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完一阵之后,秦卓寒拼尽全力抱起母亲的尸体,吃力的一步步走到附近的小山坡上,李皓贤不知她想干什么,跟上去一看究竟。原来她要找块地方葬母。秦卓寒选好地方,然后将母亲轻轻放在一边,用剑缓缓挖地。李皓贤暗想:“她该不会想着这样掘墓葬母吧?这样要挖到什么时候?”遂开口劝道:“秦姑娘,你这样挖法要挖到何时啊?我看不如去附近的村庄雇几个人来挖吧?”秦卓寒不领情,冷冷道:“不用你管,这里没你的事,你可以走了!”
李皓贤听后心中不快,心想:“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们把我抓来虐待,我也没怪过你们,现在好心帮你出个主意,你还冷傲什么?不要我帮就算了,那你就自己慢慢挖吧!”李皓贤满腹怨气,告辞道:“既然没我的事,那我就告辞了,秦姑娘自己好好保重!”秦卓寒理也不理,只顾挖地,李皓贤自讨没趣,气得转身离去。
数次受到冷落,李皓贤难免有怨,但走开后,想到秦卓寒的遭遇,又觉她可怜,再看天色,快要日落西山了,自言自语道:“快要天黑了,她一个姑娘家露宿野外怎么行?唉,人家一个姑娘家,刚刚丧母,心情自然不好,我应该体谅她才对。男子汉大丈夫,不应该这么小气。她现在孤苦零丁,正是需要帮忙的时候,我怎么可以熟视无睹,说走就走呢?我还是回去帮帮她吧!”
考虑好,李皓贤转身返回,见秦卓寒还在那缓慢的挖着。回到她身边,李皓贤好言抚慰道:“秦姑娘,听我说,你这样挖挖到明日都未必能挖好,还是去请人来帮忙吧!”秦卓寒又冷冷的瞄了他一眼,道:“你不是已经走了吗?还回来干嘛?我的事不用你管,你再不走别怪我对你不客气!”李皓贤心中暗笑:“说得这么盛气凌人干什么?现在就算我凑个脖子给你砍,恐怕你也没这力气!唉,好人难做,帮你还不领情,不要我帮,我就偏要帮你!”遂不理她的威吓,继续言道:“怎不关我事,秦姑娘你难道忘了,你母亲临死之前已将你许配给我,你娘即是我岳母,我当然该尽尽孝道,你草草将她安葬,怎能对得起她?我已经决定了,明日找个风水先生,为她选块福地好好安葬!”
听他这样说,秦卓寒愤恨地瞪着他,心想:“娘说得真是没错,这个恶贼见我无依无靠,就想打我主意,要我不是被打伤,定将他大解八块,可我现在真的没甚力气与他斗,看来只能与他尽力周旋,稳住他再说!”秦卓寒牵强地舒展愁颜,问:“那照你所说怎样做才好呢?”
“我明天请人择一块风水好地,将你母亲下葬,然后顺便做场法事为你母亲超度,这样她老人家才能在九泉之下安息!”
“你说得好听,我哪有银子办这些事情?”
“你没有,可我有!只要你愿意,我出钱为你打点一切,保让你娘体体面面的下葬!”
秦卓寒心想:“你这样做无非是想博得我好感,好对我下手!恶贼,我就姑且对你许下些承诺,让你信以为真,等我伤好些了,定要狠狠治你!”秦卓寒遂强装欢颜道:“你对我真好!好,就按你说的办,等你帮我母亲下了葬,我一定遵照娘的许诺,委身与你,不过在这之前,你一定要对我规矩一点,你能答应我吗?”
看着她这么牵强的演技,李皓贤心中暗笑道:“你要演戏也演得像一点!表情这么不自然!况且一下子能转变这么大吗?眼下她定以为我有不轨企图,先说好话来稳住我,等她恢复气力再把我宰了!好在她看来没这么快恢复,等明天我帮她办完下葬的事,就马上离去,省得这像毒蜘蛛一样的女人不知何时就扎我一下,置我于死地!”
虽知她心思,但为了安抚,李皓贤还是故作傻笑道:“你放心好了,我一定对你秋毫无犯!天快黑了,我们马上到前面找个村庄投宿一宿吧!”秦卓寒默不做声,只点头以示答应。就这样,秦卓寒抱着母亲的尸体跟着李皓贤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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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赶了半个时辰的路,来到一个小村庄,李皓贤走上前去跟村民交谈。不一会儿,赶回来道:“秦姑娘,我打听到了,这村后有一处荒废的破庙,今晚我们就在那里留宿一宿吧?”秦卓寒听后生疑起来,厉声问道:“你刚才不是对我说去找个人家投宿的吗,现在为何又改去破庙,你想干什么?”李皓贤解释道:“秦姑娘,你用脑子想想!你现在抱着个死人,哪户人家愿意留我们投宿?除非你愿将你娘的尸体暂放在那破庙一晚,那我们就可以找户人家投宿了!”秦卓寒连忙摇头道:“不行,我决不离开我娘!”李皓贤道:“所以我们今晚就只能在破庙投宿了!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秦卓寒不再有异议,跟随李皓贤来到破庙,此处荒废很久,脏乱不堪,灰土厚积。李皓贤看到如此情景,觉得有些不顺心。不过出门在外,也不便挑剔太多,遂放下行囊,下山去向村民买了些食物,回到庙内生火煮食。
秦卓寒从始至终都抱着其母的尸体默默坐着,脸上如罩寒霜,却没有流泪。李皓贤知道她内心其实十分悲痛,只不过在忍着泪水,其实哭出来会好受一点。见她楚楚可怜,李皓贤怜悯之心大动,盘算着明天好好请人帮她母亲做场法事,然后下葬,稍微寥慰一下她受伤的心。
夜里,李皓贤翻来覆去难以睡着,环境如此恶劣,再加上附近还有一个死人,自然难眠。白天他还不很害怕,但到了夜晚,便觉阴森恐怖。秦卓寒一直痴呆地望着其母,不愿闭眼休息,衬上她那阴沉的脸,在夜色下看起来分外恐怖。人受了太大打击就会失去理性,加之秦卓寒一直认为李皓贤想趁火打劫,心中愤恨,难保半夜时会冷不防过来给自己一刀,所以李皓贤一直心绪不宁,提心吊胆,难以入睡。
如此一直熬到天明,李皓贤大早起身,入村请村里的土道士择风水墓地,然后又雇人挖好墓穴,为其母做了场法事,埋土下葬。到此,死者总算略为体面的入土了。秦卓寒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悲伤,大哭起来。听到她那悲惨的哭声,李皓贤心中大为触动,眼角也有了些泪水,心想:“我总算做了件好事!可惜我能帮她毕竟有限!”等到新墓立成,李皓贤亲笔为秦母题写墓碑,问秦卓寒道:“秦姑娘,你母亲叫什么名字?”秦卓寒答:“我母亲姓丁名凤蓝。”李皓贤在墓碑提上“先母秦丁氏凤蓝之墓”,立好墓碑,秦卓寒又在坟前叩了九个头,李皓贤则在一旁看看自己的钱袋,所幸自己出门之前带了充足的银两以备不时之需,现可再接济她一些,便走到秦卓寒面前,递给她几锭银子。
秦卓寒有些诧异,问:“你这是什么意思?”李皓贤道:“我要走了,这些银子你拿着吧,你自己一个人漂泊江湖总要带上些银子防身,我带的银子也不多,只能给你这么多了,以后就要靠你自己了,多保重!”秦卓寒突然听到李皓贤这样说,一时间不敢相信,愣在那一动不动。李皓贤随即缓缓离去,秦卓寒突地喊道:“慢着!”李皓贤转头问:“秦姑娘,你还有事吗?”秦卓寒柱着木杖慢慢来到他身旁,问:“你要去哪里?”李皓贤答:“我要上京参加今年的恩科考试!”秦卓寒疑惑地问:“你就这样走了吗,你不是说要和我……?”说即脸红起来,不好意思再说下去。
李皓贤笑道:“你是说与你成亲!你娘作这样的许诺,不过为了保你不受伤害而已,并非真心将你许配给我。既然你我都知道其中的原由,那又何必当真呢?”秦卓寒道:“原来你早就知我娘的意思!那你为何还要安葬我娘?”李皓贤道:“我是看见你们两母女可怜,所以真心帮你!秦姑娘,你今后有什么打算?”秦姑娘坚定地回答:“报仇!我一定要手刃仇人!”李皓贤怜悯道:“报仇是一定要的,但是你暂时去何处安身呀,你总不可能一个人漂泊江湖吧,你应该有亲戚可投靠吧?”秦姑娘默默摇头道:“没有,我和我娘一直是相依为命,那有什么亲戚?”
李皓贤听说她在世上已是孤零零一人,心中更加怜惜,暗暗已动娶她为妻,照顾她的念头。但猛地一想,自己此行是上京赶考,不是出来找老婆的,便又压抑住这种妄想。虽很想帮她,但是自己能力有限,对她置之不理,又于心不忍,有些取舍两难,不由长叹一口气。
秦卓寒将李皓贤刚才给她的银子拿了出来,送回到他面前。李皓贤诧异,问:“你这是要干什么?”秦姑娘倔强道:“收回你的银子吧!我说过我从来不受别人的恩惠,今日只是为了我的母亲,我才接受你的帮忙,现家母已经安葬,你不必再帮我什么了,我也不会接受了!”李皓贤开解道:“秦姑娘,这个时候你还这么倔强,你两手空空,只怕还没找到仇人报仇,就得饿死路上,还谈什么手刃仇人?既然你不愿受人恩惠,这些银子你可当作是暂时借我的,将来你大仇得报,再还我不迟!到时你就不再欠我什么,这些银子你还是收下吧,就当为了完成你报仇的心愿!或者,这些银子也可以当作我感谢你那一饭之恩!”
秦卓寒也知道没有银子寸步难行的道理,纵然她再倔强,也不得不向现实低头,只好接过银子,问道:“那一顿饭并不算是什么恩惠,说到底,是我两母女无缘无故把你抓来,那只能算是对你的一点补偿而已!这些银子就当是我借你的,将来我一定偿还给你!我们母女这样对你,你为什么还要对我们这么好,你希望我将来怎么报答你?”
李皓贤笑道:“你又来了,也许你真的不相信这世上有好人,不过我还是要对你说,我帮你决不是为了要报答,况且我能力也有限,实在帮不了你的大忙,你也不必介怀!不过,我还是从你们母女身上悟出了一个道理!”秦卓寒问:“你悟出了什么?”李皓贤道:“我以前只知道寒窗苦读,然后上京赶考以求高中为官,但是却不知道将来做了官应该做些什么。不过从今天开始我算明白了一些,江湖上的私斗仇杀实在是害人害己,有多少人因为如此而家破人亡,如果他日我真的能够会试高中,而朝廷派我去做地方官的话,我一定要在辖区内严令禁止执械私斗,对违反者要重罚,这样才能杜绝类似你娘的悲剧再次发生!保一方百姓过上安宁日子!”
秦卓寒听完,半知半解地点头道:“听上去很有道理!但愿你将来真的能做到如此!”李皓贤道:“好了,我也要继续上路了,江湖凶险,秦姑娘你好自珍重!告辞!”说罢便转身离去。秦卓寒又在后面叫住了他:“站住,你叫什么名字,我日后去哪还你钱?”李皓贤转头笑道:“我叫李皓贤,家住洛阳西郊的凌芸山庄!”秦卓寒回答:“他日我一定会还你的钱,到时我就不再欠你什么了!”李皓贤微笑道:“好的,那我就恭候秦姑娘的大驾了!”
告别秦卓寒上路后,李皓贤还在想身世可怜的她,心中思索道:“她孤身一人怎么在这残酷的世间生存下去,更别说还要报仇了!可惜我自己也是自身难顾,更别说帮她了。不过说到底,都是这个混乱的江湖造成这样的悲剧。昔日韩非子曾经著有五蠹这一名篇,说得就是当时社会上有五种人无益于耕战,就像蛀虫一样危害社稷,这种人其一为儒家学者,其二为说客,其三为执剑者,其四为趋炎附势者,其五为工商业者,其中韩非说的第三类人,就是秦卓寒母女和丹阳教这班执械私斗的人,这些人不仅自己以命相拼,而且弄得一方百姓不得安宁。如果我真的能够入朝为官,那我一定要尽自己的力量禁止这种无聊的江湖私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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