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城外,瓢泼大雨,瞬间漫遍了莽原。飞鸟的羽翼沉重,在雨中忽上忽下,勉力支撑着。回家的道路遥远,但是飞鸟的思想单纯。居高临下,倚城而观,浩瀚雨天,一片世外之景。
城内虽然阴沉了几分,却没有一丝雨水飘入,上方铅色云层依然咆哮如隐兽。百姓安居乐业,市场熙熙攘攘。商人与客人各自带着不一样的欣喜,各得所需。卸货的力夫,用手帕捂着鼻子的贵人,挑担的农夫,沉默的僧侣,眉开眼笑的货贩,一丝不苟的巡卫。
世外之景,世内之景。究竟谁在世外,谁是世内?冥冥之中难以分清。
云州内城如今十分热闹,今天是西南属城进贡主城云州的日子。沉重的货车,一辆接着一辆,被一一运进内城中的仓库,而城主们则被邀请参加盛会——很无聊的东西,不过是云州宣示主权的又一形式。
边锋依旧手无寸铁,身后跟着一个高大凶悍的汉子,长风,背负门板也似的大剑。边锋依旧年轻,在一群面容冷峻的城主中间,他虽然举止得当,却不像城主,反而多了几分纨绔意味。
雷家的走狗,兹然,担负宴会周围的巡逻工作。在他看到边锋之前,边锋心里想:“他要对自己笑了。”等他看到边锋的时候,果然谦卑有礼的疾走过来,面带着笑容。因为兹然疾走的时候刻意压住脚步,显得不那么激动,所以在边锋看来,他看到自己,是这么的激动。
边锋确定,自己只有一个儿子,而且这个儿子见到自己就像见到个至多知道名字的陌生人一般。
诚然,被人奉承迎合是很愉快的事情,但是一个人只要不足够愚蠢,他便不会把兹然当做朋友,而且兹然的一切反应都在意料之中,那便谈不上任何的喜悦。边锋自认为是一个无趣的人,所以更难将这些当了真,唯一的一次超水平发挥是拿下了自己妻子的心。
兹然退到了角落,一个修长的卫士朝他走过来,有如一道带有灵韵的风。卫士脱下自己的头盔,面容姣好。钟琴虽然遮住了自己的长发,但仍然别有一股阴柔婉约的意味。一身劲装与之相得益彰,在兹然看来,这就像战场之上,一柄带血的绝世宝剑,武力与杀戮绝不会玷污它的美,相反,武力与杀戮成就了它的美。不爱红妆爱武装,宝剑和盔甲就是钟琴的妆奁。
“义父,你对边家的人这么客气,不怕城主不高兴么?”钟琴轻轻问道。
兹然帮她整理了一下盔甲,又稳固了一番宝剑的位置,缓缓开口说道:“你以为他会对此不高兴么?我认为他对一切都不会满意。假如他认为边家曾对我兹然有一番露水恩情的话,我上前,或者不上前,他都不会高兴。但是他需要我。我不上前可能更不好。”
兹然出身不过无名之辈,事实上他背上的两把圆月弯刀是云衫代边锋送给他的。
“明白了,义父,所以你是做给城主看的么?明确告诉他你跟边家没有来往。”钟琴想了一下道。
“我的琴儿啊,你就这么看待为父的么?我只对你一个人说实话,既然这件事无关利弊,那么我随心而动,我只是‘想’上前拜见边锋罢了。”
钟琴说道:“我明白,义父,在你的那个年代,边锋是一时人杰。”
兹然道:“你的意思是,为父现在就老了么?边锋的确是一代人杰,只有看到他,我才相信自己还没有老去。这片天地,毕竟还不属于你们年轻人。”
钟琴忽然咬住了嘴唇,双眼看向了边锋。
兹然轻笑,道:“琴儿,我说了什么?边锋这种人,你应该喜欢,但是他是边家的人,你不能喜欢。”
钟琴置若罔闻,不过她的眼光更为悠远,似乎是越过了边锋的身影。
那边传来一阵喧哗,雷哲出现了,明眼人都知道他势必是第三代云州城主,所以他即是云州,大家纷纷上前。
钟琴深深看着的是他,但他好像没有注意这边。
兹然看了钟琴一眼,笑了笑,悄悄的走开了。
每个人忙忙碌碌,无所事事到什么事都想做,都在做的时候,边锋已经找位置坐了下来,长风量了一下自己的门板剑,摇了摇头,最终把它靠在台阶边上,也在旁边坐了下来,一把抓起盘子内的坚果。在门前,云州卫看到长风的剑的时候吓了一跳,执意要解下来。长风只是微微一歪身子,门板剑敲到那个云州卫的脑袋,然后身子被长风扣到膝盖砸了一下,再也站不起来。
长风还是这般肆无忌惮,更多云州卫过来的时候,看到边锋,最终缓缓放行。
“就好像我比你那柄剑不像剑的东西更难懂似的,他们可能心里想,既然把我放进来了,这上百斤破铜烂铁也就无所谓了。”边锋对长风悄悄说道。
长风哈哈大笑,道:“这可不是破铜烂铁,当然,他们更应该害怕的的确是公子。”这可不是破铜烂铁,长风喜欢挥动沉重的武器,曾经他用一双金锤,因为同等体积下金子要更重一些,但是他毕竟从小向往的是游侠剑客生涯,而金子无法铸成刀剑,后来边钊亲自开炉,选取精铁,为其铸就了这柄长剑,沉重如金石。
边锋看着城主们的表演,有些事是他所不能理解的。西南十六城,除却北具城,其它的都在这里了。
宁海城,宁笑山,原名叫宁笑天,臣服于云州后,改了个鬼名字叫宁笑山。
凤尾城,边锋,就是他,他就在这里了。
燕子城,慕华,世人传闻城内有一百万只燕子,燕泥在这里是至宝,人们扫起燕泥,将其撒入海中,鱼儿滚滚而来。
越人城,狄白,这里号称佣兵之城,每日有上千个佣兵等待被金主雇佣。
台山城,庄宗礼,族内有个好女儿叫宗若伊,美名远播,尚未婚配,庄宗礼煞费苦心,用尽金银,调教宗若伊,期待着有一天能把她嫁入雷家。婚嫁的车队出发时凤尾城离云州更近,边锋想着到那时候,是不是把她抢来给自己当儿媳妇。
借县城,朴树,之所以叫借县城是因为当初,西土外邦人士,乘船远行,结果路遇妖兽和海难,漂流至此,请求借县城的人给予慈悲。他们向借县城进贡了一百斤的黄金,希望能租借一点土地供其休养。借县城给了他们一根一百米的用牛皮做的绳子,让他们任意圈借一块土地。结果他们将绳子拉直,从海边延伸至内陆,径直一百米。他们对此宣示主权。一场战争之后,他们占据了借县城。外乡人从此称之为借县城,朴树的那些先人,对此不以为忤,反而真的改名为借县城。
释人城,永信。为人所熟知的是他有三十六个老婆,这三十六个老婆为他生了将近四百个子女。有人开玩笑说外敌来临,不用释人城其他人帮忙,他自己的儿子就可以守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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