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原版本,则是卡拉夫坚持自己的爱,用自己的热情和温柔感化了图兰朵,而图兰朵也领悟了爱的真谛,故事得到了一个完美的结局。
“也就是说,你的改编版本,核心是‘恨’,而原版本,则是……”
“‘爱’。”夏齐顺理成章地接上了梁思的话。
“嗯,对的,如果抛开你的那些分析,其实《图兰朵》这个故事表达的就是‘爱’战胜了‘恨’。
“虽然说这个主题已经算不上新鲜,可是,我觉得,歌颂‘爱’的主题,和讲述“恨”的故事相比,说不上谁更肤浅吧。
“况且,柳儿死去之前,唱的最后一首咏叹调是《你那冰冷的心》,表达的是她希望图兰朵冰冷的心被卡拉夫王子的爱所融化……也符合故事的主题。
“柳儿的死并非无意义的,她的死,正是故事主题的升华,她死去之前,心中还是抱着爱,她希望那两个人能得到幸福……或者说,她是主动牺牲的,希望以自己的爱来感化图兰朵公主,可以说,没有她的歌唱与死亡,图兰朵不会从一个心中只有复仇欲望的女人,变成心中有爱的真正的人……即使是死去,柳儿的心中也是没有怨恨的,那么,卡拉夫怀抱着怨恨为她复仇,岂不是违背了她的心意吗?
“其实我一直觉得,过度解读任何人,哪怕是文学大师的作品,都是不恰当的呢。就像是当年语文课本中的鲁迅先生,就有些被过度解读的趋势不是么?
“夏齐,我的口才不好,不指望能说服你,只是我觉得,相比于你的解读,原版本的《图兰朵》也许真的就是大师设想的结局也说不定吧。”
罕见地,梁思提出了与夏齐针锋相对的观点。
“你更喜欢原版本的故事?”夏齐听完后问。
“那倒不是,我也觉得原本的故事对于图兰朵态度转变的处理有些草率,而且真要说故事性,想想还是你的改编版更有意思……只是,我从原剧本中感受到的更多是‘爱’,而非‘恨’……
“抱歉,最后给你投了反对票呢……”梁思有些不太好意思地说,自己这算得上猪队友了吧。
“没关系。你没错。”夏齐摇摇头,表示不在意。
“事实上,按我的设想,普琴大师原本就是想那样写,我的改编完全只是出自我自己的想法而已。至于原因么……或许你难以分辨出自己更喜欢哪一种结局,但我的话,当然更喜欢我自己的版本。”在人后,夏齐终于说出了实话。
“额……啊?!”梁思不免有些惊讶,“那你……”
也就是说这个家伙完全是自己想改的咯,跟还原大师的创作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说起来,你是怎么知道他的姓氏的?你不是也是初次和他见面么?”夏齐却突然这么问,他指的是之前梁思表态时让林奈斯“感到很荣幸”的记住了对方的背景这件事。
“没什么,之前我有看过每个人的资料,刚才正好想起来了。”梁思解释道。
“嗯,既然你也对普琴家族有所了解,那么也许你也该知道这么几件事。
“首先,普琴大师并非普琴家嫡系,事实上,他的那一支族系在他少年时期被普琴家族逐出了家谱。
“第二,普琴大师成名后,多次与普琴家族本家针锋相对,打压普琴家族出身的艺术家们。
“也就是说,和某位皇后一样,普琴大师也曾是家族的叛逆者。
“但是最终,在晚年时,普琴大师又抱着自己的手稿回归了普琴家族本家,他的堂兄力排众议,接纳了他的回归。
“可以想见,这位对家族怀了大半辈子仇恨的艺术大师,最后还是放下了自己怨念,回归到了亲情与爱的轨道……
“所以,如果是他来创作《图兰朵》的话,是不可能如我一般写出这种怨念的结局的,在他心目中,《图兰朵》就该是个讲述‘爱’的伟大力量的故事,就如同对他回归家族的映射。
“这是普琴家族讳莫如深的一段历史,轻易不与外人提起,我想最后的时刻,林奈斯大概想起了这件事,但是,这是大师与家族的污点……他没法对我们这帮外人说出口。
“总结下来,在这点上,林奈斯说的没错,大师崇尚的是‘爱’,而非‘恨’。
“原版的《图兰朵》告诉我们:爱可以战胜死亡与恐惧。
“而我的改编版本则只是说明了:仇恨会导向孤独与毁灭……
“世界以痛吻我,要我报之以歌。”
最后,夏齐以泰戈尔的诗句作结。
如此的反转,经历无数大风大浪如梁思也是始料未及——看来不只是针对别人,夏齐大神抽起自己的脸来也是毫不手软。
“大概你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我明知如此,还是要这么改。
“其实原因我早就告诉过你了。我们要参加荆棘会竞选,那么就必须亮出自己的旗帜。现在我已经亮出来了……
“《图兰朵》,这是西陆最有名的歌剧之一,对它的改编,会引来很多方面的瞩目,只要演出成功,那么必将引来激烈的讨论,那个时候,作为改编者的我,将被无数人提起。
“之所以要选择《图兰朵》进行改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我们参与荆棘会事务,面对的最主要是学生,我们需要争取学生的选票,那么,把自己塑造成‘敢于挑战权威的叛逆者,改编《图兰朵》的才子’,是有好处的。
“比起老生常谈的‘爱’,青春期的孩子们会更喜欢我写的‘伪’与‘恨’的故事,这也是为什么在听完我那通牵强的分析后,绝大多数人都动摇了。”夏齐还是一本正经的样子,将自己的思考剖析得一清二楚到让梁思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尼玛……槽点好多,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吐起……”妈妈,我不要和这个变tai一起玩啊!
“嗯,看来你已经理解了我的意思,想来对于要参加歌剧排演这件事也会更容易接受的吧。”夏齐貌似欣慰地点点头。
“参加排演啊,听起来不……纳尼?你特么是在逗我?!!!!!”
(在写这两章之前,或者说好几年前,我便曾经针对《图兰朵》的剧情写过论述文章,大致内容就是夏齐的那段“牵强的分析”,那时候我对自己的这个想法坚定不移,并为自己能想到这一层而沾沾自喜,可是现在又长了几岁,再回顾自己的那些想法,便慢慢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其实大师根本没有我想的那么复杂,他只是单纯地想表达“爱战胜恨”,就如同正义战胜邪恶一般理所应当,不恰当的解读,只会玷污原作的本来意味。而这段剧情写下来,相信敏感的读者都能领会我的用意——这两种观点的对撞,其实就是梁思与夏齐的不同,他们的思维方式与步调并不完全一致,这点很重要,在今后的故事中会不断折射出来。最后再啰嗦两句:其实艺术可描写歌颂的,永远不会是“恨”,“恨”在艺术中的作用应该是警示与反面,而非核心,这也是为什么我反对为虐而虐,虐,表达的重点应该是虐之后的奋起,而非虐给人的打击多么深重……在写这两章的过程中,我的大脑里就像是精神分裂一般争吵着,两种完全相反的思维主宰我思维的两半,真是种有趣的经历。最后的最后,我想说,相信我,《女皇》这个故事最终会是治愈向的结局,只要我没有英年早逝,就一定会写完它的,谢谢一直支持我的你们,也谢谢能看到这里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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