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德原本不叫小德,牠出生在伯爵府的马廐里,牠的父母是血统纯正的爱顿平原战马,牠曾经一度为父亲身上新添的伤痕而傲然,也曾为母亲的飒爽英姿而自豪,牠的童年是在对战场一天又一天的幻想与训练中渡过。
遗憾至极的是,翘企以待的征途并没如期到来,在小德年仅两岁的时候,一个马贩把牠从伯爵府中买走,後来,牠又被当成普通的杂**,被人以贱价展转卖到老戴尔的手里,牠自觉是个遭受流放边陲的军人。
不知从何时开始,人们开始叫他小德,作为一只爱顿平原战马,牠十分讨厌这个庸俗的名字,当然,选择权并不在牠身上,一直如是。
在农场的日子里,拉车荷物成为了牠主要的工作,偶而牠也会接替笨牛小康的工作,到又湿又臭的田地犁土;在老农的马槽旁,还有一匹驮马小哲,小德与牠几乎一整天都在争辩,其中的内容包括彼此的血统优劣、明日的天气、天空上旅雁的数目、今天晚餐的材料……真讽刺,尽是一些无聊的话题。
如此这般,牠平淡地渡过十二年的马生,牠早已放弃等待骑士的到来,放下血统的尊严,卑躬屈膝地慢慢接受起身边的一切,而最近的夏天,牠也会不自觉地想念病逝的小康,在新来的公牛萧伯经过自己身旁时,牠亦总会跟驮马小哲一起偷偷送牠两脚!(牠们讨厌装累的小鬼,更讨厌牠的名字,太不公平了。)
其实,在很早很早以前,小德就已经忘记了返回伯爵府的路,即使是父亲与母亲的模样亦逐渐变得模糊不清,更遑论是那一些又臭又长的战场史诗?
「小德只是小德而已。」牠曾经想向自己承认这一个事实。
然而!正当小德准备在沃维尔平原静享余生时,蓝月在牠的命途中突然升起了,当少年丹宁握上缰绳的那一刻,牠忆起一个绚丽的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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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宁骑上了老戴尔所赠的老马,直直往奥德金家驰骋而去,全黑的小德为他们在黑夜带来很好的掩护,一路前进,少年渐感寒冷,夜路杳无人迹,空有一轮凄冷的蓝月照出少年的孤单身影,使他无比的害怕,害怕失去!
“吁──”勒停胯下黑马,丹宁看见了牧人们的家园,清楚地看见了!
在阴厚的暗云下,不祥的蓝炎燃亮了他们的牧场,在一片火海之中,满布了亡灵隐约的身影,奥德金家的小屋位处於更遥远的下一个山头,少年怀着一份侥幸,壮起胆子,踢了踢坐骑的肚子,继续奔驰在月色之中。
少年丹宁没有直接冲进被亡灵侵扰的牧园,他绕至西边的一条小路默默地往前突破,少年仅是远远地眺望着,看着一个个细小脆弱的人影在蓝炎的火光之下四处逃窜、他们似乎正在尖叫、求救、倒下、死去……
「如果现在他马上回头,到底能救几个呢?」
少年心中冒起了这麽一个疑问,但是,他不敢回答自己。
单骑三刻,少年与马匹停在了一段山坡之下,丹宁在这里下了马,观察四周的地势,然後在黑马的耳边轻声说道:“去吧,接下来的路途是属於我自己的,你没有必要和我一起冒险,逃吧!我们来时的路应该还不危险,想要回到原野,或是重返老戴尔的身边,全看你的主意了。”
眼前这一段山坡乃是少年前往家里最快的捷径,但此路不止高峻,而且满地利沙乱石,而且,少年也无法得知山上会是什麽样的情况,马匹在这里不单止毫无助益,还可能会引致行踪暴露或是堕马受伤的各种危险。
背上行囊,红发少年迅捷地踏步山坡之上,老马没有立刻离去而是久久徘徊在山坡之下,牠一直凝望着,直到少年的身影消失於山径的转弯处,牠才转身离去,牠不知道自己应该往哪里去,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要到哪里去……
……
……
没很久,丹宁便到达了山坡的最高处,映入眼帘的,首先是近在五十步处的一堆骷髅士兵,继而他又看到了被风赶至此地的雨水从天而降,最後,他看到了痛心疾首的一幕:一间倒坍的木屋和一株饱受蓝炎折磨的柏树。
“为什麽会发生这种事……又何必让这种事发生?”
山冈上,少年低垂着脸,拔出了腰间的长剑,那是幽灵妇人的剑,一柄以狼与羊雕饰的双手长剑,一口不祥的利刃。
持盾带弓、全副武装的骷髅们马上发现了他,可是,此时的丹宁却是比第一次应战时更为自信。他的自信来自两部分,一部分是因为他本身十分了解使用剑刃的方法,那是一种几近绝迹而由他的父亲所教导的法则;另一部分则是幽灵妇人的吻,他从中看到了一个痴情者的故事,从中他知道了剑之名!
红发少年悲伤地抚上长剑,他满腔复杂的情绪尽诉於一个名字。
【赤纱……】
赤纱是一把承载悲伤命运的不祥之剑,它包涵着三段不得善终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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