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楼最早衍生自码头和军队之中,海港码头、军营驻地,水手军人所过皆是朝不保夕的日子,而且雏岛妖兽祸乱,命薄如纸更甚,抵御妖兽的武夫军士,没有多少可资娱乐的途径,渐渐就衍生了三教九流各类行当。到得后面,达官贵人、四方行商,也开始好这一口了,只是排场布置,比之武夫军卒要稍显雅致高洁一些而已。
娱春苑一看便是贵人所处。
前面那人斯文有礼,如同豪门家主,竟然却是个拉皮*条的,行商旅客也称之为掮客,荤话叫做龟公!
边云决心下清净了一下,这么说这个文士似乎有些无礼。
边云决此时显然自认为是一个久经沙场、见过大场面的人,他不慌不忙,跟在文士的身后,一步一步登上了二楼。
迎面忽然走来一个男子,边云决看去,恰是那天和离瑶一起看到的男子。
与前日不同,此时他穿着豪华,举止伟岸粗放,虽然与周端清洁典雅的布置格格不入,却毫不在意。
文士迎了上去,恭敬道:“殿下不再喝一杯?”
雷哲道:“你呀,就是这样,我分明是要走了,你却不提‘走’字,劝我再喝一杯。在云州,论处事圆滑,宠辱不惊,你是第一个。”
文士道:“在下以后当改。”
雷哲道:“得,不打搅你了,有空来内城领钱。”
文士躬身让开。
边云决也是让开,雷哲看到他,却眼中微微一动,赞道:“好个相貌!风四爷,真有你的!生意越来越红火了!”
外号风四爷,大名叫做冯祀业的文士,连忙向边云决赔罪,然后解释道:“这是新到的客人,这个在下实在是失礼了。”
边云决不解,然而犹然宁静,但他不知道自己故作平静在雷哲看来,就是蠢萌可爱。
雷哲哈哈大笑,风四爷却在一旁安安静静。
雷哲经过自己的时候,边云决感受到了一股隐然的压力,双足不由一沉。雷哲的身躯,虽不雄壮,但是高度却与长风不相上下。
边云决看着雷哲的背影,暗暗深思,按理说,西南各城朝贡,雷哲理应出场,但是他之后却来到了这烟花之地。
风四爷向边云决伸手邀请,他礼致彬彬的将边云决领到一处翠帘玉幕的房间之后,微笑着悄悄离开。
边云决带上了门,四处观摩,房间不大不小,床台桌椅,一应俱全,空气中且有平淡隽永的香味。不远处开窗,窗外天光明亮,远水近景,层层叠叠,一看皆知。边云决缓步走着,突然帘幕上珠玉响动,有人迈着轻盈脚步轻轻靠近。边云决慢慢看过去,却是一个正值芳龄的秀丽美女。
那女子敛下身子,向边云决深深福了一礼,然后主动开口说:“妾身名叫秦双,特此服侍官人。”随之靠近,看到边云决似乎有一些紧张,但不是,边云决只是微微愣住了,没想到烟花之地竟然有如淤泥出芙蓉。秦双笑意微微道:“官人不必拘谨,此处是妾身小筑,除了我日常吩咐以外,鲜有人进来。万望官人宾至如归,洒脱自然些才好!”
边云决心中忽然一动,他看到了秦双右眼下有一颗泪痣,民间向来有传言,眼含泪痣者,注定童年不祥,且其一生孤苦。边云决眼中不由流露出异样的情愫。
秦双吐气兰香,说完话便走向了一旁的琴台,跪坐下来以后,随手拂过琴弦,琴弦发出明悦清脆的声音。秦双道:“此琴来自中土神州大地,辗转延至妾身手里,妾身平日爱之惜之如命。官人且安坐,容妾身拂奏一曲,聊以开怀君心。”
边云决随意坐下,乐声轻起,如梦似幻,淡雅素真。边云决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静静听着琴音,缓解几日以来心中难以缱绻的疲倦。
随之歌喉展动:
“涛声响林月,
江礁红鳟鲂。
山人阿绝句,
黑云掩松冈。
却寄河边鲤,
了岸知秦双。”
歌声极慢极舒缓,与琴音相得益彰。终了,待得琴声余音散尽,边云决睁开眼睛以后,秦双方才开口道:“此曲是妾身平日烦绪加身的时候,信笔涂鸦所作,官人可还觉得动听么?”
边云决点点头答道:“很是好听!然而我毕竟不是小姐的知音,不敢随意评断是非。”
秦双朝边云决飞了一眼,浅浅一笑,继续弹奏琴曲,歌曰:
“青山之外,
空谷幽兰,
狼烟此消彼起,
别时晚已矣!
轻戟麻衣,
踏风而行,
身后留风。
从此,
你若笑时便是我笑,
你若哭时便是我哭!”
秦双没有中断,继续又弹奏了几曲,都是一些哀怨情怀的小调。边云决听着,这些小调哀而不淫。边云决虽不懂音乐,但是明白,只是这一点,秦双纵然不以色事人,其音乐已然登堂入室。
边云决看向秦双,她面目姣好,可称绝色,在那些食髓知味的男子面前,便有如一道天物佳肴,纵使是让人身酥骨软的毒药,他们依然趋之若鹜。边云决忽然想开口问秦双是否已经失身于人。
此时,秦双曲调即将收尾之时,琴弦忽然一声刺耳的破音,断了。边云决心下凛了一凛,连称罪过,烟花之地不是善堂天宫,边云决若问出秦双是否失身的话来,无异于当面伤人。琴弦虽断,秦双却爽然不觉,看了看自己的弹出破音的右手,五指青葱,玉质露珠,她轻轻一笑,起身来,走到边云决的面前,为边云决收束了一下衣着,竟然含情脉脉的看着他。
边云决道:“今日闻听大雅,实在不虚此行,小姐才华横溢,小子自愧不如!”
秦双眼神点了他一下道:“哪里是什么大雅!官人能够听知妾身心中戚戚,才真正是一个胸怀深情的人!”
秦双身上的香味持续传来,浓中带雅,边云决闻得痴了。远处,一声巨大的声响传来,似乎来自云州内城,恰好惊醒了边云决。边云决不由得稍微错开了身子,恭谨道:“在下告辞,改日来拜访小姐。”随之转身准备离去,仿佛又想到什么似的,从身上掏出所有金子,轻轻放在桌上,然后走出房门,轻轻带上了房间。
秦双犹然站在原地,烟花女子,最擅长的便是掩饰,此时她独自一人,当然不必做戏。她微微一笑,看了看桌上不菲的金子,随之视野移开,亦步亦趋,双手护心,仿佛觉得天气清冷,带着丝丝入骨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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