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白玉般的双颊晕染着一抹淡淡的胭脂色。
色泽逐渐转浓烈,犹如他的肤下有烈火燎原燃烧。
令狐冲骇然的望着东方不败,这已是他第三次运功、、、、,他紧紧咬住牙关,压抑着几乎脱口而出的悲鸣。
德川家康怔然,他猛地抬头,正对上那双绯红色的眼睛。
他充满自信和骄傲,风采一如那日海船上孤身面对扶桑众多高手。
德川家康一凛神,身体不由自主的起了寒栗。他发现东方不败的气息正在迅速增强。带来的压迫感急剧提升。
“你、你的伤。”德川家康说话有些颤音。
他本来是胜券在握,气焰万丈。但一见东方不败的伤势竟然没他想象的那么重,那种凌厉的盛气倏然下降了。
他有些后悔没带几个手下过来,他的信心动摇了。
“我伤得很重,不过杀你应该还是可以的。”东方不败说完后看着他,并没有进一步动作。
德川家康略一思忖,眼睛亮了,他何等聪明,马上品出了这句话的弦外之音。
那意思即是:东方不败也没有必胜的把握,但如果他坚持咄咄逼人,那么双方干脆拼个玉石俱焚。
德川家康才不干!
他是很想杀东方不败,无论是从灭口还是个人恩怨,否则他不会这么大老远赶过来。
但杀东方不败的前提是他德川大人生命的绝对安全。
他是绝不会冒着同归于尽的风险去跟东方不败玩命。
丰臣秀吉死了,他已经是扶桑最有权力的人。
他才没那么傻!
于是他马上借坡下驴,亮出久经训练也久经考验的笑容,诚恳的态度和之前判若两人。
简直令人呕吐。
“东方教主,虽然我们有些过节,但是你也帮我杀了丰臣秀吉,恩怨相抵,两不相欠。刚才只是大家切磋一下,点到为止。我们不如就此别过,免伤和气,以后还是朋友,你看可好?”
“甚好。”东方不败爽快接口,他把断掉的沉水龙雀入鞘扔给德川家康:“你放心,我们此行远走不会再来扶桑,故事你自己编。我也给你一个交易,帮我救一个人。”
“谁?”德川家康问道。
“百地宗秀。”东方不败把手扬起,指着那座山峰:“他就在上面被明国人缠住了,你现在去救他还来得及。”
德川家康咂咂嘴:“既然是交易,那我有什么好处?”
“你不是要日月神教的宝藏么?”东方不败阴郁一笑后反问。
德川家康恍然大悟,他顿足苦笑:“原来你把宝藏竟给了他,好大的气魄,也不枉勘次郎为了你不惜背叛整个扶桑。看来我似乎没有别的选择。”
看他说完仍站着不动,令狐冲坚持:“你先走。”
“去晚了可就没有了啊。”东方不败“好意提醒”。
德川家康马上转身,施展轻功向着山峰方向一路飞驰远去。
“老乌龟被我吓跑了,其实我真想杀了他。”东方不败看着德川家康远去的背影,带着自嘲呢喃轻语。
刚才还蓬勃充盈的气势如同烈日下的露珠,瞬时就瓦解、消散了。
令狐冲惊恐的发现。大滴大滴的汗珠从东方不败的额头,脸颊,脖颈等毛孔中不断向外渗着,仔细瞧去竟散发出暗暗的赭红。
“东方,你、”令狐冲想去扶着她,但手臂才一抬,肩窝立刻剧痛钻心,整条臂膀根本无法用力,只得和东方不败互相搀扶着行走。
“别说话,继续走,老乌龟可能还没走远。”东方不败说着,走着,不时有血滴在地面上。
令狐冲感到被东方不败握着的小臂阵阵刺痛,定睛一看,他的指甲正深深插入肉里。
“我闭住气关,逆转经脉,把毒压制住后强行运功,现在不过是毒发,真气倒冲而已。”东方不败嘴唇瑟缩着,脸色越来越白,说话声音越来越低。
第三次运功,春蚕到死丝方尽的剧毒终告彻底发作,葵花宝典真气开始倒冲三十六经络大穴。
东方不败之前压制的内伤、外伤也被全部引发。
一道凄艳血线从他身体上迸出,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
令狐冲强忍伤口的剧痛努力想去抱住他,但他又怎能抱住一个盛满鲜血被打翻的酒杯。
东方不败眼前一片漆黑,他感到就像一片被吹下枝头,生机断绝,在飘零中枯萎的落叶,他仿佛听到生命的脚步正在渐行渐远。
百地宗秀仰面倚在一块大石上,伴着胸膛微弱的起伏,灰白的唇畔不住泛出血沫。他左掌反握插在地上的般若,右掌除去拇指食指外,其余三根手指齐根而断,白粼粼的断骨就裸露在外。除此以外,他内脏破裂,全身上下至少有七处骨折。
纵然他偷袭先行重创安平侯,但明朝皇族第一高手反击依然不是他能承受的。
莫说继续作战,他现在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但他依然在呼吸着新鲜空气而没有变成故乡花草的腐泥。
一切都是因为德川家康。
就在愤怒的安平侯即将轰碎他头颅的时候,德川家康及时赶到,先以急如星火的一箭射退安平侯的铁拳。然后拿出那半截断剑,告知他东方不败和令狐冲逃跑上船被他击落坠海的死讯。
怒发冲冠的安平侯却并未收手,狂怒下甚至和德川家康大打出手。或者说,他借着怒意做幌子,尝试能否把德川家康也一并干掉,彻底让扶桑重回群龙无首的战国时代。
德川家康被迫迎战。
双方若论单打独斗,着实难分轩轾,但德川家康方面却多了一个助力。
百地宗秀强忍伤痛和曾经的主公并肩作战,反过来令安平侯险象环生,若不是德川家康不想和大明彻底交恶,若不是顾长风全力冲开穴道挡住百地宗秀的致命一刀,这位大明皇族的第一高手十之八九就要魂断扶桑。
眼见双方势均力敌,安平侯无奈中只得选择妥协,接受了德川家康关于东方不败死讯的说法,并保证大明和扶桑的和平,同时要求德川家康兑现事先的承诺:告知大明扶桑军队自高丽撤军的时间和地点。
对于两人的唇枪舌剑,讨价还价到最后握手言和,拍案成交。百地宗秀视而不见,充耳不闻,他已懂得在权利的角逐中,获得最终胜利的从来都不是那些英才横溢,锐气凌人的天才,他们太有能力和魅力,所以志气太高,太骄傲。他们可以开创时代,但绝不会坐上时代的王座。最后的胜利者只属于精于取舍、懂得进退、沉静冷血,能够把世间一切情感道德换算成利益筹码的权术高手。
他的主公就是高手中的高手,为了利益他可以和任何人做朋友,也可以出卖任何人。
东方不败事前给他的锦囊已经精准的预见到这一幕。
当接过百地宗秀递给他的那份东方不败藏宝图时,德川家康感到有些意外甚至不快,这个过程太直接,太功利。他本来还想客气一下,推辞一下,勉励一下,然后宽宏大量的宣布既往不咎,赐予百地宗秀领地封赏,让后者感激涕零,主仆重归于好,一起携手展望德川家族的美好未来。
这才是一个完美的结局啊。
但当他看到百地宗秀的眼睛,他立刻懂得他们再也不会回到那种亲密无间了。
残阳冷照,主仆相顾无言。阳光把两人的影子拖得很长,在荒芜的山峰中更显凄清寥落。
“勘次郎,我们何以会变成这样?”德川家康心中升起浓烈的妒意和愤懑,整个扶桑都将是他的囊中物,德川家族将会如日中天,为什么反而还失去了部下的忠诚。他还想尝试最后一次努力,他沉吟着开口:“勘次郎,丰臣秀吉虽死,但势力还远未瓦解。我要成为天下人,还有很长的路。”
言下之意,回来吧,你会有更好的前程。
若是这话放在三年前,哪怕是两个月前,百地宗秀会毫不犹豫的答应重投德川家康麾下,哪怕是当一名普通足轻。
百地宗秀从前认为只要肯为主公奉献生命就是一个武士最大的忠诚,但现在他明白,世上还有很多比生命更宝贵的东西,同样也只能奉献一次。
他已再没有东西可以奉献给德川家康。
所以他以庄重的语调拒绝:“家康公,我以为人生是不能回到过去的。”
“人生是不能回到过去的。”德川家康体味着这句话,愤懑不平的情绪渐渐冷却,然后化为一丝淡淡的苦涩。
他在苦涩中缄默。
百地宗秀拾起那把断剑,双膝跪地在脑后用力一挥,把发髻割下,连着般若一起推在德川家康脚下。
他头颅向下用力叩地,泪水大滴大滴的从面颊滚落。
他正式拜别曾矢志为之尽忠一生的主公和终身奋斗的团体。
随后他把沉水龙雀放在怀中,独自在黄昏中远行。
德川家康看也没看他,径自望着远方层峦叠嶂的群山出神,八月的夏风吹在肩上,不止为何竟有瑟瑟凉意。
夕阳将要落下山岭,它正把最后的余晖洒向辽阔的苍茫大地。层层叠叠,起伏绵延的林木枝叶在赤色霞光映照下泛着金红的华泽,彷如熊熊燃烧的火海波涛。
旧世界化为时代的灰烬,新世界将自废墟中浴火新生。
丰臣一族的命运就似这如血残阳颓然坠落,德川家康时代的启明星已经在地平线下悄然闪烁。
明神宗万历二十六年,扶桑后阳成天皇庆长三年,扶桑官方发布讣告:关白丰臣秀吉八月十八日病逝于大阪。
同日,失踪的加贺大纳言前田利家被人发现重伤昏迷于大阪北面的城门附近,经及时抢救后终于脱险。这是紫阳事先遵循安平侯密令故意留前田利家一命,以用来牵制德川家康。
次日百地宗秀正式出奔成为浪人,而后翻遍扶桑正史、野史终不见其人其事。
五日后,德川家康循着藏宝图在靠近大和国的某处荒岛上发现一个隐藏洞窟,但进去反复搜寻除了一个木盒外一无所获。打开木盒后,里面有一张纸,纸上惟妙惟肖的画了一只乌龟。
一年后,一个神秘的船王自南洋奇迹般迅速崛起,他身怀绝技,带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巨大财富,招揽了大批能人异士,组建起一只庞大的船队,生意遍布扶桑和苏门答腊之间上百个大小港口。
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人们只知道他是一个扶桑人,年纪很轻,身边总是带着一把银色的剑。他最显著的特点是右手只有两根手指。
当顾长风和安平侯来到预定撤退地点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来。漫天星斗下,一大一小两艘海船正在倒映着银月的海面上随着波涛轻轻起伏。
扶桑今日已经下令禁海,京畿附近所有港口一律不得有船只离港,但大明在扶桑的力量远远超乎顾长风的想象。
重伤昏迷的紫阳已经被优先送上船,顾长风和汗青陪着安平侯指挥其他部下依次登船。
安平侯忽然问:“长风,那个扶桑人要杀我的时候,你为什么帮我?”
顾长风一怔:“我不明白侯爷的意思。”
安平侯微微一笑:“我是说如果他把我杀了,不也正好帮你报了仇么。”
听到这句话顾长风明白了安平侯的意思:如果他死了,那顾长风便不用再替紫璇报仇了,可以安心继续当他的官,也不用冒着生命危险去和安平侯决斗。
顾长风心中有气便直接回道:“顾长风虽然鲁钝,还懂得大敌当前国事为重的道理。也请侯爷信守承诺,回国后跟顾某公平一战。”
“好,我现在就给你这个机会。”安平侯说着拔出汗青手里捧着的那把天子佩剑,秋水般的剑锋在夜幕中分外明亮。”
看安平侯这个举动,顾长风心中诧异,还未及开口。安平侯已然刺出一剑。但这一剑却并未对着顾长风,反而剑路偏转刺向一旁的汗青。
这一招突兀之极,顾长风压根没想到安平侯会突然对汗青出手,根本不及反应。
只见寒光一闪,剑锋已经没入汗青胸口正中。
顾长风惊得骇然大叫,愣了下后刚要冲上去抱住汗青却发现情况不对。
汗青像是早知如此,脸上不但没有半分痛苦惊惧,反而挂起愉快的笑意,笑眯眯的望着他。再细看胸口被刺入的位置,竟然连一滴血都没流。
安平侯同样流露出古怪的笑意。
顾长风被这奇异的景象弄得愣住了,他迷惑不解的看看汗青,又看看安平侯。
安平侯猛然哈哈大笑,他边笑便把天子剑自汗青胸口拿开。借着月色顾长风看的清清楚楚,长剑最前端的一尺剑锋竟然神奇的消失了。而汗青胸口只是衣服上破了个小口子,连油皮都没擦破一块。
“哎,太逗了,看把这傻孩子吓得脸都白了。有趣有趣!”安平侯笑得前仰后合,便笑边把剑塞给顾长风:“工部做的新玩具,你玩玩。”
顾长风接过天子剑,手掌握住剑柄后才感到在剑柄上端有一个黄豆粒大的按钮,他试探着用力一按。
铮得一声,本已消失的一尺剑锋陡然自前端弹出。顾长风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把剑是暗藏机关,前面剑锋可以随着按钮伸缩。
安平侯得意的冲他挤挤眼,一副恶作剧得逞的快意。
汗青也笑着走过来:“长风兄,侯爷这把天子剑是有机关的,刚才是跟你开个玩笑。”
看着喜笑颜开的两人,顾长风实在不明白安平侯突然和他开这么无聊的玩笑有什么意思,他感到得只有被戏弄的屈辱。
安平侯无视一脸愠色的顾长风,用力揽住他的肩头,手指那艘挂着红旗的小海船:“傻孩子,快过去吧,她在船上等着你呢。”
这随口一句,在顾长风听来却如响雷在耳边轰鸣,巨大的冲击令他心脏狂跳不止。
“她、她?”顾长风双目圆睁看着安平侯,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问题了。
安平侯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还能是谁啊,你媳妇啊,你不是要为了她跟我决斗么?不用了,她就在船上等着你呢。”
“紫璇还活着?”巨大的喜悦像无数电流在顾长风体内窜动,激动的情绪令他声音都在震颤:“你、你、你没杀她?”
“不错,是汗青求我救他的。那日她打晕你后一个人把所有罪名都扛了,够硬气。国法无情,我也不能公然徇私。所以只得用这把带机关的剑瞒天过海,假装杀了她。”安平侯细心解释着。
顾长风闻言向汗青投去感激的目光,汗青只是憨憨笑笑。
他彻底明白了,只有这样安平侯才能在不抵触国法的情况下救下紫璇,也正因为这样,才不让他去看紫璇的尸体。
“那你们为何不早告诉我?”顾长风狂喜过后不禁也有些委屈,若是安平侯一早把话说明,他何至于精神受那么多痛苦煎熬。
安平侯眉毛一挑,慢条斯理的说道:“早告诉你?我该怎么说呢?难道我说,嘿,顾长风,你的女人在我手里,你要乖乖为朝廷效力,去对付东方不败,否则我就杀了她!”
“你希望我这么说么?”安平侯把手一摊,表情肃穆:“顾家四代为朝廷尽忠,我不认为顾建阳的儿子是个只会平时夸夸其谈,关键时刻迷恋女色,贪生怕死,罔顾恩义廉耻的下流胚!如果朝廷将士的忠诚要靠一个女子来维系,那是大明的耻辱!”
安平侯的声音渐渐高亢,字字直指顾长风本心。
顾长风静静聆听,越听越心惊,联想起当时心理挣扎,好几次都差点背离臣子之道,不禁冷汗湿透了背襟。
但最终这关键的大节还是守住了。
安平侯轻拍他肩头以示勉励:“事实证明,我没有看错你。你通过了朝廷的考验,无愧为大明真正的忠臣,理应获得奖励。我会给刑部去信,消除她所有的案底,给她一个新的身份。至于你爹那边就靠你自己了,这姑娘对你是没的说,可不能负了人家。”
顾长风连连点头,他的一颗心早就飞到那艘小船上了,很不得肋生双翅直接飞到船上。
安平侯看出他心中所想,笑呵呵道:“快去吧,那个姑娘伤还没好,身子很虚,一路上你多费心照顾,到了泉州那边会有人迎接。”
顾长风问道:“那侯爷你不和我们一起走?”
安平侯点点头:“难得出趟远门,事多办一件是一件,我和汗青北上去高丽,就不跟你们同行了。”
当听到他们目的地是高丽时,顾长风便猜到朝廷对高丽战局一定还有所图,事关机密便不再问了。
他走到汗青面前,向着这个好兄弟伸出手掌:“回来来喝我的喜酒。”
汗青豪爽一笑,迎掌相击:“一定!”
顾长风满怀着对未来生活的幸福憧憬,哈哈大笑后高高跃起,踏着浪花向那艘悬着红旗的小船发足奔去。
安平侯捻须看着欢心雀跃一路奔跑的顾长风,笑着揶揄:“这孩子,也不跟我告个别。有了媳妇就不要长辈了啊。顾建阳下棋赢我那么多次,天天发梦想让他儿子攀高枝。嘿嘿,我就要撮合他们,我气死这老小子!”
边上汗青强忍笑意,他问了一个问题:“侯爷,你说那晚若是长风兄过不了自己那关,你会把紫璇交给他么?”
安平侯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狯:“不可能发生的事,我从不做假设。”
“走吧,我们去高丽。”
八十多天后,得悉丰臣秀吉死讯而仓皇从高丽撤军的扶桑水军在露梁海域被明朝和高丽联军阻击,大败中死伤无数。
然而被誉为高丽有史以来最杰出的水军统帅李舜臣,却在这场己方占绝对优势的局面下“离奇战死”。
翌日,明国使团飘然远去,扶桑各方势力在失去丰臣秀吉这尊大神后开始一轮新的暗战。
这场错综复杂,波云诡谲的棋局终告结束。
没有任何史书会记载在它,也不会有任何一个当事人会主动讲述它。当所有知**一一逝去后,它就像一颗小小石子,永远隐没在历史长河幽深的底部。
永远不会再有人记得它。
正如不会有人记得洋面上这艘孤单的海船。
海船上悬挂的三面船帆都吃饱了风,高高膨起,船首借着风速犁开蔚蓝的海面,飞速前进,碎落的浪花拍打着船的两侧。
十余名身材瘦小,皮肤黝黑满刺加水手在甲板上忙碌的走来走去,观察风速、洋面,检查船上的淡水和食物。
这艘船携带着超过平日定量五倍以上的淡水和食物,因为他们沿途不会停靠任何港口,将从扶桑直达南洋雅加达。
船上除去水手外只有两名乘客。
令狐冲在船尾的甲板一处空地上席地而坐,东方不败软软倚在他的怀中,明眸微合,他身上、脸上的血迹污渍已经被擦净,伤口也得到包扎。
正如百地宗秀之前说的,所有明国和扶桑方面的海船都不可靠,于是他找到了满刺加人。百地宗秀用自己所有的积蓄买下这艘船,运用对本地潮汐的了解,为东方不败选择了一处极其隐蔽,每日除了涨潮的一个时辰外海船根本无法靠岸的脱逃点。
细心的他甚至预先在船上留下伤药和一包面值各不相同,供他们到雅加达后使用的西班牙钱币
狭小,充斥权谋机锋的扶桑列岛已然自视野消失,极目望去远方只有自由无垠的坦荡大洋。
东方不败静静的抬起头,仰望青空,柔和的目光里是卸下所有恩怨纠葛后的轻松。
他的嘴唇微微颤动,像是在念着什么。
令狐冲伏低身子,贴在他耳边,虽然声音细弱的几乎听不见,但是东方不败的确在说话。令狐冲读着他的唇,一字一句的念出来。
那是苗族的土语,是东方不败在向他们的先祖蚩尤祈福。
先是被安平侯一击打得五脏移位,六腑俱损,尔后剧毒发作,真气倒冲,东方不败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一个奇迹。从昨夜到现在,令狐冲同样在心中一遍遍的祈求。
东方不败依旧看着天空,口中持续喃喃低吟。
“我欠的,都还了。”
令狐冲心中大恸,泪水无法遏制的宣泄而下,他温柔的环抱着东方不败。
“是的,还了,都还了。我们很快就会有一个新家,一个谁也不认识的我们的地方,只有你跟我。”
“可惜啊,到头还是没能跟你共奏一曲笑傲江湖。”东方不败气若游丝,每说一个字就咳出一口血,等这句话说完,他脸色已惨白更胜那些碎落的浪花。
“没事,以后日子长着呢,我们可以天天合奏,奏到你头昏为止。”令狐冲眼中噙泪,笑着把东方不败的脸庞埋进胸膛,动作轻的仿佛在拥抱一捧行将融化的冰雪。
东方不败凝视远方,从加入神教、十四岁第一次上战场、万历十七年、万历二十二年、万历二十六年,各种往事带来的喜悦、悲愁、欢欣、感伤纷沓而来,历历在心。
曲洋、杨诗诗、百地宗秀、紫璇、任我行、任盈盈、杨莲亭、墨如风、石邦铭、司徒策、迟日亭、杨飞雄、果心、丰臣秀吉、德川家康等等,他曾经的朋友、敌人,逝去的,活着的一一自眼前滑过,容貌犹新。
一切恍如长梦。
他静静的说道:“令狐冲,我累了,让我睡一会。”
令狐冲亲吻着他的额头:“睡吧,等到家了我叫你起来。”
“再见,葵花宝典,再见,东方不败!”东方不败微笑着在令狐冲怀中阖上双目,沉沉睡去。
杆顶的海鸥展开洁白羽翼,迎着初升的朝阳,振翅高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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