水缸里,也避免不了被烫的跳出没有添柴就被烧沸的水缸。更何况跪在这没有任何庇荫的山腰,说来也怪,葱葱郁郁的山,唯独这里没有树,没有草。那一座横在山间的书院仿佛夺走了山间的灵气。这座没什么特别景色的山,因为这间书院而出名。
毒日炙烤着他们,汗水就像是烧烤时从肉块中冒出的肥油,随着它的流逝,他们的身体也渐渐开始虚脱。
腹诽咒骂的声音从来没有在耳边断绝过,除了这种方式大概真的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来发泄自己心中的邪火。
当然,这只是不想离开的人。还有一些人,因为受不了炙烤,在反复晕倒,起来,起来晕倒的恶性循环挣扎过后,不甘心的拖着摇摇晃晃的身子昕昕离去。有的甚至气愤的嚎哭。
三天,整整三天,他们在这所书院跪了整整三天,不吃不喝。而他们之中年龄最大的也不过十五岁。都是些少年,有的甚至还是孩子。三天前,这里还跪着几百号人,三天后,跪在这的不过一百人。
智贤书院,全天下最出名的书院,楚国贵族管家子弟的必进书院,这座书院是楚国十代君主轩辕琅下令建设的,目的是教化权贵,减少仗势欺人的事件,让他们习礼仪,懂教化。做出表率,而不是仗势欺人,祸害百姓。
书院的先生,都是天下最有名望的士族读书人。入学的权贵要是得到书院先生们的一致认可,便可得到楚王的垂涎,平步青云。不用参加繁琐的考试,熬到白头也许连个户部侍郎都混不上。爵位可以世袭,但是官职不行。所以,书院,是仕途的敲门砖。
不过,初代先生杨和,认为书应为天下人而读。学习的机会是均等的,所以每一年也会招收许多来自民间的学生。
但是,这个均等,却还是在现实和事实面前败下了阵。书院从建设的一开始觉被贴上了贵族的标签。在贵族眼里,这些平民,就是老鼠屎,坏了一锅的好汤。杨和先生死后,碍于他的名声,每年招收平民学生的规矩虽然留了下来,但是条件门槛却是实实在在的刁难。
近五百年中,入书院的平民学生不足一百。
即使如此,每年来自全国各地的平民孩子依旧趋之如骛,因为从书院毕业的平民学生,几乎个个名垂青史。
扑通,扑通。在烈日的炙烤下。不断有人倒下去,身边的黄土也是此起彼伏,熏得呛人。
“哥,哥,你没事吧!”孟安将自己的身子向前移了移,将摇摇欲坠的兄长用肩膀支住。
“哥,你还好吗?”
孟昶艰难的转动双眼,红红的日头,照的他眩晕不已,侧过头,对上那双隔纱的绿眸时。他的心中一怔苦涩。那天之后,全天下,拥有绿色眼眸的就只有他弟弟,司徒安一人了。司徒楠的养育之情,他一辈子都无法报答。那个待他好到让他无数次在被窝里哭泣不敢相信的养父母。终于还是和他日夜担心的一样,消失了。他的生活随着那场大火和屠杀彻底终结,死了。
太阳红的仿佛要流出血来,滴在他眼里,叮的生疼。
“哥,你没事吧。”孟安关切的问道。
孟昶摇摇头,缓缓移开司徒安的肩膀,目光落在书院后方,那一座九层阁楼之上。阁楼里放的都是书,全天下的书都在阁楼之上,楚国的历史和所有官员的资料也都在阁楼,这座阁楼装的不仅是书,还有他们楚国的历史。而只有书院的学生才有资格登上阁楼。
他不知道凶手是谁,可他知道自己需要权利和知识。他必须要拿到这两件武器才可以手刃仇人,因为敌人很强。
眼前的阁楼渐渐变得模糊,又离他遥远了好多。“还能坚持多久呢?”孟昶这样问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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