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中一股莫名震动倏来又去,诸农的感觉从未如此怪异,模仿玄冥真气的运行仿佛抽干了他原有的内力,接着体内真气如有实质般的运转,逐渐脱离了身体经脉,膨胀到无可控制的境地,让他感觉象被挤压在万丈海水之下,无法移动,也不能呼吸。但转瞬之间,周身汹涌的海流便化为虚无,身体好似融化般,无比的轻松快意,再没有从前窒息之感。
他来金刚寺以后至今不过八天时间,自从放倒了郭放、抓到鲁东林之后,他才懂得如何操纵身体内的内息,但自从得宝名指点,他对内力操控和周身经脉穴道便颇有心得,然后与曾岁晚和百损道人大斗了几场,兼之又和刚定诸人切磋四日,对这身内外功夫也算收发随心。运功时内息起于丹田气海,在督脉与六条阳经中循环不休,可气随心动。不过此时周身内息如绵绵流水,反而感觉身体是沁入其中,而非真气游走于经脉。
他身伸出手来,摸了摸旁边的岩壁,这才发现周围积雪已经不见,自己正站在一个山隙之中,从入口处有光线照进来,环顾左右却不见百损道人。这杂毛身上也被他戳了不少的洞,估计是跑去疗伤了。他运力于五指,尝试向岩壁一掐,只听“噗哧”一声,五指已经破壁而入。诸农吓了一跳:“这什么石头,怎么比他家刚交工的房子外墙还不结实。”手掌提起,壁上的山岩已经被他扣下来一块来。诸农一惊转又窃喜:“难道转眼间功夫大进?”尚未来得及揣摩,突然听见头上哗啦啦的声音,感觉有碎石屑落在脸上。他抬头一看,不禁吓的三魂出窍,这山隙上边的石屑纷纷,岩壁上的巨石微微颤动,似乎要马上就要垮塌下来。诸农不及考虑,双足用力,直接从山隙的开口跃了出来,几个起落,远远的逃开。身后撞击声音随之响起,再回头望时,只见那高足有十几米的山缝两边都塌陷下去,他原来落脚之处已被两块掉下来的巨石堵死,山上的积雪也不断洒落,不一刻,又将这片山石盖住,再看不出刚才惊心动魄的惨象。
诸农在对面目瞪口呆的看了一会,才拍拍胸口,心中后怕不已,刚才假如稍慢一点,自己真的就死有葬身之地了,而且这墓地倒还堪称豪华。他四周望望,怎么也找不见马木剌和阿尔朵的木屋,刚才明明记得是建在山前,现在却踪迹全无。诸农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上来,他算是被穿越搞怕了,这次难道又搞了个什么新的地方。赶紧跑出去四下细看,这周围的山势倒未曾改变,转过脚下的一段山路,仍是那片积雪的谷底,再走一段,前面就是他为摆脱百损道人,跳下来的那个悬崖,看着看着诸农倒是放下心来。他记得同刚定等人要随察罕特穆尔向北去天山部,此时搞成这副模样,他也无心再回察罕特穆尔处,还是找人问路回金刚寺,到宝名那里把黑玉断续膏的配方骗来才是正事。
此刻时辰像是正午,诸农想去问路,可是双眼一抹黑,这里不比金刚寺的斋堂,四下清净无声,哪去找人。比了比附近山峰,挑出最高的一座山峰,他也不管坡度,沿着山石一路爬了上去,此时体内气息磅礴,上山速度疾如猿飞,诸农大乐,心底倒有三分念想,盼着百损老杂毛能突然跳出来追他,这次定能让他好好调戏一番,出口恶气。一手搭住山岩,揉身翻上峰顶,诸农四下远眺,只见四周山峦起伏、白云缭绕、雪峰处处,却不见人烟。他心道:“我来时向北走了至少三天,回去时我直向南走就是了。”辨了方向,诸农展开轻功,一路南去。
果不其然,大概跑了有近百里,回望周围已经不见雪峰,地势也逐渐平缓,再在过一段,草原上已现散步吃草的牛羊,远远更望见前面河谷间有蒙古包组成的聚居地。诸农终于嘘了口气,紧赶几步到了村口。未及他进村,便迎面遇到一个骑马放羊的男孩。诸农上前合十行礼笑问道:“小娃娃,知道龟兹怎么去吗?”那孩子十二三岁、脸色黑黑的,瞪着大眼睛看了看诸农,道:“你是僧人吗?”诸农装出一副笑脸道:“贫僧是金刚寺的和尚,想问一下回龟兹的路如何走。”他心中郁闷,这几天似乎总是问别人自己回家的路怎么走,也算脑残至极。那小孩子突然指着他大喊:“僧人,这有个僧人!”
诸农一愣,不知道这小娃娃发什颠:“难道从来没见过和尚?"只见不远处帐篷中跑过来一个小姑娘,远远喊着:“阿蛮答,你喊什么,哪里有什么僧人。”带她跑近看到诸农“咦”了一声。诸农却失声叫了出来:“阿尔朵,你好了么?”小姑娘楞了一下,道:“僧人,你认识我娘么?”声音也是脆脆的。诸农细看小姑娘,并不是阿尔朵,只是一样亮晶晶的眼睛和红红的两腮。他心下暗笑:“估计这天山南北的小姑娘长的都是这副模样,大部分都叫阿尔朵。”他回道:“呃,我认错了。小姑娘,你知道去龟兹要向哪个方向走吗,要多远?”
这时那男孩依旧喊个不休,小姑娘怒道:“小蛮答,别叫了,快回家去。”转身对诸农道:“我不知道,你快走吧,额什丁会抓你的。”诸农不解道:“你家大人在么,额什丁是谁?”小姑娘不再理他,回头拍了男孩的马道:“娘叫你呢,快回去,再敢叫,我告诉娘不让你吃晚饭!”阿蛮答嘟着嘴,拍马向帐篷走去,突的又大叫起来:“这里有僧人,这里有僧人!”诸农不明所以,正要再问小姑娘,那小姑娘却也转头急匆匆的去了。他心头苦笑,难道自己脸上写着恶僧两个字,问路竟然没一次成功。转头看时,只见远处有三人出了帐篷,骑马过来。诸农忙迎了上去,待到近了,三人停下,诸农合十行礼又问道:“三位施主,贫僧金刚寺刚诺,山中迷失了方向,敢问龟兹城如何走啊?”。这三人中当先一个是个老者,左边人穿着长袍,右边却是一个元兵。三人中的老者望着诸农听他相问,似乎楞了一下,他上下看看,犹豫的问道:“可是刚诺大师么?”诸农看他似有些面熟,突的一惊道:“马木刺大哥,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阿尔朵没事吗?”马木刺一张老脸满是皱纹,苦笑道:“大师修为深厚,马木刺天天俗事缠身,怎能不这个样子,阿尔朵她很好...”旁边穿长袍的人插口道:“和这僧人啰嗦什么,马木刺,马上将他拿下了。”
马木刺躬身道:“额什丁教长,这僧人是我认识,请您照顾一下,我把他赶走就是了。”那额什丁面无表情道:“可汗下令,凡踏足先知领地的异教徒,需捆绑,以绳牵之,游街示众后割去耳鼻,切断手足,最后斩首。”还不快点拿下这异教徒。身边那元兵两腿一夹,猛的骑马朝诸农冲过来,同时手中马鞭扬起。诸农哪里会被他伤到,身形一晃,那元兵只觉眼前一花,鞭已经抽空,还未找到人,就已经被拉下马来。这天下处处都是不讲理之人,见得多了诸农已经磨没了脾气,随手封住那元兵穴道,丢在一旁,对马木刺笑道:“这哪个大汗能下这样的令,马木刺大哥,我又给你填麻烦了吧,怪不得让你愁得满脸褶子。”
未等马木刺答话,一道刀光便从旁边劈下。那长袍人额什丁竟然伸手不弱,无声无息的在马上反手抽刀,朝诸农当头砍下。诸农轻轻后移,让了过去,待他刀光落下,伸手便钳住刀背,冷笑道:“这狗日的世道,出门一次不打几架,还真不好意思回家了。”额什丁用力抽刀,那刀却似被焊死在诸农两指间,纹丝不动,他心中惊骇,聚集功力大喝一声,运气回带,忽听乒的一声,那刀身已碎成了无数残片,他所用力道尽数用在刀柄上,接着便撞到自己的胸口,全身一软,喝声未断,已经从马身上掉下来,仰面跌在地上。诸农手一弹,两指间夹着的刀片咄的一声,正插在他耳边。额什丁受了内伤,本要挣扎爬起,此时吓的再不敢动。
诸农拍拍手,问马木刺道:“马木刺大哥,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是做什么的。”马木刺已经慌忙下马去扶额什丁,待扶起后,这才望了眼诸农苦笑道:“大师真的不知道么,秃忽鲁帖木儿汉七八年前就发布敕令,要所有察合台汗国属民信奉伊斯兰教,你刚刚打的就是本地的教长大人,你最好快走吧。”他一边扶着怒瞪诸农的额什丁转回去,一边大声吼道“阿尔朵,阿尔朵,快来找人照顾教长大人!”
最近的帐篷中有人远远应了一声跑出来,诸农望了一眼,不禁呆住,那哪里是早晨见到的小姑娘,分明是一个中年大妈。只见妇女向这边望了一眼,从帐篷边牵了刚才阿蛮答留下的马,骑上直奔其它帐篷去了。诸农缓了缓神,突然大声喊道:“马木刺,上次你见我是什么时候?”马木刺尚未走远,他停了一下,回头道:“谢谢大师的银两,老汉不敢忘,那有二十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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