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阶最低的薛仁贵能够参与高阶将领的会议,已感到非常荣幸,当然只有听得份,纵使有自己的看法,亦不宜随意表现出来。
静心听完与会者的意见后,李靖总结道:「平心而论,若是曹操有心挖角的话,只要是心志不坚者,或是不认同皇上者,是有可能改投曹魏,以获得礼遇,享受荣华富贵;因此,类似事件将会不断地发生,防不胜防;所以,此事当由皇上圣裁,而不是我们可以私下定论的。」
接着,沉声续道:「既然我们的优势已不复存在,且敌人肯定会针对各位的习性加以布署,以取得对战的优势;所以,我们绝对不能让对手称心如意,而是要让他们始料未及,陷入错误仍不自知。」
与会将领在会议结束后,立即着手进行相关事宜的安排。
中岳嵩山耸立於中原台地上,连峰际天,峻极雄伟。
嵩山古称方外山,诗经中曾称赞云:「嵩高维岳,峻极於天。」由於上古代帝王均建都在河洛一带,使得这一地区成为政治、地理和文化的中心,因而嵩山更被尊称为帝王之山。
嵩山实则分为太室山与少室山,唯二座山的山势差异很大;太室山山势横亘,如踞地之苍龙,长身耸脊,蜿蜒北向,鳞爪四出,或舒或蟠;太室山共有峻极、黄盖、金童、玉女等二十四峰,其中以峻极峰为最高。
少室山有朝岳、望洛等叁十六峰,可说是奇峰叠起,如千叶莲花,由御岩峰居中,宛若莲房,叁十峰若荷花,五乳峰似莲叶;环而望之,随地异形,各逞巧妙,令人有高山仰止之思。
因为汝水大部份的河道已遭魏军封锁,使得张良一行人在抵达大城汝阳后,只好弃舟登陆,改乘马车顺着嵩山南面继续东行。
经过半个多月的休养后,虽然英姬的伤势略有起色,却仍然不适合长途跋涉;因此,马车的行进速度相当缓慢,日行不到五十里,且休息的时间比行走的时间还久;所以,当他们抵达嵩山南麓的阳城时,已近小满节令,然离目的地大梁仍有数百里之遥,至少需要十天之后方能抵达。
由於各城镇均有关防检查,马车进城不易,所以张良一行人均是过城而不入,只好以城外的山神庙或是荒废的房舍做为栖身之所。
每当安排好住宿的地方后,张良一定会潜入城内,采买一些粮食及药品,以备旅途上所需;而凌天与阎立本两人则是留下来照料马儿及负责警戒,封柔则是负责照顾伤重的英姬,及准备晚饭。
安顿好马儿,凌天与阎立本两人坐在山神庙外聊天。
落日馀晖下,凌天远眺数十里外绵延雄伟的嵩山,感觉就像一幅泼墨山水画般令人心旷神怡,不禁吟诵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准备好晚饭的封柔刚好推门而出,当然也听到凌天吟诵的诗句,心中觉得很美却略带点感伤,因而整个人倚靠在门柱上思索。
听到这么美的诗句,让阎立本可以深切感受到眼前的美景而生出共鸣,於是击掌赞道:「好诗!正好恰如其分地表现出嵩山的夕照景色;凌公子,想不到你的诗文造诣这么高超,教人好生羡慕。」
因为又不经意地「盗用」晚唐诗人李商隐的名句而赢得赞美,让凌天闻言感到有些难为情,於是摇头回应道:「不好意思,这不是在下的创作,而是不小心引用了贵朝名诗人李商隐的诗句。」
封柔走到两人前面,柔声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虽然不是凌公子的作品,却是极为适合目前的情境,教人隽永难忘、回味无穷。」
接着,略带感伤地道:「战乱不知何时方休,我们迟早会受到波及,就像美丽的夕阳,总是会消失在黑暗中一样。」
凌天与阎立本两人闻言眼睛同时一亮,均没有想到封柔是个才华洋溢、情感丰富的才女,亦对她的看法感同身受。
虽然美景就在眼前,美不胜收,却因封柔一番感触而使得原本欢愉的气氛略受影响,於是生性豁达的凌天岔开话题地问道:「阎兄,你曾游遍天下名山,小弟很想知道你对嵩山的看法为何?」
对名山阅历丰富的阎立本闻言欣然答道:「华山若立,嵩山若卧。」
仅用简单的八个字,阎立本就点出两座名山的根本差异,唯凌天与封柔两人闻言则是感到颇为讶异,而愕视着前者。
看到两人不解的表情,阎立本忙说明道:「其实,不管是泰山、华山、衡山、山及嵩山五岳,或是黄山、庐山、五台山诸名山,各有不同的风貌及特色,实在难以一言以蔽之,更非任何言语可以形容一二;只要两位有机会走一趟的话,或许会与在下有截然不同的感受也说不定。」
能够遨游天下名山,当然是件赏心悦目的事,所以凌天毫不迟疑地回应道:「好啊!等待张兄回来,找他研究一下。」
叁人闲话家常的时候,夕阳已悄悄西落。
天已黑,张良还没有回来,虽然封柔心里相当忧虑,却故意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反而亲切地道:「饭菜早已准备好了,我们先吃吧!」
凌天与阎立本两人异口同声地回应道:「没关系!等张兄回来再吃。」
封柔半强制地道:「不用等了,饭菜快凉了!「
说完,即转身回屋内,两人只好跟着进去。
明月高悬天际,繁星相形失色。
已近子时时分,仍未见张良归来,封柔忧心之情溢於言表。
凌天见到封柔孤伶伶的身影站在树下,不禁心生爱怜之意,於是趋前数步,语带关怀地道:「封姑娘,可是在担忧张兄的安危。」
封柔终究是一名弱女子,闻言仅是点头而未回应。
来到封柔的前面,凌天语气坚决地道:「张兄是个谋定而后动的高手,纵使是身处险地,亦能够伺机而动,安全归来;所以,个人认为他可能另有重要事情耽搁,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
封柔勉为其难地点头道:「应该是吧!」
其实,自从在汝阳弃水路改走陆路以来,由於沿途道路颠簸难行,对身体虚弱的英姬来说,是件很不适合且痛苦的事;因此,在考量英姬身体可以负荷的情况,及安全方面的顾虑下,每日在申时左右,就找落脚处准备休息;换句话说,张良入城已逾叁个时辰之久,确实异乎寻常,难怪封柔会忧心忡忡。
显然封柔因为心思放在张良身上,而失去聊天谈话的兴致;因此,凌天为了分散前者的注意力,减低她的忧郁,於是故意找话题问道:「封姑娘,虽然在下曾经读过春秋战国时代的历史,知道越王句践卧薪尝胆的故事,也听过有关范蠡与西施两人轰轰烈烈、脍炙人口的爱情事迹;但是,个人总觉得史书记载有限,仅是轻描淡写而已,就像隔靴骚痒般抓不到痛处,实在教人难以深切感受;所以,在下很想听听你的看法。」
封柔本是若有所思,并未专心听凌天说话,然当她听到「越王句践」时,有如触电般清醒,开始静心聆听后者的述说。
难得听到有人提及越国,让封柔不禁思忆起她自己也相当陌生的故国家园,於是摇头答道:「不瞒你说,虽然越国是我的故乡,唯自己是在楚国长大的,因此到目前为止,我都还没有去过;至於有关范蠡与西施两人伟大的爱国情操,及功成身退后隐迹山林的爱情传说,人家也不是很清楚。」
对凌天来说,两位古人的传奇性爱情故事,封柔是否清楚并不重要,只要后者的忧虑心情可以减少,就算达到自己的目的了。
於是,凌天再接再厉地问道:「楚国有位大夫名叫屈原,因为屡向楚王谏言均未获得采纳,且不愿自己在有生之年见到楚国灭亡的情况下,最后跳汨罗江自尽,期能藉此唤醒君王;封姑娘,你可曾听过这件事?」
封柔欣然答道:「当然听过!先贤屈原投河死谏的悲壮事迹,在楚国境内是家喻户晓、口耳相传的故事;只可惜楚王却是充耳不闻,依然故我,最后楚国还是难逃亡国命运,所以他的死并不值得。其实,类似这种死谏君王的故事,在当时是屡见不鲜,只是屈大夫身份比较特殊,才会格外引人注意。」
接着,露出向往的神情,反问凌天道:「事实上,屈大夫更是个声名卓着的大文豪,他的名作像是《离骚》、《九歌》、《天问》、《九章》等不胜枚举,小女子略有涉猎,凌公子可曾看过?」
凌天闻言先点头再摇头,坦然答道:「屈原在文学上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其作品《离骚》更是楚辞的代表作,在下当然拜读过;只不过,个人的文学造诣有限,还是看不懂深奥艰涩的楚辞。」
封柔闻言嫣然一笑,似乎对凌天的坦白感到有些意外,接着回眸看着后者,并轻启樱唇地唱道:「惜往日之曾信兮,受命诏以昭诗。奉先功以照下兮,明法度之嫌疑。国富强而法立兮,属贞臣而日。秘密事之载心兮,虽过失犹弗治。……闻百里之为虏兮,伊尹烹於庖厨。吕望屠於朝歌兮,宁戚歌而饭牛。不逢汤、武与桓、缪兮,世孰云而知之!吴信谗而弗味兮,子胥死而后忧。……」
唐诗或宋词,凌天不仅可以朗朗上口,还可以生出共鸣;然当他听到艰深难懂的楚辞时,则是完全听不懂封柔吟唱的内容,遑论是要了解其意;因此,只能权充忠实的听众,神情专注地聆赏。
或许封柔以为凌天喜欢听,於是语带伤感地续唱道:「虽有西施之美容兮,谗妒入以自代。愿陈情以白行兮,得罪过之不意。……宁溘死而流亡兮,恐祸殃之有再。不毕辞而赴渊兮,惜君之不识。」
足足听了十分锺,封柔终於唱完了,而凌天也忍不住心中的疑惑,於是虚心问道:「封姑娘,恕在下愚蒙,不知这首歌是否出自楚辞?」
封柔微笑答道:「没错!是出自楚辞;这是《九章》里面的一首《惜往日》,是屈大夫追忆自己获楚王赏识的感思;只不过他自己的一片忠忱,却因楚王受小人谗言所惑,最后竟然遭受到贬谪流放的命运。」
接着,幽然叹道:「唉!人生就是如此难料。」
的确,世事多变,命运难料,跨越时空来到古代的凌天闻言当然感受深刻,乃摇头苦笑道:「封姑娘,以前个人总觉得春秋战国是上古时代的历史概念,离自己好远好远;如今,听到你唱出《惜往日》,却没有曲高和寡的感觉,反而像听到流行歌曲般,让人觉得颇为亲切。」
接着,恍然大悟地续道:「封姑娘,我终於明白了!原来楚辞是你那个时代的流行歌曲,所以能够朗朗上口;……就好像诗经是春秋时代的流行歌曲,内容尽是描述人民的生活、战士的出征、情侣的爱恋等。」
两人尽兴的交谈,浑然不知时间的流逝,直到睡意涌现,方醒觉夜已深沉,原来早已过了丑时了,於是凌天与封柔两人并肩走回山神庙。
由於张良仍未回来,因此封柔坚决要留在门口等待前者赋归。
就当凌天跨步要走进山神庙时,突然感应到有异,於是转身注视着远方,并示意封柔提高警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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