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寒蝉】夜
云团缓缓地移动着,被吞没了多时的满月一下子跳了出来,像一个刚出炼炉的金盘,辉煌灿烂,金光耀眼,把整个大地都照得亮堂堂的,荷叶上的青蛙,草丛里的蚂蚱和树枝上的小鸟,都被这突然降临的光明惊醒,欢呼、跳跃,高声鸣唱起来。
湖水静静地横在下面。水底现出一个蓝天和一轮皓月。天空嵌着鱼鳞似的一片一片的白云。水面浮起一道月光,月光不停地流动。对面是繁密的绿树,树后隐约地现出来假山和屋脊。这一切都静静地睡了。树丛中只露出几点星子似的灯光。湖水载着月光向前流去。但是琴的眼光被拦住了:两边高的山石遮掩了湖水,仿佛那里就是湖水的界限。
荷塘的四面,远远近近,高高低低都是树,而杨柳最多。这些树将一片荷塘重重围住,只在小路一旁,漏着几段空隙,像是特为月光留下的。树色一例是阴阴的,乍看像一团烟雾;但杨柳的丰姿,便在烟雾里也辨得出。树梢上隐隐约约的是一带远山,只有些大意罢了。树缝里也漏着一两点路灯光,没精打彩的,是渴睡人的眼。这时候最热闹的,要数树上的蝉声与水里的蛙声;但热闹是它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夜,太静了,而且月光又像朦胧的银纱织出的雾一样,在树叶上,廊柱上,藤椅的扶手上,人的脸上,闪现出一种庄严而圣洁的光。海似乎也睡着了,我听到轻柔的浪花拍在沙滩上的微语。
新月从地平线升起,朝着拉都果茨区移动;寥寥的一两颗星星,正同留连不去的残昼争夺领空。渐趋于沉寂的都市,此刻闪耀着煤气灯的灯光。
安德来公爵起来了,走到窗前去开窗子。他一打开窗子,月光就射进了房里,好像它是早就在窗外守候着的。他打开窗子。
夜是清凉、寂静、明亮的。正在窗子前面,有一排剪顶的树,一边是黑暗的,一边是银色的明亮的。在树下是某种多汁的、潮湿的、枝叶繁茂的植物,它的叶子和茎干有些地方是银色的。在黑暗的树那边稍远的地方,是一个有露水闪光的屋顶,右边是一株枝叶茂盛的大树,它的枝干是明亮发白的,在它上面,在晶莹的,几乎无星的,春季的天空中,是一轮几乎团@的明月。
那时月亮经过子午线。木星升起在东方。在这和平的大自然中间,天空和海洋彼此竞赛安静,大海给黑夜的月轮当作一座最美丽的明镜,恐怕这座明镜从没有这样美的把月亮的影子照出来呢。
星夜晚上没有月,星是极稠密的。十一点后人都睡了,四周真寂静啊,恐怕是个绣花针儿落在地上也可以听得出声音。
黑洞的天空中点缀着的繁星,其间有堆不知叫作什么名字,手扯手作成了个大圆圈,看上去同项圈上嵌的一颗一颗的明珠宝石相仿佛。我此刻真不能睡了,我披衣下床来到窗前呆呆的对天空望着。历乱的星火,沉寂的夜景,假如加上个如眉的新月,不和去年冬天我们游中央公园那夜的景色一般吗?
雨夜雨声突然急骤起来。从院里直到街里,连成了一片水塘,绵密而有力的雨点落下来,在水面上砸出无数开花的、僧帽形的水泡。黑沉沉的雨夜,不时有电闪一亮,那都是不太耀眼的、没有雷声的闪电,每亮一次,雨声就更急一些,后来,完全变成一片无法分出节奏的哇哇的声音了。
风一阵阵地吹得树叶簌簌作响,不时在细长的树干丛里**,旋转着林荫道上潮润的树叶。下着雨,——不是雨,而是蒙蒙的细雨,——头顶上笼罩着漆黑的、朦胧的天空,但是在这片朦胧后面似乎仍然有着月亮或是星星,一簇簇的树木也好像是一个个朦胧的黑点,它们的潮润的边缘和天空融成一片,仿佛是溶化在天空里。
天气很糟,正在下着阴冷的细雨,泥泞的大地被黑暗严密地包缠着。时不时的,从什么地方刮来一阵风;它在树枝中间柔声的叹息,搅得房顶上的湿草发出沙沙的响声,还惹出许多别的不愉快的声音来,用叹息和**所合成的悲惨音乐打破了夜间那种抑郁的沉静。
黑夜远山、近树、丛林、土丘,全都蒙蒙胧胧,像是罩上了头纱。黑夜并不是千般一律的黑,山树林岗各有不同的颜色;有墨黑、浓黑、浅黑、淡黑,还有像银子似的泛着黑灰色,很像中国丹青画那样浓淡相宜。所有这一切都不是静的,都像在神秘地飘游着,随着行人移动,朝着行人靠拢。
夜色昏暗,月亮在天上,却不知躲在哪里,因为这位狄亚娜小姐(希腊罗马神话里的月亮神)有时溜到地球的那一边去逛,害得这里群山黑魆魆,大野阴沉沉。
深夜夜已深沉,帐幕外面传进来草虫的微吟,和枣红马不安的踢蹄声。夜深中的草原是更加的静寂了,大熊星已经斜落在天边。野兔河的流声更清晰,像是野鬼在长哭,月亮用惨白的脸色探进帐幕里来。在这静夜中,就是连那飞划在半空的殒星,也能听出它飞落时的咝咝声。
夜深了。
墨蓝墨蓝的天,像经清澈清澈的水洗涤过,水灵灵,洁净净,既柔和,又庄严;没有月亮,没有游云,万里一碧的苍穹,只有闪闪烁烁的星星,宛若无边的蓝缎上的洒印着数不清的碎玉小花儿。
江边的沼泽里,青蛙偃息了鼓噪声,迷在水草根下打盹儿,三盹两盹睡熟了。静得出奇的校园内,朦胧,迷茫,怪神秘的,像一个死去的梦。不知什么时候,花枝草茎下,不甘寂寞的蟋蟀,抖擞精神、亮开嗓门唱起来,然而,蟋蟀的歌声太弱小了,小得像一绺纤细的茅草,摇摇晃晃,可怜巴巴地支撑着偌大个夜的世界。
夜凉,轻轻地飘洒着;露水,悄悄地凝聚着。在迟欣丽被常杰甩掉的那个地方,那株小白杨树繁茂阔大的桃心形叶子上,这时全挂上了露珠珠儿。露珠儿渐渐大,渐渐圆,蓦地,一滴,滚落下去,又一滴,扑嗒,扑嗒……
深夜的寂静中,她轻快的步子在院子里发着回声。天上无数的星辰在无限的寂静中闪耀着。院子里一所所房屋的坚硬的方形轮廓,背着寒冷皎洁的天空,清楚地显现出来。
户外的景象丝毫不怜悯她心里的烦恼。一切都是那么沉寂、静止、冷酷!这和我现在在写作的这一个乡间的可爱的夜景完全不同:这里远远可以望见地平线在月光下变得柔和而曲折,近处的树木在晚风中前后摇曳,几乎像是人的动作一样;微风在树枝间抚弄,奏起音乐来,仿佛对怀着满腔心事不能入眠的困倦的人们说着抚慰的话。像这一种夜间的景色和声音,才能催眠着痛苦和烦恼,叫它们好好地安睡。
静夜夜,静得瘆人。深秋的夜风,像剃头刀儿一样扫荡着这黑沉沉、死寂寂的百里大洼。月亮像半张死人的脸,冷光熹微,根本刺不透沉沉夜幕。
快要落下去的月亮还在黑黝黝的森林边缘绝望地徘徊,河水不时地向上泛着银光,没有一丝风息,然而树梢微微摆动,林荫道旁的树木和恍如幽灵的雕像在其间投下长长的、捉摸不定的影子,喷泉吐水,沙沙声十分奇妙地穿过广阔寂静的夜。
礼拜房、无花果树、水车、小河、田野……宇宙的一切,都笼罩在暗蓝色的夜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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