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周扁却突然忙了起来。
虽然身在异地魏都之中,但由于春天的到来,各项生产的恢复,来自洛阳的信使也突然频繁了起来,大量的文书都开始被太师和白相送了过来,虽然大多数文书都不需要周扁批复,但以太师和白相的谨慎,或者说对天子的敬畏,所以几乎王幾之地的每一件大事都被送了过来,比如春耕完成的怎么样了,耕牛如何在使用,比如韩国所赔偿的财物又到了多少,质量如何,比如烧酒和冶铁产业如何,等等,搞的周扁都有些受不了了,这还是一城七邑就这样,如果日后场子大了又该如何?
所以有时候周扁也在反思,难道是自己驭下太严,以至于太师他们太小心翼翼?看来以后还是要制定制度,让他们不必事无巨细都往上送,自己只要把握总的以及大的就行了,仔细一想也难怪这个时代要搞分封制,大概就是因为君臣管理制度不健全不完善,天子管不了那么多地方,所以不得不分封算了。
只是这段时间只能这了,要改革,只能等回到洛阳再说,人不在中枢,很难保证执行力,还不如就现在的模式。
不过还是有的文书吸引了周扁的注意,比如王室的造纸产业,由于成本低,且技术难度不高,除了关键的配方比例掌握在少数几个人手中,其余的如伐木、捣碎、制浆、晾晒等都只需用人力堆积即可,所以一投入生产,产量就上来了,一两个月的功夫,就已经堆了两仓库。
太师和白相的意思很简单,那就是按照以前就提出的意见,运到临淄去贩卖,以前还在怕找不到懂生意又信的过的人挑头前往临淄,不过现在,太师和白相心中的人选也有了,那就是新投奔过来的缑落。
所以,这次跟随车队来到安邑的,就有缑落其人。
就在樊馀单独在成仪酒楼坐了一下午的第二天,又是一上午的练箭,午饭过后,慢悠悠往城内踱着步子的樊馀还正在考虑今天要不要再去坐一下午的时候,却忽听身后传来马车车夫的叫喊声,回头一看,却发现居然正巧是插着王旗的马车。
没想这么巧竟碰见了家乡来人,樊馀立即便转身迎了上去。
伸手拉住当先第一架马车,还没等那马车夫疑惑的开问,樊馀便恨不得蹦了起来,原来这第一架马车车厢后坐着的,竟然便是樊馀的二哥。
以少师五十多岁的年龄,而樊馀才十几岁,他上面自然是有哥哥的,并且还有两个兄长。老大樊涛近四十岁,为人憨厚,一直替少师守家,老二樊浪习了点武也认识字,所以常常跟在少师跟前做个亲兵队长,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显然在少师心中是比不上樊馀的。
话说樊馀在他乡看见亲二哥来了,立即喜的便跳上了马车,什么成仪酒楼的早就忘在了脑后了。
“仲兄如何来安邑了?可是充当信使来了?”
“小弟,这么巧,一入安邑便遇见了你。”看见自己的小弟,樊浪也是十分的高兴,一把将之搂住,“可不是,这次那王平还没回来,洛阳刚好又有一批重要的文书和用具要送过来,我想到小弟就在安邑,我在洛阳呆着也无事,便求上父亲大人了,刚好又得母亲大人帮着说清,说还是听父亲大人说的,好男儿志在四方,所以,最终父亲大人便同意了,说与太师和白相,我便来了。”
说到高兴处,樊浪忍不住得意的笑了起来,“哈哈,真没想刚进入安邑城,便碰见你了。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离开河洛之地,这一路上风景果然与河洛不同。咦,对了,你们是不是住在魏宫之中,那魏宫如何,比起我洛阳王宫呢?”
“还有,既然住在魏宫之中,那又如何能出来呢?”樊浪满是疑问。
樊馀不禁挨着兄长坐了下来,开始了细心的讲解,从一路的见闻,说到了魏侯的脾气,从魏宫的规矩,说到了大王面前的讲究。
兄弟两说着话,马车继续前行,很快便望到了古老且又巍峨的魏宫宫殿群了。
见到是洛阳王室的车,且又有王室的人在场,魏宫守门的将军随意看了看几车物品,便放行了,樊浪所担心的魏人刁难并没有放心。
洛阳过来的五架马车在一小队魏国宫卫的带领下,向着王室君臣所居住的偏宫走去。事实上,魏侯是根本就没把王室这三百来人放在眼中,单在那偏宫的四周便驻扎了五百名宫卫,所以对于王室的人进出,以及洛阳来的马车,都没有怎么过于在意。
很快,樊浪就见到了客居他乡的大王,而周扁也很快就见到了一直都有耳闻的缑落。
望着这位虽然打扮成了王室奴仆但仍掩盖不住精干气质的中年人,周扁露出了欣喜的微笑,并伸出了双手,“久闻缑家主大名,今日方得一见,来,里面请!”
周扁的身后是同样微笑着的宁越和王孙满,再往后则是右手搭着别剑但脸色同样可亲的苏锐,缑落的左右则是同样露出鼓励笑容的樊馀和樊浪,缑落再看看那少年天子真诚的笑容,突然感觉自己的这个决定将是这辈子做出的最正确的决定,这将是一个最有前途的团队,而自己也将是这其中的一员,于是缑落规规矩矩行了个大礼后,跟随着大王小步快走,一行人来到了里间。
进屋后便是一下午的长谈,缑落以其睿智的商业头脑以及敏锐的目光,让周扁点头满意,而少年天子则是对天下大势的判断、高超的管理手段以及不脱实际的雄心壮志,折服了缑氏家主。
不知不觉一下午的时间就过去了,缑落不是个不知进退的人,到了饭点便告辞而去,反正该说的都说了,去临淄卖纸的工作任务以及工作计划也都得到了天子的同意和支持。
这是自踏入成仪酒楼后的第三天,也算是周扁的日子由轻松转入繁忙的标志性的一天。
晚饭后,周扁放下了长奢,对宁越说道,“当初为了奖赏功臣,特将王室一些产业的销售权赐给几位功臣,本是好意,但到了现在却成了产业想再发展的阻碍了,本王也没有想到,让缑落去临淄主持买纸一事,洛阳朝中还有那么多人反对,也幸亏本王当初病倒时曾在缑落家中住了好几天,不然,还真没法说服群臣。看来,日后王室产业的管理,还是要规范化。”
说到这,周扁望着宁越和王孙满二人笑了笑,“说来两人跟随本王许久了,却还有享受到如白圭、田邑那般的待遇,却是本王疏忽了。”
“大王说笑了,我等本来就有俸禄,又时有赏钱发下,再说本来就不擅长生意之事,又何必非要替王室管一路产业的销售?”宁越忙拱手道。“并且,少师家不是也没有么?”
见宁越将话头转向了自己,樊馀忙摆摆手,“我家也一样,搞不来生意之事的。”
“搞不来,可以请人搞,以后总归会有的,不然光俸禄不足以显尊贵。”周扁点点头道,“慢慢来吧。”
“那就日后再说这个事吧。”宁越拱了拱手道。
“今日大王还是第一次见到缑落,不知道大王对其印象如何?”
“还可以,应当可以一用,至少目前纸的推广,除了缑落我还真想不出谁更合适了。”周扁想了想后,又站了起来,“但其人到底如何,还需用过才知道。”
说着周扁走到了殿中一角的兵器架上,那里摆放的是几把今天才从洛阳运过来的新打百炼铁剑,是送来供天子检查的,周扁刷的一下就抽了一把出来,摸了摸那光滑的剑身,说道,“就像这新打出来的剑,没有用过,怎么知道锋不锋利,没有经过战场的检验,又怎么知道经用不经用?”
“大王言之有理!”宁越忙躬身赞道。
周扁却笑着向樊馀道,“你也该佩剑了,不就是一把铁剑么?放个平常的剑鞘,不再引人注意便是了。”
望见樊馀仍旧在犹豫,宁越笑着上前双手接过剑来,捧到了樊馀面前,“拿着吧,你贴身护卫大王,没一把长剑的确不行,只是平常不要亮出来,免得引起魏人注意便是。”
樊馀这才接过,又冲周扁行了个礼表示谢意。
想了想后,周扁又笑道,“正如非得这百炼剑才配的上樊馀一样,缑落其人虽来我王室日短,但观其人,至少是把百炼剑,不然也不会委以重任。宁卿就放心吧,虽然有你介绍,但本王还是会观察的,缑落做事,应当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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