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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大战 中(1 / 2)

那些人是幸福的,他们为尘世的土地而死,倘若他们是死在一次正义的战争里。

那些人是幸福的,他们为广袤的大地而死,那些人是幸福的,他们在庄严的死亡中死去。

那些人是幸福的,他们死于激烈的鏖战,躺卧在地面上,在上帝的面前。

选自夏尔佩吉诗选中夏娃部分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随着最后一拨游骑巡视结束,一座简易营地已经呈现在汗青眼前。

大小不一的近百座军帐星罗棋布,层层萦绕,紧紧护持那座挂着金葫芦马标的主帐。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篝火燃起,扶桑士兵以十人为单位,架起铁锅,开始烧水煮饭。即使在这个时候,他们也坚持轮流进餐,在一名士兵吃饭的同时,始终有两名士兵处于随时可以投入作战的状态。

丰臣秀吉的这支护卫亲军果然军纪严明,看来必须攻击必须要等到深夜,等到一个人精神和肉体最懈怠的时候。

汗青借助火光,他清晰的看见几名士兵捧着酒坛和两个食盒走入营地中心丰臣秀吉的主帐。

最后一次确认敌方主将所在位置后,他拍了拍身边的同伴,三人手足并用,向来时的方向无声退却。

待全部士兵用餐完毕,时间已经临近午夜,再如何强壮的士兵,在全副武装行军一天后也不可能不感到疲倦。

除去一百名负责值夜的士兵外,其余将士纷纷脱去甲胄,带着整日行军的疲劳倒在床铺上很快进入梦乡。

整座营地陷入一片黑暗,仅有几堆篝火在夏风中瑟瑟摇曳,远远望去显得虚妄而渺远。

在营门值守的两名士兵正在低声闲谈打发时间,年长的正向年少的绘声绘色讲述自己在高丽和明军交手的经历。

老兵操着沙哑的山**口音:“高丽人,一群废物,随便就砍他十几个。可那些明国人一来,就不好对付了。他们人能打、马多,大筒也比我们多,打得也远。一下轰过来,方圆几丈的人就全都成佛了,连个囫囵尸首都没。”

“哦,明国人如此厉害?真希望能在战场上见识一下。和强大的对手交手,这才是武士的追求啊!”年轻士兵握着长枪的手上下摩挲,稚气的脸上满是对战争的神往憧憬。

见年轻士兵听得入神,老兵也有些来了兴致:“还有啊,他们最擅长夜袭,你是没见过,就在深更半夜,你睡的正熟,他们一下就摸上来了。文禄元年那次在碧蹄馆,我跟着甲州大人(注一),”正说在兴头上,突然老兵面色一变,做了个噤声的眼色。

今夜值守负责人,足轻大将高山秀利正快步向他们走来。

不知方才私自聊天是不是被抓个正着,两人惴惴不安中赶忙低头行礼,准备迎接上司叱责。

高山秀利只是略一点头,脚下不停,一直走到不远处的草丛才停住,双腿分开站定,解开腰带后一道晶亮的水箭自胯下射出。

年轻士兵吐了吐舌头,一脸庆幸。

看来这位顶头上司来此只是水喝多了,来此是给这山间野岭的花草施点肥而已。

老兵放了心,接着方才的话头又道:“还记得那晚也是我值夜。”他随意手指高山秀利的后背:“明国人就那么嗖的一箭射过来,然后”

然后,就真的那么嗖得来了一箭。

尖锐的破风声撕破静寂的午夜。

红白相间的血花在高山秀利项上绽开,一根足有成年人拇指粗细的弓箭自他的鼻梁中部射进,颅后对穿而出,强大的冲击力把他上半个头颅整个掀掉。

弓箭余势未尽,直到深深钉入营门的木柱。

纯铁制成的箭杆犹自嗡嗡颤鸣。上面粘连的骨屑和碎肉随之扭动,仿佛变成一件有生命的活物。

两名士兵四目瞪圆,颈脖青筋迸突,大张着嘴却半个字也喊不出来。他们尽管身为丰臣秀吉旗本,能力反应都远在普通扶桑士兵之上,但在这突如其来巨变的震慑下,猝然间也乱了心智。

未及他们思考,迅疾的马蹄声骤然响起,由远及近,瞬间响彻旷野。

一队不知从何而来的骑士,自夜色中冲出,各个黑巾蒙面,外罩黑袍,虽然不过数十骑,但却杀气冲天,散开队形奔驰中却似有千军万马般的气势,就像一条鞭子,从正面狠狠抽向丰臣军的营地。

能入选丰臣秀吉旗本的自然也不是泛泛之辈。

短暂的无措后,扶桑士兵也立刻作出临战反应。

双方相距不足五丈,在这个距离上已来不及抽弓搭箭。年轻士兵怒吼着迎向冲在最前面的敌骑,在马头就要撞向身体的一刻向侧方灵巧闪避,同时挺起长枪狠狠刺向对方的软肋。

马上的骑士以超过他三倍的速度从黑袍内掏出一物,对着扶桑士兵扣动扳机。

金属撞击声分外清脆悦耳。

寒光如流星射出。

年轻士兵向后仰倒,眉心处牢牢钉着一根尺许长的弩箭。

“明国人的手弩!”年长老兵惊呼中就地一滚,避开手弩的射击,在如此近的距离下,机括发射的手弩要比铁炮更加快速和可怕。

他做梦也没想到会在母国的心腹之地遭到明国人夜袭。

哪怕是最荒诞的梦也要比眼前的境况真实。

无暇他顾,他抽出打刀,向着距离最近的马蹄砍去。

打刀刚挥出不到一半,一根刃首微阔的捣马突枪就狠狠搠进他的小腹,还未及感到疼痛,接着就如同稻草人般被高高挑起。

尸体在空中翻转着远远摔出。

“杀倭寇!”汗青热血如沸中高高擎起染血枪尖,所有孟极成员齐声爆喝中冲进丰臣秀吉的大营。

强攻正式开始。

长箭漫天飞舞,如蝗如雨。

刀兵四起,血火纷飞。

在长久的策划、筹备、迷惑、佯动后,明国使团终于正式执行他们远渡重洋的真正、也是最主要的任务。

斩杀丰臣秀吉!

无论再怎么谨慎小心,丰臣秀吉也没想到会在大阪和京都之间遭到军队规模的攻击,所以营地内并没有设置拒马、箭橹之类的防御设施。

最外围的军帐开始接二连三的倒塌,原本洁白的帷布变成酱紫色,孟极成员一色骑兵,和普通武林高手不同,除去自身武功高强外更都是擅长军旅杀阵的精英。

他们当中不少人手持狼牙棍、巨斧之类破坏力强的重兵器,专职负责摧毁敌人营帐。另一部分带着手弩、暗器以及刀剑类的轻便兵器,负责侧面掩护,一旦发现哪股敌人有聚集的趋势,便立刻加以狙杀,始终令敌人处于组织失能的状态。

战马的嘶鸣声,兵器的碰击声,士兵们的吼叫声和此起彼伏的惨呼声交织在一起惊心动魄。

不少扶桑士兵在睡梦中便直接了账。但更多的士兵还是及时冲出营帐,很快他们就发现敌人虽然攻击凶猛,但人数并不多,尚不足百骑,不及己方军力的十分之一。

混战中一名孟极成员的坐骑被砍中,马儿悲鸣着摔倒,不等他起身,七八样兵刃已然刺落。

尽管他挥动手中的朴刀奋力挡开一些,又在翻滚中避开另一些,但仍有一把太刀结结实实的砍在他后背。

然而太刀却只是割破了外面的黑袍,并未能切开他的皮肉。

黑袍上划开的口子中散出淡灰色的金属光泽。

所有孟极成员都内衬精钢甲片编制的软甲。

参与围攻的扶桑士兵瞠目结舌,相对于扶桑其他大名士兵标配的竹制具足,丰臣旗本也仅仅是在胸口处多了一层薄薄的铁片防护。显然对手装备的精良超乎他们想象。

这就像一面镜子,从一个侧面反映出扶桑和大明在物量上的巨大差距。

那名孟极成员翻身跃起,双手握住刀柄,雪亮狭长的刀刃挥斩劈扫,几颗带着竹笠的人头四下乱滚。

但更多的敌军蜂拥而至,在无数刀枪密集戳砍中他终究还是倒了下去。

随着越来越多的士兵参战,丰臣旗本已经完全从混乱中回复,反击力度渐趋加强。孟极成员中也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伤亡。

终于在付出损失三分之一兵力的代价后,丰臣军终于在营地中部的位置构筑出一条完整的防线。

汗青反手一击,对面扶桑士兵的脑壳在粗重枪杆下如蛋壳般碎裂。间歇中他用手抹去脸上胶结的汗水和鲜血。从开战到现在,他已中了两刀一枪,但拜软甲之福都只是皮毛轻伤。

相反在肉体和精神的强烈亢奋下,他只觉四肢都充满着用之不竭的力量。

褐色的双目紧盯那座位于营地中心的主帐。

以白天跟踪的情况来看,丰臣秀吉没有如预想的分兵,而是选择全军驻扎在此。但如今整个营盘已然沸反盈天,战况频急,丰臣秀吉主帐从开始到现在却全无变化,如同一座荒弃的坟丘。

这情况委实反常。

一丝焦虑不安浮上汗青的脑海。

他把长枪凌空向前一指,还拥有坐骑的三十几名孟极迅速聚拢成一个锥子型阵势,两侧以盾牌和短兵器防御,不和对手多做纠缠。居中以长兵器为主,向着丰臣军仓促布置的防线狠狠凿去。

与此同时,丰臣军防线倏然一变,位于最前列的长枪手两翼分列雁行展开,露出中间一排黑洞洞的枪口。

“火枪!”汗青急忙低头,躯体紧紧贴在马背上。

“卑鄙的明国人,使用这种龌龊的伎俩。就让你们见识一下太阁旗本的武勇!”为首的侍大将奥平元太把军扇抬起,向下用力一挥!

震耳发聩的枪中,数十点火星炸起。

冲在最前面的几名孟极成员应声落马。

汗青紧咬牙关,双腿用力夹着马腹,催动坐骑全力前冲。

还有一百五十步,火枪威力虽大,但装填很是费时,在这个距离上顶多发射一次。

但扶桑士兵射击完毕后,并不退走,而是齐刷刷单膝向下跪倒。

在他们身后,出现了另一排同样的火枪手。

军扇再次扬起,落下。

第二轮枪声响起、接着是第三轮,第一排射完,第二排立刻补上,第二排射完,接着又是第三排。

密集、迅捷,三轮之间衔接的无可挑剔,整条防线就像一个运转流畅的机器,尽情倾斜着愤怒和仇恨。

丰臣旗本以精湛的铁炮技术完美重演了当年织田军在设乐原名扬天下的铁炮三段击。

冲锋的孟极成员在钢铁弹丸的暴风雨中一往无前。

橘黄的枪火和鲜红的血花在夜色中次第绽放,交相辉映。

被如此持续猛烈的火力打击,孟极冲锋的阵势却丝毫不乱,所有人都选择直线前冲,没有半点松散和犹豫,依然保持着直插敌阵的锐气。

面临敌骑近在眼前的高速冲击,扶桑士兵同样也没有一个人出现动摇和迟疑,装药、点火、瞄准、射击,每一个铁炮手都是表现的那样从容和有条不紊。

从军事学的角度讲,双方士兵都把个人服从集体的军人守则诠释到了极致!

汗青一生中从没经历过如此短暂而漫长的时刻,当第三轮铁炮响起的时候,斜后方一名孟极突然加速冲到他前方,在马上张开双臂,最大限度舒展身体。

汗青看的真切,在他坠下马的时候,胸腹已是一片血肉模糊,那稚气未脱的少年脸上不见恐惧痛苦,唯有坚贞和骄傲。

泪水自褐色眼瞳中淌下,还有五十步。

奥平元太握着军扇的手微微发颤,他忽然有一种感觉。

这些明国人是最无畏的对手,他们敢于面对任何敌人,哪怕是去了另一个世界,也有在比良坂中拔剑四顾的气概。

但,也就到此为止吧。

相比昔年的织田军铁炮三段击,在经过十多年技术改良和吸取大量善用铁炮的杂贺众后,今日的丰臣旗本可以做到五段连击!

汗青绝望的看见,第四批铁炮手已经端起枪口。

火绳燃起,铁炮手的指尖已经搭上扳机。

军扇高高举起,将要落下。

未及。

奥平元太手腕突感风压切进,凉意彻骨,随即便是丧失掌控的脱力感,最后则是深入心肺的剧痛。

悚目血线自腕脉间突现,握着军扇的右手齐腕被人斩落。

惊惧中他侧首向望,只见己方防线内不知何时多了一人一剑。

一道青色的剑芒,直射了出去!剑芒下高大的人影如鹰击长空,身形前跃,剑锋已然及面。

奥平元太右手被斩,左手仓促间无法拔出位于腰间左侧的佩刀,情急之下只得以肉掌强行握住敌人剑锋,豁出去双手尽废也要先保住性命。

剑刃触及皮肤,奥平元太的左手被割得鲜血淋漓,他强忍疼痛,死命顶着。

从另一侧传来的巨力压迫下,他的努力就像蜉蝣撼树般徒劳,长剑切开手掌后毫不停歇,沿颈部向下划过,把他整个上半身斜切为二。

“长风兄!”汗青兴奋中高呼。

明国使团的奇兵顾长风在最关键一刻投入战场。

顾长风一招斩杀敌将,接着从丰臣军侧面刺进,然后沿着铁炮手一路劈扫。

一个又一个铁炮手在猝不及防中被斩杀,还未及放出一枪,整排铁炮阵势就被横卷一空。

随着顾长风突进丰臣军侧翼,方才还井然有序的阵形在一瞬间就塌陷了,丰臣军仿佛被这横刺一击抽光了所有的精力与血液,从左到右开始全面的崩溃。

汗青率领的马队狠狠楔进丰臣军业已散乱的防线,最前排的扶桑士兵被战马的冲击力撞得高高飞起,在密集的人群中翻滚坠落。

在解除敌方铁炮的威胁后,孟极精良的甲胄和冷兵器优势发挥的淋漓尽致,战场上到处闪烁着明国兵器的凛凛寒光。

顾长风和汗青相顾一笑,无言的默契让他们并肩杀向那座挂着金葫芦马标的主帐。

随着他们杀到大帐门前,两侧的尸体已经不是丰臣军士兵,而是横躺竖卧的十多名孟极成员,每个人均是肢体残缺,甲叶飞脱,一见便知是死于极重的手法下。

那座足以容纳百人的大帐空空荡荡,主将鬼冢藏之住一人迈开长腿,气势汹汹,脚踏风雷,迎头杀来。

他没戴头盔也没披甲,只是在手腕和小腿包括着笼手和胫当。**着上身露出钢铁般坚实的肌肉,手里拎着那根通体黝黑,形状怪异的短棍。

从战斗开始到现在,身为主将的他就站在这里,然后把攻到面前的敌人一一击杀。

几名孟极成员相互对视,然后一起前冲。

最前面一人手持九十六斤巨斧,斧头急速盘旋中化作一朵朵雪亮飞花,分别向他的胸膛,腰部和双腿斩落。

这名孟极成员叫方路,是沧州金斧门的大弟子,三十六路巨灵斧足有二十年苦功,犹在本派掌门之上。

鬼冢藏之助连想也不想,操起短棍就那么横着一扫。超乎常识的速度和怪力冲击下,九十六斤巨斧就像树枝般被毫不费力的扫飞。

方路虎口和腕骨一齐爆裂。

第二击接踵而至,短棍沿着之前的路线高速折返,扫中方路的太阳穴。重击带动方路整个身体离地横飞,鲜血与脑浆泼散,眼球脱眶而出,飞溅在丈外的泥地上。

目睹这么恐怖的攻击,顾长风立时明白对方也是内力雄浑,杀伐闯阵的锋将,务必要先压制住他的势头。心念一定便当机立断,莫邪碧光滟滟眨眼间连出七剑,分刺鬼冢藏之助咽喉、两肩、臂弯、双膝,务必令他无从进攻。

面对顾长风这角度刁钻,攻速奇快的剑招,鬼冢藏之助庞大的身躯反应比猿猴还要灵敏,腾挪躲闪,短棍挑挡封拨,一一接下。

但他前冲的势头也就此被打断。

鬼冢藏之助怪眼圆翻,盯着顾长风细细打量后倏然裂齿怪笑后以扶桑语高声喊了一句。

顾长风虽听不懂扶桑语,却明白他的意思:他要在这里杀了我!

顾长风所以明白,因为他在鬼冢藏之助的眼睛里只看见一种欲念。作为一个拥有多次战场经验的军人,对这种欲念是熟悉的。

鬼冢藏之助双肩伏底,健壮的身躯半弯就如同时刻准备扑食的猎豹。那比寻常人脖子还要粗上三分的手臂紧紧握住短棍,周身劲气流转中闪着油光的肌肉急速鼓胀。

他围着顾长风慢慢绕着圈子,掌中短棍越舞越急,低沉的风吼显示这必然是一把异常沉重的兵器。

就在他们两人对峙的同时,圈外的战斗同样惨烈,以主帐为中心,大量的扶桑军士兵汹涌而来,各个双目血红,毫不畏死的发起一次次冲击。

长枪已经损毁,汗青拔出腰刀带领其他孟极成员拼死抵抗,每一刀挥过都带出大蓬血雾,但敌人依然越杀越多。

顾长风仗剑而立,脸上犹如石碑般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下一招将是分出生死的一招。

鬼冢藏之助步伐一定,骤然狂叫着向前扑击,黑黝黝的短棒像是突然被赋予了生命,发出类似某种猛兽般的咆哮,人棒合一,干净直接,全无花巧变化。

鬼冢藏之助有绝对的自信,在强大的力量面前,任何技巧都是徒劳的。

方圆两丈之内的气流全部被这一式卷动,带着千军辟易的威势,压向顾长风。

强大的风压吹起顾长风灰白的鬓发。

莫邪灵蛇般窜起,这一式同样倾注了顾长风全部功力,剑尖自上而下,堪堪便要点上短棍的棍头。

就在两股大力即将碰撞之际,鬼冢藏之助和顾长风蓦然两眼一花,一道轻烟般的身影悄无声息的落在他们二人中间,身法优雅如白鹤、似流云。

莫邪剑尖嗡嗡颤响,本应是全力封架的一剑刺入虚空。

黝黑的短棍棍头被一只皮肤白暂,指节修长手牢牢攥住。

鬼冢藏之助第一次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他简直不能相信,这个世上有谁可以这么轻描淡写的接住他全力一击。

震骇中他视线沿着那只手一路向上看去,来人满头乌发梳理的一丝不乱,颔下三缕长须。一袭明国式样的月白色锦袍,身前身后绣着五爪盘龙,足踏白色鹿皮薄靴,腰系青胡玉带,头戴镂空银冠,穿戴华贵之极。

“侯爷。”顾长风乍见明国使团最高指挥官出现,喜悦中一时也冲淡了不少对他杀死紫璇的恨意。

“我刚才四下找过了,汗青看见的是冒牌货,丰臣秀吉那个老兔崽子不在这里。”安平侯撇撇嘴,颇有些意兴阑珊的挥挥手:“你去帮他,这连衣服都不穿的龌龊蛮子就交给本侯管教吧。”

鬼冢藏之助嘟囔着骂了一句粗口,尽管听不懂明国话,但对方的神态表情分明是毫无遮掩的蔑视。

他恼怒中握着短棍的手用力向外拉扯,但无论他怎么运功,短棍就像是被浇筑在安平侯手中,纹丝不动。

安平侯眼角睨了他一眼,捻须冷笑道:“海外小国终究见识浅薄,就凭你这四两蛤蟆劲?这才是力量,看好了。”

他握着短棍的手开始轻轻转动,手背肌肤在火光下呈现出一种琥珀般的光泽。

鬼冢藏之助猩红的脸色骤然变得惨白。

他只感到伴着短棍的转动,一股极强的内家真力旋扭递进,腕肘多处关节承受着巨大的反挫力。

疼痛感吞没了他的右臂,那真力就像刀子一样在他体内经脉中穿凿。剧烈的反挫力令鬼冢藏之助右手虎口撕裂,整条手臂像被烈火烧炙般奇痛难忍。

只见猩红的血珠一滴一滴从他虎口处淌下,方一坠下便被被无形的真气绞成雾状,接着被凭空蒸发,没有一滴落在地上。见此异象,他心如明镜,以短棍为介,双方已成内力比拼之局。这个时候若是先撤功弃兵器不顾,对方真气便会毫无阻挠的向前冲击,立时便会震碎脏腑。

他仓皇下急忙左手搭上棍尾,以双臂合力勉强催发内功相抗,片刻间,额上便布满光晶晶的汗珠。

“昔南越杀汉使者,屠为九郡。大宛杀汉使者,头悬北阙。尔等扶桑倭寇,胆敢向天朝上使妄动刀兵,今日”安平侯五指屈握成拳,双目神光暴现。

“即时诛灭!”

在与丰臣军宿营相距十余里外的清水寺山门边,稻叶刑部少判事四郎正站在一处高地上拢目眺视。

由于大谷吉继和石田三成这两大心腹已经先期动身前往临近京都的吉田町。所以护卫太政大臣丰臣秀吉的任务就落在这位年过四旬的老牌甲贺派高手的肩上。

一袭银灰色紧身忍者装饰的他在黑暗中分外醒目,两把缠绕着铁链的忍镰交叉别于腰后。

东南方向,一朵五瓣泛蓝,中心赤红的烟花正在夜空中徐然盛开。

稻叶四郎的呼吸有些微急促。

那朵烟花代表丰臣军营地正在遭到袭击。

他立刻返身跃下高地,一缕轻烟般冲入山门。

“他们提前动手了?”甫一入寺,威严的询问便传至耳前。

佛堂内,丰臣秀吉雪衣华服,向着佛陀盘膝而坐,无鞘狩天横放于前。

“是,方才军营方向有赤烟示警。”稻叶四郎在佛堂门口处停下,向着丰臣秀吉的背影急声回复。

丰臣秀吉一对银眉绞紧。

尽管百地宗秀的情报指出,德川家康将把伏击的战场设在京都。但信赖单一渠道从来都是情报工作的大忌,丰臣方面也考虑过路途中间受袭的可能。

但无论是石田三成还是大谷吉继,推演后都认为出现这种情况的概率极小。原因只有一个:大阪距离京都不过百里,若是德川家康选择中途设伏,等于就在丰臣重兵眼皮底下玩火。且不说很难做到隐藏大量人马,即使可以,丰臣秀吉只要稍微能抵抗一个时辰,大阪方面的轻骑就会赶到驰援。然后毫无悬念的把伏兵歼灭。

但丰臣秀吉毕竟是在权谋诡计中经年历练的老手,稳妥起见,他依然耍了个花招。汗青所看见丰臣军行进中不断有游骑往来,真正目的并非探察道路,而是借着交接掩护,每次都有零星三五骑隐匿起来,丰臣秀吉本人就换上普通士兵盔甲,夹杂在当中悄悄离去。

最终由一支百人骑队护卫他来此暂住。汗青黄昏中所见的不过是身形样貌和他有些相似的替身罢了。

扶桑人人皆知丰臣秀吉从不用影武者,但这一次,他破例了。

独子秀赖年幼,外甥秀次一脉又被他亲手诛除。丰臣家族早已男丁凋零,整个阵营的兴衰荣辱就系于他一人。

对外和高丽大明的战事未绝,卧榻之侧又有德川家康这样心怀异志的枭雄,他不能让自己有半分意外。

但德川家康竟然真的在半途动手,这老乌龟历来“忍术”了得,此番为何如此心急?

稻叶四郎见上司没说话,便又试探问道:“太阁大人,我们该如何动手。”

丰臣秀吉低头沉吟。

这所谓“动手”,实际包含了大小两个意思。大动手是指立刻按计划向大阪求援,调动和泉守藤堂高虎和福岛正则麾下轻骑出动,索性摆明车马大战一场,分个高下胜负。二是就此打住,趁着敌军主力围歼疑兵,火速撤回大阪,这里距离大阪不过数十里,快马一个多时辰就可返回。待情况明了后再发动大军兴问罪之师。

两者相较,后者无疑更为稳妥。但身为扶桑第一人,丰臣秀吉这半年来和德川家康暗战中胜少负多,已经颜面大跌,若是此番连敌人的面都不照就逃回大阪,恐对己方士气造成影响。

若是不走,万一、、、

丰臣秀吉有些举棋不定,他不免后悔没把黑田如水带在身边,这个老瘸子毕竟是不可多得的智囊。之前因忌才而只给他十二万石封地,确是有些刻薄了。

对于眼前的稻叶四郎,丰臣秀吉从内心并不喜欢。认为他脑筋不够灵活,办事死板,只是身边人手短缺,才把他带上。所以压根也没有征询他意见的心思。

罢了,丰臣秀吉把心一横,右手拇指向上伸出。

稻叶四郎目光发亮,即刻领命退下。

向大阪派出使者,召集一早备下的轻骑援军,大动手。

来到山下,他点手唤过三名骑兵,交代一番后三人打马扬鞭,风驰电掣而去。

目送传令兵远去,稻叶四郎从腰间抽出忍镰,手掌摩挲着厚布包括的镰柄,年轻的脸上浮出期待之色。

终于可以和那些可恶的三河人开战了,若是能连带打垮德川家康,关东八国将尽成丰臣秀吉的囊中之物。他年逾四旬,在甲贺派三十余年也不过是个小小刑部少判事,届时跟着沾光,少说几万石的大名是跑不了的。

其余的部下也纷纷抽出兵器,做好战斗准备。

那种大战前所特有的压抑气氛令马儿也噤声不鸣,四下寂然无声,只有环抱的林海偶尔发出些许声响,阵阵夜风徐徐而来,带起众人衣角。

细碎而急促的律动自地面传来。

星星点点的火把自东北方向出现,在视野内急速扩大,形状就像一条巨大的火流。

稻叶四郎喜色方起,倏又一滞。按时间推算,求援的士兵此刻应该带着援军折返。

但这个方向和数量、、、

不好,稻叶四郎面色大变,挥舞忍镰厉声吼道:“敌袭!保护太阁大人!”

火流带着凄厉的杀气狠狠刺进丰臣旗本当中。转瞬就散开为上百道火点,就像蒲公英的种子。只不过他们带来的并不是生命,而是死亡。

没有半点前奏和征兆。

战幕陡然揭开。

形式各异的扶桑兵器激烈碰撞交击。

无数条身影竭尽全力相互砍杀。

稻叶四郎腾空而起,手中忍镰立时呼啸飞出,两颗蒙着藏青色忍者面当的头颅掉下,一落地便被乱军踢得不知所终。

服部半藏的伊贺忍者!

为什么援军未至来得却是他们?

他们为什么知道太阁大人在这里?

稻叶四郎不明白,也无暇细想,他咬牙挥动着铁链,在密集的刀光剑影中两把忍镰舞动的虎虎生风,势如雷霆,招式或曲或直,远削近砍,不断收割着来袭者的生命,银色的衣服早已转为赭红。

鲜血自镰刃滴滴落下,绵延不绝。

仅仅一轮冲击,已有十几名丰臣旗本永远的倒了下去。

稻叶四郎声嘶力竭,指挥剩余的旗本拼死抵抗。

来袭敌人数量和他们相若,但武技却远远凌驾在丰臣旗本之上,除去稻叶四郎能抵御外,其他士兵要至少四五人才能抵住对方一人,不断有士兵惨号中被斩杀于地。所以唯有沿着山道向上且战且退。

稻叶四郎忍镰扫过,三把长枪,两把打刀系数削断。他无意中再次把目光投向东南方向时,恐怖的景象令他全身的血液都拧成了冰。

在同一时刻,丰臣军营地内残存的大小将佐也在目睹着另一个同样恐怖的景象。

全军主将,那个堪称与本多忠胜并肩的猛将鬼冢藏之助。

他的头颅,在他们眼前被人生生拔下。

在一个锦衣华服的中年人手中高高示众。

没有人说话,他们只觉得胃囊翻腾,双腿发软,嘴巴不禁冒出酸水。

残存的士气犹如被海浪拍击的沙堤,登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道浓浓的烟柱腾空而起,大的令身在十里之外的稻叶四郎都一觅可见。

军营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那里有足足1500名精锐的丰臣旗本!是什么样的攻击能让他们如此快速覆灭?

肉体的疼痛令他抽回思绪,一枚铁蒺藜钉在肩头,好在他在被击中的瞬间以内力凝紧伤口处肌肉,只入肉半寸。

循着暗器来袭方向望去,不远处一名和其他忍者装束迥然不同的敌人赫然出现,全身红色华丽大铠就像一团燃烧的火焰,手腕、小腿、胸口、腰间等部位都包括着黄橙橙的金箔装饰。

金色面当下是一双透着得意张狂的眼睛。

“太慢了!记住我的名字,伊贺少主服部正就!能死在我的手下是你的荣幸!”即使在重重厮杀中,那尖刻的嘲弄也听得字字分明。

服部正就手中舞动着那把锈迹斑斑的古剑,呼啸盘桓,所到之处剑剑夺命,血肉横飞。

稻叶四郎咬牙拔出铁蒺藜,右手反握忍镰向上一挑,刀尖钩进一名伊贺忍者小腹。怒吼中他用力向上提拉,锋利的刀尖把对方从小腹至咽喉一线豁开,热气和腥味混杂的内脏扑簌簌落下。

旋即他左手忍镰挥出,再将另一名伊贺忍者小腿斩断。

趁此他拉过两名士兵,脸上满是惊恐和愤怒:“快,快去京都,向治部少辅求援!”

激战多时,大阪的援军却迟迟不到,他已经隐隐有了不祥的预感。

喊杀声越来越激烈,越来越高昂,不断有伊贺忍者从山间的各个角落、林木后面、小径中飞奔而来,山道两端很快排满了密集的阵列。

一个倒下,马上就有新的补上。

丰臣旗本越战越少。

稻叶四郎拼尽全力,忍镰开合间又砍翻两名伊贺忍者,接着飞起一脚把另一名忍者踢得胸骨碎裂,翻滚着摔下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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