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朱公的二儿子子诩也在盘算自己的事业,这大半年来他的牧场虽然已经基本安顿好了,但是手里的钱财也所剩无几。三千金的本钱虽然不少,可是子诩为人任侠,花起钱来大手大脚惯了,如今他自己主事,没有人管着,自然毫无节制,以至于现在入不敷出,眼看着牧场就要无米下锅了。
这天,几个牧场的管事不约而同地来找子诩,各自诉说了一番困难,无法解决,请他想办法。子诩把自己关在屋里冥思苦想,而门外几个管事也面面相觑,毫无主见。子诩思虑良久,把各管事召集到一起来,决定集思广益,寻找一个适当的办法解决牧场目前的困难。
子诩先问了一下牧场当下的状况,综合了几个管事提出来的问题,主要难处是钱,饲养牲畜需要草料,牧场越冬要提前储备,就连牧场工人口粮也不多拉,而且眼下牧场虽然饲养牲畜不成问题,但是向外贩卖的渠道却还没有联系好。子诩看着几个喋喋不休的管事,无奈地搔搔头皮,心里叹了口气,挥挥手说道:“你们说的不外乎两点,一个是缺钱,另一个是牲畜卖不出去,现在我也想不出好办法,行了,你们现回去,让我再想想。”
苦恼地在屋里转了几圈之后,子诩心里说道:“算了,反正我还没有行冠礼,父亲不会不管我的,回去向他老人家讨个办法吧。”
主意拿定,子诩马上让人备好马匹,骑着马离开牧场就朝朱公居住的城南小湖而去。
此时的朱公正在忙里偷闲地和逢同一起教授学徒,地里的庄稼还有十天半个月就可以收割了,到时候可就是惜时如金的农忙时节,朱公就不会再有时间来逢同的学堂教书了。
子诩回到家里不见父亲,得知朱公在学堂上课,就马不停蹄赶到学堂。逢同的学堂地方不大,就在朱公住宅不远之处,本来同朱公的住宅连成一体,是当年曹国权贵的园林别墅,不过毁于战火之后就分开了。逢同来了以后觉得这里环境雅致,就购买下来办作学堂,眼下有三、四十个童子在就学,包括朱公的幼子安儿,当子诩赶到时,正听到一片翠竹深处传出阵阵朗朗的读书声。
子诩跳下马背,在学堂外静立了片刻,舒缓了一下急切的心情,待呼吸平息后才走进学堂。朱公正坐在院落一角,在几株碧竹的阴凉下惬意的休恬,时令虽然已到秋季,但是天气还是挺热,不过现在朱公座下藤椅,手中蒲扇,身依翠竹,耳边是清脆的读书声,怎么看都让人当下凉快一截。听到脚步声,朱公睁开眯着的双眼,看了看额头上的汗还未干透,大步走进来的子诩,微微笑着说:“是子诩啊,来陪为父坐一下,看你那一头汗,来凉快一下吧。”
说着把手里的蒲扇递给了子诩。
子诩称谢接过蒲扇,一时踌躇着不知如何向父亲开口求助,在几兄弟中,他的脾性最为莽撞冲动,小时候不知惹了多少事端,自幼就时常被朱公责罚,积威之下,是几兄弟中最害怕父亲的一个了,现在他看着父亲悠闲安逸的面容,实在不敢把自己的困难说出来惹父亲生气。
朱公好笑地看着子诩呵呵囔囔不知所措的样子,笑着说:“子诩啊,这个扇子是用来扇凉的,不是你的马鞭子,可不是让你拿在手里把玩的。”
嘴里开着玩笑,朱公心里想着子诩的事情。当年越王勾践曾经许诺与他平起平坐,分国而治,但他知道勾践口不应心,自己一旦答应,必然大祸临头,于是从越国弃官而走,当时子诩年幼,无法同行,只好把他们母子留在越国,而越王见抓不住他,于是在会稽为朱公修建了一座豪宅,以示自己不曾食言。在这种情况下子诩逐渐长大,缺乏严父管教的结果就是养成了现在这样冲动莽撞的个性,朱公对子诩一直怀有愧疚之心,时常加以管束,爱之深,则教之切,反而使得子诩有点畏惧父亲。
心中暗自叹了口气,朱公说道:“子诩啊,有话不妨直说,你还未行冠礼,不算成人,有什么困难为父给你想法解决。”
“父亲,我的牧场遇到了一些困难,孩儿前一段时间花钱没有节制,现在手头周转不灵,想请父亲给我想个办法。”子诩吞吞吐吐地说。
“恐怕不止这些吧?你的牧场虽然饲养的牲畜不少,喂养的也算肥壮,但是卖不出去,所以现在入不敷出,对不对啊?”朱公慢条斯理地说着。
子诩一愣,疑惑地说:“父亲,您怎么知道的?”
“一只小鹰要学飞的时候,老鹰怎么能不关心呢?我的儿子要立业了,当父亲的怎能不注意呢?”朱公笑着说道,“你的情况我一直都在注意,你和子溪不一样,子溪当初曾随我一起创办盐场,也算是有经验了,而你年岁尚幼,也未曾有过自己创业的经历,出现失误和困难也就不算意外,你也不要着急,出现问题解决就是了,没有什么是解决不了的,最多不过是从头再来罢了。”
安慰了一番之后,朱公开始详尽地给子诩分析他这大半年的得失之处。朱公说:“其实你的牧场本身没有什么太大的不足,你目前缺乏良种的种马,所以现在饲养的牲畜以牛羊为主,这一点上你做的很好,宁缺勿滥是成大事的基本准则之一。你主要的错失是在眼光上,首先你的眼光不够开阔,只顾到了自己的事情,没有想到大局,你想,我让你自己创业,而你就只顾着自己的牧场,是啊,牧场是不错,可是你却没有想到怎么解决你们的粮食问题,结果大量的财物用来购买粮食,弄的现在周转不灵;还有,你只顾着饲养,却不管销售,这样下来岂不是死水一潭,须知为商之道在于动,只有让你手里的财货动起来,才能有所收获,你见过只吃饭,不拉屎的人吗?你的牧场只管饲养,却不出售,不就和光吃不拉的人一样了?”
说着朱公仰头哈哈大笑起来,子诩听着父亲说得有趣,也不觉笑了出来。笑了一会儿,朱公接着说道:“你第二个不足之处是头脑不够清楚,我给你本钱创业,而你可知道何为创业吗?”
子诩不明白地回答说:“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的父亲这么问的意思,本来以他的想法,只要自己把牧场建好,把牲畜养活就可以了,但是刚才听了父亲的一番话才知道想干好这件事还有很多自己没有想到的问题,所以现在朱公的问话他就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见到子诩无言的样子,朱公说道:“所谓创业,我认为应该是把一项事业完完全全地做好,能够独立成业,并不是只干一件事。就拿你的牧场来说吧,你不仅要饲养出上好的牲畜,还要能够养活你牧场中的老老少少,能够每年有一定的收益,起码是能够维持自己的运转而不必再向里面投钱才行,最好是还能逐步的发展壮大。如果你只顾的上养牲口,那你只能算一个牧场的管事,因为你离开了他人就不行了,这样绝对称不上创业。”
子诩汗颜:“孩儿知错了。”
朱公接着说:“你连自己的目的都不清楚,又怎能做好自己的事业呢?我说你头脑不够清楚,不为过吧?”
“孩儿错了,”子诩低头说着,“父亲所说,句句真切,我本以为自己这半年来干的很好,只是小有瑕疵,经父亲一说,才知道自己错的太多,还望父亲多多指导。”
朱公见自己的儿子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轻笑了一下说道:“你还年轻,不必如此丧气,想为父当年入吴国服苦役时,也不过二十余岁,当时所受的苦难和屈辱,岂是你能想象的,为父不也挺过来了,放心,你的牧场没什么大问题,要解决眼下的困难其实也简单。”
子诩诧异地问:“简单?父亲,您说有简单的办法就可以解决?”
“是啊,”朱公笑着说,“你不过就是没有路子出售你的牲口罢了,那有什么难的,你大哥子溪也曾北上燕、代贩卖牛马,你只需到子溪那里说一声,让他给你代卖牲口不就可以了吗?如果你想省事的话,完全可以把购买粮食等生活用品,以及出售牛羊毛毡等出产货物的事都委托你的长兄处理。不过如果这样,你的事业就无法独立生存,需要依托你的大哥子溪,倘若你想把自己的牧场发展壮大,那就不能完全依靠他人相助,可以暂时请子溪帮你解决,日后自己一定要注意这些问题。”
子诩一听,有如一语惊醒梦中人,连忙叩谢父亲,起身找大哥子溪去了。
看着子诩匆匆离去的背影,朱公微笑的面容渐渐消失,无奈地叹了口气,淡淡地说道:“逢同啊,你看子诩可堪大造吗?”
竹林后面转出一个人来,正是这里的主人逢同,只见他从容地说道:“先生心中早有主意,何必问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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