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谷薰淡淡道:“欢迎就不必了,那个十八铜人阵让老夫颇想见识见识。”少林寺十八铜人阵是用来考较出山弟子的,一般不对外人使用,除非是遇到紧急情况,言下之意这和谷薰竟是要独闯少林寺,众人闻言一齐变色,他败了几场还这么狂妄,看来不彻底给和谷薰些教训他是不会善罢干休的!
无为大师双掌一合,道:“那便要看施主有没有机缘了。”和谷薰脸上刀痕一抖,道:“现在正好先领教领教,号称中土武林第一的少林寺内功心法是何等水准!”他这话丝毫未将少林寺放在眼中,无为大师依旧不愠不恼,道:“阿弥陀佛,一山还有一山高,所谓中土武林第一,不过是江湖上朋友们对敝寺的尊封,老衲忝为少林方丈,平常俗务缠身,自忖修练还未臻化境,更不敢代表少林寺最高水准,今日与和谷施主也就作一番个人交流罢。”和谷薰冷然道:“达摩院首座不知现为谁人,今日过后,老夫必将前去求教!”他说这话的语气,似乎这场比武不用比就已经分了高下!无为大师修为再高,这时也不禁微微一动,道:“如此,老衲只好先向和谷先生求教了!”他僧袍一抖,别看他形容有些枯槁,这时真气流转,双目中精光流露,身形顿时高大了一截,与刚才判若二人,站得近的人顿时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荡来,不由心中一凛,少林寺盛名之下并非虚得,光是这一份神光内敛的功力已非一般高手所能为。
和谷薰目光中杀气立现,他朝前伸出双掌,全身真气鼓动,道:“如此便接招罢!”无为大师脸色凝重,对方这一出手,就想在气势上已压住自己,当下也不退让,提气往对方双掌印去,两人四掌粘连,无为大师脸上红光一现禁不住退后了半步才堪堪抵住,只觉对方劲力一波一波朝自己涌来,心中暗忖:难道他想短时间内结束战斗么,也忒小看我少林的玄门内功了!当下真气护住心脉,悠悠然摆出一副持久战的态势,和谷薰目中凶光闪烁,脸形不断扭曲,似乎想一口吃掉对方,他逼视着无为大师,掌上不断加力。
众人听见无为大师足下啪啪乱响,低头望去,只见无为大师所站之处,甲板上渐渐开裂出一条条细纹,连钉甲板的钉子也象受一股大力推挤,从板上松动,扑扑地乱跳了出来。
过了片刻,两人所站之处已无法立足,无为大师不得不向旁移了一步,先前所站的地方印着两个明显的脚印,大船微微一晃,啪啪二声,那两个足印处的木板陡地向下落去,现出两个空洞来!众人吃了一惊,反观和谷薰所站的位置却一点印迹没有,显然攻击的力道全由无为大师受了!
表面上两人斗得远不如前几场热闹惊险,暗里正殊死相搏,无为大师头上蒸气渐盛,脸色也变得吃重起来,似乎防守得有些吃力。和谷薰心中也是暗暗佩服,倒底不愧为少林方丈,自己的三波冲击他居然都受住了,看来自己原来的估算还有些偏差!
数百双眼睛望着场中二人,不少人露出担忧之色,全场一片安静,这时有风掠过大船,呼呼作响,忽然间,闻得有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在湖上放歌,唱的也不知是什么地方的民谣,石二郎虽然没听懂,但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他又惊又喜,这不是萧岐萧爷爷的声音么,他老人家怎么来了?奔到船边,只见萧岐手中举着一支长剑正踏波在水面飞速地来回奔跑,脚下竟似是空无一物,还一副畅快无比的样子。
就听得萧岐唱罢大声道:“喂!刚才谁这么缺德啊,没来由扔把破剑出来,差点把爷爷给剁了!”石二郎急忙挥手冲湖中叫道:“萧爷爷!”萧岐哈哈大笑,几个起落来到船边,嗖地一下纵身上了大船,这一手轻功比之和谷薰几人又显高明,船边一些人惊疑不定,今日甘大伟的寿辰竟又引得世外高人出现,只不知是什么人。
那萧岐一见石二郎便道:“臭小子,你怎么在这里?”石二郎笑道:“我来凑热闹罢了,爷爷您呢?”萧岐扫视全场,见众人都朝自己望来,朝石二郎眨眨眼,又朝甘大伟那边努努嘴,石二郎心想:和谷薰长剑掉下去已有一刻,他怎么这时才上来,是不是早来了?萧岐伸手比划道:“我过路来着,突然卡嚓一下,天上掉下一把破剑来!吓了你爷爷一跳,还好我命大福大造化大,这是谁的东西不保管好,爷爷要好生教教他!”他故意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子来,石二郎知他是要搅局,笑道:“那您去问甘大帮主吧,这里他是船主!”萧岐讥讽道:“什么甘大帮主,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的那个甘大伟?”
站在舱前的甘大伟从萧岐一出声开始,便有些惊异,这来者功力深湛,绝不在自己之下!武林中功力与自己相若之人应该廖廖可数,可是他搜索记忆,一时却猜不出萧岐的身份来历,令他紧张的是,石二郎这小子似乎与那老头很是相熟,难怪姓石的敢一个人独自前来贺寿,原是背后找了靠山!他走前几步抱拳朗声道:“这位前辈,在下便是海天帮帮主甘大伟,没敢请教尊姓大名?”
萧岐撇开石二郎举足往前走去,来到甘大伟身前七步处停了下来,大马金刀的道:“前辈我姓萧,你叫我萧爷爷罢,你便是那个甘大伟么?听我徒弟说你知道这把破剑是谁的,你说说是谁这般没教养!”
甘大伟心中极为恼怒,偏又发作不得,听口气这老头是姓石的师傅,不知石二郎哪里认了这么个师傅,他们师徒两人今日存心来闹事,自己须小心了。当下道:“不错,在下便是甘大伟,说到这把剑,正是前辈您徒弟与人赌剑时不小心掉下去的!”萧岐怒道:“放屁放屁,我徒弟的剑我还不知道么,再说了,他没事朝湖里丢剑干吗,你怕是用剑叉鱼啊!”甘大伟被他这一抢白,头大起来,一时不知如何应答,只道:“前辈真会开玩笑。”
这时无为大师与和谷薰已斗到关键时刻,和谷薰步步紧逼,脸上扭曲得越来越厉害,无为大师一直在苦苦支撑,他心中又惊又疑,惊的是和谷薰的攻击如大江之浪一波一波绵延不绝,疑的是今日自己真气运行似出了问题,每次提气到了九成九便再也提不上去,憋得难受,所谓真气流转,不能提气到十成十,便无法正常流转发挥出极致来,在对方的强攻之下,无为大师脸色愈来愈苍白,身子也颤抖起来。
萧岐忽然奇道:“这老和尚是谁,干么在这里拼命?你叫他们先罢手,我们两个下场玩玩!”他边说边卷起衣袖来,摆出一副打架的模样,甘大伟面色很不好看,道:“前辈有所不知,这位高僧乃是少林寺方丈无为大师,与他比试功夫的是东瀛来的和谷薰先生,您手中的这把剑正是和谷先生的,刚才他和您那徒弟交手,不小心扔到湖中去的!却不知在下有什么得罪之处,前辈要伸量甘某的武功?”萧岐噢了一声,伸出一条腿在空中伸了伸,道:“没有,你没有得罪老夫,没有得罪便不能伸量了么?”甘大伟暗忖:这姓萧的老头到底是什么人,一而再,再而三地逼迫自己,所谓容忍也有个限度,还以为真怕了他不成!当下道:“前辈若是有此雅兴,甘某自是愿意奉陪!”萧岐哈哈一笑,道:“好,你等着!”他身形一动,飘然走到和谷薰面前,拿起剑来在和谷薰眼前一晃,问道:“喂,这是不是你的剑啊?”萧岐这一举动全场俱惊,须知这二大高手比拼内力,罡劲涌动,旁人踏入十步之内已是感受到压迫得紧,这萧岐走到他们身边却好象一点事没有。
这时和谷薰正在潜心发力,眼看对手已到了强弩之未,突然看见眼前剑光一现,接着一张陌生的老脸几乎贴在自己脸上,二只铜锣眼正鼓鼓地望着自己,心头狂震,这比试内力最忌分神,这一分神,真气一泄,无为大师回过几分力来,又护住心脉等几处要点。
和谷薰好不容易突破了无为大师的防线,这一下前功尽弃,又须重新开始,心头暴怒,暗道:这老东西是谁,是存心来捣乱么?他一边重新聚气,一边留意萧岐的变化,只见萧岐伸出二个手指在自己眼前晃了晃,问道:“你听见我问话没?”和谷薰蓦地一股大力向无为大师冲去,足下却向后倒纵了一大步,两人四掌乍一分离,和谷薰冲萧岐怒道:“你是什么人,这个样子捣乱还教我们怎么比试!”无为大师在对方攻来的一瞬,内力全聚在几处要道,想不到对方只是虚攻,要知道内力相搏几乎是不死不休,一方不败,另一方很难半途收手,这和谷薰说收手便收手,这份控制力之强,超乎想像。无为大师其实这时丹田中空虚已极,若不是萧岐出来捣乱,此刻已然败了。
扬扬手里的剑,萧岐故作生气的道:“这是你的剑么?怎么可以到处乱扔!”和谷薰一愕,见他手中的剑果然是自己那把,顿时脸上色变,刚才明明掉到湖中了,他是如何得来的?仔细打量了一番萧岐,见这老者表面上一副嬉笑的模样,内中却隐隐透出光华来,这人功力修为显然极高,怎么中土有这样的高手自己竟不知道!当下道:“不错,这原来是我的剑,怎么到了你手里?不过它现在非我之物!”
萧岐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的师傅没教过你么,自己的东西不好好保管,到处乱丢?”和谷薰目中凶光闪烁,沉声道:“阁下是什么人,故意破坏我们比武怎么算?”萧岐奇道:“我怎么破坏了,我碰你了么,碰到你哪根筋了?”和谷薰冷哼一声,道:“想不到中土武林都是些耍嘴皮子的人物,小的也是,老的也是!”他对刚才输石二郎那三仗并不服气,萧岐想了一下,道:“耍嘴皮子的功夫不如你吹牛皮的功夫,这个还是得佩服阁下,什么剑道、气道、棋道,我看统统都是胡说八道!”
众人听得萧岐这么说,心中都霍然醒悟,原来这萧老头早来了,刚才一切都看得明明白白,他是故意消遣对方来着。
和谷薰大怒,道:“阁下即然认为在下胡说八道,为何不亲自来过过招?”萧岐摇摇头,道:“刚才我徒儿都摆平了,还用萧爷爷动手么,哈哈,输了不认帐,脸皮真厚啊!”他说完冲石二郎招招手,石二郎走上前来施了一礼,问道:“萧爷爷有何吩咐?”萧岐将手中剑递给石二郎,道:“乖徒儿,这个你收好了,以后别人问起,你便拿出来告诉他怎么来的!”石二郎笑道:“是,师傅!”伸手接了别在腰间,和谷薰呆了一呆,原来萧岐是这小子的师傅。
萧岐转头脸色就变了,冲呆立在那里的和谷薰道:“剑鞘呢?你没了剑留个剑鞘也没用,不如一起给我罢!”和谷薰满脸血红,忍了忍,一言不发解下剑鞘扔在地上。萧岐摇摇头道:“气量真小,输不起就不要比嘛。”冲石二郎作出一副训斥的样子,又道:“萧爷爷是怎么关照你要小心的?只学了三四天功夫,你便跑出来比划,这要是学了个把月,你不跑到东瀛山上去撒尿啦!”他明着骂石二郎,实则仍在损和谷薰。石二郎拾起了剑鞘,应道:“弟子不敢。”
众人大奇,原来石二郎只和这怪老头才学了几天功夫,还以为他们在一起很长时日了。甘大伟此时忽然心头一亮,骤然想起萧岐是什么人来,当下朗声道:“原来是大散七绝萧老前辈到了,失敬失敬!”众人有听过这名号的,顿时惊诧不巳。
和谷薰冲萧岐冷冷道:“吹不吹牛,阁下何不试试?”萧岐道:“好啊,你想比什么?”和谷薰道:“你敢和我全部比一遍么?”萧岐满不在乎道:“随便!不过咱们须换个地方动手,这船又破又烂,到处都开裂,只怕还会漏水!”和谷薰道:“也成,那咱们先较量一下轻功罢!”他用手遥遥一指远处的洞庭山,道:“谁先到那山上谁胜,如何?”萧岐道:“行啊,不过你已经比了三场,我可不愿占你便宜,这样吧,你先跑,老夫让你百丈!”和谷薰点点头,心想这可是你自己说的,百丈距离岂是容易追的!当下也不说话,来到船边拍下一块木板扔进湖中,长啸一声朝那木板落处纵去,只见他一落入湖中身子便向洞庭山方向飞速滑去。
萧岐回转过来冲甘大伟道:“本来想伸量伸量你的功夫,现在老夫没空了,改天再来找你!”不待甘大伟答话,走到石二郎身前伸出二个手指,道:“千万别忘了二个月的期限!”石二郎知他指的是给自己治疗一事,心中感激,点头道:“弟子一定记在心上,请萧爷爷放心!”萧岐这才来到船边,只见湖中和谷薰已快变作一个白点,估摸着差不多有百丈的距离,清啸了一声,亦是劈下一块木板,飞身向湖中飘去,众人围到船边,只见萧岐踏波而去,一瞬间已追出了数十丈。
两人一走,众人议论纷纷,不知这两大高手比武结果如何,有心想去看个结果的,自问轻功差得太远,根本不可能追得上,只好作罢。这几场比武下来,时间已经不早,甘大伟着人清理场面,重开酒席,众人却失了喝酒的兴致,纷纷辞行。
石二郎在林建甫、张雄环护之下,正不知该如何找夏婵儿说话,他四处张望,却不见夏婵儿影子,心中正在奇怪,忽见七哥走了过来,道:“我们夏公子说了,他要去武昌,石公子可不必跟着来!”石二郎十分失落,暗忖:婵儿她不肯见我,定是在生我的气,现在也不是向她解释的时候,只能先压一压,她既然告诉我要去武昌,那到时再说也好,若是跟在自己身边,只怕也不安全。当下向七哥道:“请转告夏公子,二郎知道了!只是二郎也要去武昌,若是有缘,武昌再见。”
七哥点点头,脸上表情十分奇怪,嘴巴张了张,却没说什么,转身而去。石二郎虽然聪明,却猜不透女孩子的心事,夏婵儿说不想石二郎跟去,心里却是希望他能追去。见七哥去远,石二郎对林建甫和张雄道:“你们能不能帮我个忙,暗中保护夏小姐去武昌?”
张雄道:“不成,这次不能让你小子跑了,你到哪里我们就到哪里。”林建甫道:“不错,你上茅房我们也上茅房。”张雄道:“不是我们,陪他上茅房是你一个人的事,莫要扯上我!”
石二郎头都大了,有这二个活宝跟着自己,一路上不知道又会惹些什么事端出来,须得想办法让他们暂时离开才好,眉头一皱,从怀中掏出萧岐的那几本书来扬了一扬,笑道:“好啊,有半年多没和你们做功课了,今晚便开始教你们背《论语》!”
张林二人闻言色变,对望一眼,齐声道:“那我们还是保护夏小姐去算了!”石二郎故意叹了口气,道:“那怎么行,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张雄道:“悦乎悦乎,你一个人悦乎罢!”林建甫道:“我们武昌见!”说完,二人一溜烟跑了。
石二郎心中暗笑,在船上扫视了一圈,不见了高川直人与丰臣岚,连蒋小勤师兄弟也不知什么时候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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