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左手施为，攻剑的威力依旧精妙，和谷薰身形疾动，带着剑气向旁闪去，所取角度正是石二郎左手剑势不及之处，在攻剑之式下，他一时也找不到破解之招，石二郎暗暗点头，当时萧爷爷是纵起身子从自己头顶上穿过破解了这招的，而今这老鬼虽是避让，剑气却丝毫不减，而且后面还蕴涵了的杀招，单以剑术论，这也是守剑之外最强的应招了。
这三招对剑兔起鹊落,在旁人看来几乎是一气呵成,尤其攻击和防守的变幻教人大开眼界,高手看门道,俗手看热闹,众人一时瞧得都忘了呼吸,尤其是石二郎仅凭招术精奇,已能逼得和谷薰挪动位置,若是功力相若,孰强孰弱犹是难说。
石二郎剑交回右手,口中道:“第四剑来也!”攻剑之式如影跟上,他竟是丝毫不给对方喘息余地,和谷薰嘿地一声怪叫,长剑扬起一片剑幕,足下象钉了钉子般再不退半步,石二郎一剑虚虚实实攻其四个点,和谷薰这一片剑幕竟全部将其护住!石二郎微微一怔,这样强的防守他是第一次见到,高手过招,岂容这一怔,石二郎正待变招,和谷薰道:“事不过三,第四剑且看老夫的!”只见面前剑幕嘭地一破,一道剑光从剑幕中穿射而来,这一剑有二个后着,将石二郎左右退路全部封死,如果石二郎后退,大风剑将一剑一剑将他逼到栏杆边上,与黎道纯的结局乃是一样!石二郎对这一招的变化有些始料不及,来不及施展千幻神挪的身法,双手握剑退后半步,用守剑之式朝对手发力处击去。只听当当两下,和谷薰的这一剑亦是被石二郎拦截。
两人攻防转换极快,夏婵儿功力虽弱,却也看得心惊肉跳,替石二郎暗暗捏了一把汗。
那日石二郎留下四字纸条不辞而去,夏婵儿亦是神伤了好一阵,当时暗想:石二郎啊石二郎,你也太小看我夏婵儿了,你说你答应了娶水月姬,难道我非要你喜欢不成么?她胡思乱想,给自己找了不少理由讨厌石二郎,忽然想道:你不让我陪你一起去找水姑娘,我偏要自己去找,你能拿我怎么样!她主意一定,那是八匹马也拉不回头的,回家便拖了七哥一起上岳州,一路上不停的对自己言道:你石二郎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么,本小姐去岳州绝不是为了找你才去!
到了岳州,夏婵儿忽然发现人海茫茫,不知水姑娘在哪里,凑巧赶上甘大伟做寿,便混入来打探讯息,开始在别的船上喝酒,听说这边有东瀛人挑衅起事,便凑进来瞧个所以然,想不到和人打赌比剑的竟是石二郎,一时又惊又喜,一颗心纷乱起来。
场上的石二郎这二剑接得可不轻松,只觉对方不仅剑到,剑气也是冲得自己拿桩不稳,此时不容细想,一防住对方这一剑二式,立刻踏开守剑之式的步法,身形一转,从边上退了开去,和谷薰对石二郎完全收起了轻视之心,暗道:此子剑术非同小可,若能带他回东瀛,这趟来中土便不是白来了!石二郎刚才守了一剑,在对方剑气之下,只觉呼吸甚是不畅,这一退开喘息不已,一时无力再度攻击,和谷薰也不追击,他衣袍鼓动,又开始蓄气。
轻波拍动大船,有些微微摇动,两人仿如足下钉在船上,一动都不动,夏婵儿瞧见和谷薰相貌凶恶,心中很是担心,觉得气氛有些压抑,抬头看天,几片乌云正向船头涌来,不知不觉下起细细的毛雨来了。
只听林建甫在场外大声嚷道:“石兄,你不要以为有便宜占就故意输给他啊,便宜老婆要不得!他道场里的东瀛女弟子没一个漂亮的,保不准都是嫁不出去的货色呢!”他这么说是想令和谷薰分神,给石二郎制造机会,张雄叫道:“是啊,东瀛女子都是腿短脖子粗,石兄你千万不要上当呀!”和谷薰与石二郎定力都不浅,他们全神贯注于剑局,外面的说话,一概置之不理。
夏婵儿认得林、张两人,挤过去问道:“你们两个说的东瀛女子和便宜老婆是怎么回事?”她来得晚并不知刚才赌彩之事,张雄上下打量了一眼夏婵儿,未认出她来,信口道:“这东瀛老怪看上我们石公子啦,非要和他赌剑,哈哈,石公子若接不上十剑,便给这老怪去东瀛做上门女婿!”夏婵儿大怒道:“你胡说!”林建甫忙拿手掌在鼻子前装模作样扇了二下,道:“他岂止胡说,简直是在放屁!”张雄瞪了林建甫一眼,道:“谁胡说了,不信你问别人啊!”他拉了边上一人衣襟道:“别光看热闹,吱个声说句公道话!”那人没空理会他们,只道:“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张雄双手一摊,道:“瞧,我没骗你吧,放屁的是这位林大侠!”夏婵儿脸往下一沉,石二郎怎么和人比这种无聊的剑,枉自己一直为他担心,当下冲着张雄道:“林大侠没说错,放屁的就是你!”林建甫乐得一颠,张雄被骂得一头雾水,道:“你这小白脸真是奇怪,我招你还是惹你了?”他依稀觉得夏婵儿有点脸熟,却想不起她是谁来。夏婵儿不去理会他们,瞪了双目朝石二郎望去,只见场中的石二郎持剑开始绕着和谷薰不停游走,却并不出剑,那和谷薰衣袍真气鼓动,站在那里兀立如山,只待对手攻来。
夏婵儿心中越想越生气,忽然忍不住向场中叫道:“石二郎,你若敢去东瀛,我打断你两条狗腿!”石二郎正苦于找不到攻击和谷薰的良策,听见夏婵儿的话语,蓦地心生一计,笑着应道:“我若输了,便带你一齐去,如何?”夏婵儿俏脸一红,正要啐他,只见和谷薰剑气嘭地一声胀开,一片剑光铺天盖地向石二郎冲去!石二郎第一剑是触发对方的剑气,这时乃是引发对方的剑气,他破绽一卖,立刻使用千幻神挪的身法,在和谷薰剑气笼罩他身子之前,向旁挪开七步,口中还不忘念一句:“第五剑!大家一齐数!”
这雷霆般的一击令得对面人群又是东歪西倒一片。夏婵儿站在风口边上,一时立足未稳,身子一歪,只觉同时有二人用胳膊扶住了她,一人自然是七哥,另一个扶她的却是个满脸胡子的道装老者,夏婵儿并不认识这人,不好意思地道了声:“多谢!”那道装老者忽然觉察出夏婵儿女扮男装来,竟是脸上绯红,嗫嚅道:“不、不用谢!”夏婵儿心中奇道:这人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会脸红?
这道装老者是那假扮黄铮的蒋小勤,他开先便注意到了这个青年书生,只觉夏婵儿俊俏不凡,眉宇间有一股英气教人心仪,颇有结交之意,这时近了闻到她身上一股脂粉之气,方知她与自己妹妹一样,乃是女儿身。
场上石二郎引发了和谷薰这蓄势一击,避开了对方锋芒,身子一挺,又是一剑向和谷薰刺去,口中道:“第六剑,看我的!”和谷薰冷笑一声:“未必!”长剑划了个圈往石二郎削来,这一剑速度不快,却还是一副进攻的态势,众人都在奇怪,等他这一剑刺到石二郎身上,自己不是早就中剑了吗?只见石二郎面色陡变,剑出一半,忽然斜斜飘开数步,剑式一变,已成守式!别人不知道,石二郎心中却是明白,和谷薰刚才故意装作被引发了剑气,其实尚留了一半力道,这轻飘飘的一剑之下,一股巨力如山般向自己压来,想不到这老鬼将计就计,早看出自己的意图来!
石二郎只有退守!和谷薰剑未到,剑气先至,石二郎防这剑气就极为吃力,他虽有二三十年的功力在身,与和谷薰还是相去甚远,这一股剑气将他逼得连连后退,连施展千幻神挪的身法也是无瑕,不由急得满头大汗!
一招得势,和谷薰哪里肯放过这样的好机会,剑气罩定石二郎,又是一剑朝石二郎攻去,这一剑不徐不疾,石二郎衣角乱飞,犹如狂风中的一棵小树,随时有折断的危险,和谷薰十分得意,他口中数着:“第七剑…第八剑…第九剑…”数到第九剑时,石二郎背后一顿撞上船栏,再无可退之处!和谷薰全力一挥长剑,朝石二郎攻去,口中道:“你接我这最后一剑!”所有人都骇然色变,这石二郎会重演黎道纯先前一幕么?
只听得嘭地一声巨响,和谷薰剑出身回,看也不看背后,摆了一个漂亮的收剑式,众人眼前一花,只见栏杆已被和谷薰剑气撞开一个大豁口,船上不见了石二郎身影!
在和谷薰出最后一剑时,夏婵儿用双手捂住眼睛不忍卒看,这时四周一片安静,听不到任何声音,她松开双手,只见众人脸上均是一副茫然的样子,船上又没看见石二郎,急问:“刚才最后一剑怎么样了?”七哥叹了口气,黯然道:“石公子没接住最后一招,掉到湖里去了!”夏婵儿一听花容失色,叫道:“那你们都愣在这里干嘛,还不下水去救人!”
众人醒悟过来,正要向船边奔去,只听石二郎的声音悠悠道:“谁说我没接住最后一招的?哈哈,刚好十招!”和谷薰浑身一震,回过身子,只见豁口处人影一闪,石二郎毫发无伤地站在了船上。刚才和谷薰出最后一招时,四周都是他的剑气,石二郎情急之下,忽然想道:千幻神挪的身法既然可以前后左右挪动,是不是也可以向上纵跃呢?现在左右都被对方剑气封死,惟有冒险从空中躲避了,所以和谷薰剑气发来时,他全力向上一闪,接着一个大翻身落下,别人只道他被击飞，哪知他双手握剑夺地一下插在船身之上,这时听得上面说话这才发力纵身上来。
见他上来,几乎全场鼓起掌来,船上一片欢腾的景象,和谷薰面如死灰,这小子究竟使的是什么身法,居然能从自己剑气下逃脱!石二郎走回和谷薰面前,道:“和先生,十招已过,还有什么话”和谷薰哼了一声,脸上紫气一闪,将长剑往石二郎手中递来,道:“接好了!”石二郎哈哈一笑,心道:你这剑上带了内力当我不知么?当下气贯双臂,双手稳稳抓去,道:“那就不客气了,今天这里的地主乃是甘大帮主,我替他收下了!”他双手抓住长剑,并未感到剑上有内力,心下正在奇怪,蓦地觉得掌心一阵火烫,那口东瀛剑状如刚出炉的铁器,连忙撒手,那口剑嗖地一下从石二郎身边飞了出去,直朝湖中堕去。
和谷薰道:“我已留给你了,接不住那是你的事!”石二郎明知他是故意如此,却也没有办法,暗忖:这是什么功夫,竟如斯厉害,听说武林中有些绝技如冰火掌之类,只怕只有萧爷爷才能和这老怪一比高下。和谷薰傲然道:“今天如果是性命相斗,你是撑不到第十剑的!”
石二郎想了想,点点头道:“不错,第九剑时你发力便可以杀了我!不过,如果我和你功力相同,你也不见得能在剑道上胜过我,所以这场赌你也输得不冤!”
和谷薰无言,石二郎说得没错,自己的确功力上占了便宜,他背转身子道:“石公子,不管怎么说,东瀛之行你是去定了的,老夫没赌赢这场,下一场一定会赢!”石二郎奇道:“我为什么要和你去东瀛?再说我也不会和你赌了!”和谷薰冷声道:“会的,你一定会的!”言毕朝他二个弟子走去,道:“我们走罢!”他剑道、棋道、轻功折了三阵,这一趟本是雄心勃勃而来,想要征服中土武林,想不到碰到一个石二郎,被他一通乱搞,如意算盘全部打错,虽说石二郎并非全凭真本事,但自己这边入了他的局,也是无话可说。
石二郎心中暗道:去不去东瀛要我乐意,不过,哪天没事去玩玩也未尝不可。他摇摇脑袋,朝夏婵儿他们走去。
忽然有人高声道:“和谷先生请留步!”石二郎扭头一看,只见人群闪开一条道,甘大伟从里面大步迈出,他来到和谷薰面前,道:“先生大老远而来,剑道、棋道、轻功我们都已有幸一睹风采,只是气道还未比过,这就要走了么?”和谷薰连连冷笑道:“气道,你们谁敢和我比内力?”众人暗自默然,以他在剑术上的气势,今日来宾中有谁能敌,而且内力的相较丝毫取不得巧,那石二郎再厉害,这一局是不可能投机取巧耍聪明的,这甘大伟莫非想亲自动手?
甘大伟摇摇头道:“先生此言差矣,今日座中我中土高手云集,甘某亦想领教先生在气道上的修为,奈何此间尚有少林无为大师等高人在,甘某就不敢献丑了!”原来他竟是在给无为大师邀战,有人暗道:这甘大伟倒底想干什么,此战本可免了,何必又要挑起争端,分出胜负来?
就听“阿弥陀佛！”无为大师高颂一声佛号,从人群中迈出,甘大伟既然点了他名,这一战自是难免,况且在场诸人以内力修为而论,只怕再无一人是这和谷薰的对手!
这时有人从江中捞起了黎道纯,抬到大船之上,只见黎道纯双目紧闭,脸色青白,兀自昏迷未醒,甘大伟退到边上忙挥手安排人抬进舱中治疗。
那边石二郎走到夏婵儿身前五步处,竟嗫嚅着说不出话来,全失了刚才对高川等人的伶俐,全场不少人注视着他,石二郎不想让夏婵儿也成为人所瞩目的焦点,所以只是红了脸点点头,呆呆地望着她,夏婵儿心中失望,自己这么远跑来岳州,他没有惊喜也还罢了,就算是普通朋友,也该问候一声。她却不想现在人多眼杂,连林建甫与张雄两人他都忘了打招呼。夏婵儿瞪了石二郎一眼,这时天上乌云慢慢散了,细雨若有若无,她扭过头去哼了一声,心中却是一痛。
林建甫、张雄这时不知好歹凑上来,抓住石二郎一通问候,令他不好对夏婵儿说什么。夏婵儿咬咬牙,故意背转身子不去理他,心中却万分希望石二郎来和自己说话。张雄用姆指指了指夏婵儿背影,悄声问道:“这小子是谁,你什么时候认识的,怎么一副了不起的样子?”石二郎轻轻道:“怎么半年多未见,张兄记性变得如此差了,这是长沙府夏松林家夏公子啊!”张雄莫名奇妙,道:“什么夏公子?”忽然间他醒悟过来,一拍大腿指着石二郎道:“哈哈,原来是你半年前相思的人儿哪!”这一声声音颇大,夏婵儿听在耳中满脸通红,心头却极是失落,难道时过境迁,半年前的石二郎已不是眼前的石二郎了么?
无为大师手捻佛珠来到和谷薰面前,深施一礼,和谷薰还了一礼,道:“老夫来到中土,少林寺是一定要专程去拜会的!”众人闻言暗道,原来他早有心挑战中土武林,这一战看来在所难免。无为大师道:“阿弥陀佛,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武技亦如此,有交流、切磋,才有进步,只要阁下是以武会友为目的来敝寺,老衲代表敝寺上下欢迎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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