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夏宁很不确定。
上联烟锁池塘柳,下联炮镇海城楼,虽说看似工整,读起来也顺口,同样也是以金、木、水、火、土为偏旁。但这意境上却是差了太多,这上联清幽淡雅,下联孔武粗狂,却并不协调,有一种生硬之感。
但那荣轩听了这一联,神色一变,却不仅是惊讶,更有一种恐惧,或者说心虚的神情。于是他看起来便有些慌了,至于他为什么慌,看来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那司仪将夏宁的下联重复了两遍,忽然猛一抬头,说道:“炮镇海城楼,妙,妙啊!这简直神来一笔。”
台下的一众人也沉默了下来,谁能想到,这个口音带着些言味儿的少年,竟然真的对出了如此绝对,还对得如此工整。不过夏宁接下来说的话,却让他们更是吃惊。
少年冥思片刻,摇了摇头说道:“不对!这炮镇海城楼看似工整,实则平仄不齐,意境更是千差万别,不对,不对!”
叶绪在一旁咧了咧嘴,心想自己已经很无耻了,没想到夏宁更加无耻,既然都是抄来的,还卖什么关子?
那司仪看向夏宁,说道:“能做出如此佳对已是不易,难道少年你还有对?”
夏宁想了想说道:“若是‘桃燃锦江堤’,这意境似乎更符一些。”
司仪一听,面露震惊之色,嘴里连连说道:“甚妙,甚妙也。烟雾在池塘柳树周围缭绕,而“桃燃锦江堤”更体现出春日生机勃勃之景,上联婉约轻柔,下联热情昂然。特别是这一“燃”字,其用笔之工完全不逊于“锁”字,堪称绝笔也。”
夏宁听了那司仪的话,再次作揖一礼道:“先生谬赞了,晚生也只是胡言罢了。”
司仪连连摆手,说道:“我枉读了数十年圣贤书,这学识却是不如你十之一二,实在惭愧,该我叫你先生才是啊。如果连夏先生的话都算胡言,那这天下之大,谁又敢称明言呢?”
夏宁如何受得起如此赞誉,忙又是一礼道:“先生过奖了……”
那司仪又道:“先生过谦了……”
“先生抬举……”
“先生谦虚……”
两人你一句先生,我一句先生,争得不可开交,倒是惊得台下那一众人下巴都掉在了地上。要知道这司仪大人可就是当今太傅,皇上的老师,学识自然渊博,此刻却恭敬地称呼一名不过弱冠的少年为先生。这话要是传了出去,会翻出多大的巨浪?
那屏风中的那位少女有些笑吟吟地看着台上,心想这几人真有意思。
但有人却是不高兴的。
一旁无人搭理的荣轩脸上的神情越来越阴沉,心里厌极了那夏宁,偏偏又占不得半点便宜。
“哼,不过是个不能修行的废物,纵使会些文墨小技,也终究只是个废物。”
这话一出,台上台下瞬间便安静了下来,就连荣轩自己也是后悔不已。大夏帝国素有礼仪之邦之称,君臣百姓,都讲究一个礼字,如此刻薄中伤之语,自然有失君子之礼。
但夏宁确实不会修行。
场间的人自然也能感受到夏宁身上并无气息,所以荣轩的话虽然难听,却无人反驳。夏宁也是只是低头,静静地看着自己脚前的地面。
只是这件事情,他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从很小的时候,他便立志要做一名修行者,学那呼风唤雨,上天入地的本领。然而造化弄人,上天给了他一副无脉之身,让他天生便不能修行。但他一直努力着,不肯放弃。夜夜尝试通窍,尝试去控制那些天地元气。但是无一例外,他都失败了,虽然有无数的元气进入的他的身体,但他却没有任何方法使用它们。
不会修行,如何才能在这强者为尊的大陆生存下去?如何才能找到老师?何时才能找到自己的身世?何时才能报仇雪恨?
从一开始,他便背负了太多。
太多的压力,促使他不得不去努力,去拼命的活下来,但是不会修行,这一切都是一场空。
所以和叶绪相比,他要沉默地更多,压抑地更多,他不爱说话,不爱玩笑。仅有的娱乐,便是尝试着修行,不断地修行。但他知道,这条路注定坎坷。因为他和叶绪不同,他没有显赫的家世,没有家人为自己开创的阳光大道,所有的事情都必须自己去解决,为了活命,必须去拼命。
而且,他不能放弃,更不能死。因为在都城之南,别亭之外,他曾许诺过。他对她说,我会去找你的。
那么他就必然会去的!
知道此刻,他依然清晰地记着那位少女的一颦一笑,她笑吟吟地看着自己的目光,她的一身红衣,还有,怀里那本薄薄的剑谱。
他不能辜负,怎能辜负?
夏宁沉默着,所有人便沉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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