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公共食堂办小有倡议独树一帜元气得延期]
跟石存良犁地的两个老人默默透眼泪，默默套车，咬牙抬大鞭上车。
犁地的苦宝见回走的大车感觉不对劲，上路看明白，让俩老人把大鞭交他送医院。半路上大鞭醒来硬要回家，治不了的病也别瞎扔钱。苦宝说去医院就有法，起码该输葡萄糖水补充能量。大鞭根本听不进去，硬从车上往下出溜。苦宝抱定石存良劝说别寻思钱，他带来的工资还有。虚弱的大鞭无力反抗，泪从合着的眼里喷涌出来。
方存根的信念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任其批评教育加启发，装聋作哑一言不发。今儿下午参加大会学新精神，要办公共食堂跑步进入共产主义。方存根琢磨办公共食堂的法子不错，统一吃利于集体劳动，本村怎么传达？唉，肚子饿了没人叫吃饭。哟，黑洞洞的院子里没了岗哨，方存根恍然大悟，这叫无声地命令：快滚蛋。
干部会苦宝不能参加，干部会和党员会一块开，方存根为自己的聪明笑了。
“爹有啥好事自己偷笑。”方有芳为爹再盛一碗饭问。
“笑？我笑村支书的女儿是逃兵，藏几天了？还想等飞跃告一段落吗？”
“爹。”方有芳红脸争辩，“我是休病假的。你看过女儿烂了的手掌还想赶女儿去劳动，女儿得高呼学习大义灭亲的支书方存根。”
汪红花埋怨闺女不像闺女，闺女呼爹名忒没大小，这种飞跃要不得。
方存根哼一声：“跃进跃进，只跃没进。会喊一天等于二十年的就是个监工的。唉，我还得开会喊跃进。”
所谓干部、党员会只剩六个人。方存根听说石存良的情况决定去他家开会，让石存良躺在炕上听。上级精神传达之后要大家谈看法。
四个队长争先恐后说看法。五谷杂粮不用分，免除核算还化解你分得好他分得坏等闲言碎语诸茅盾；按时就点开饭，当场一操呼又齐上阵，省队长敲三遍钟；不能下地的小脚老太太办食堂等于增加了劳动力，吃食堂好处一堆。可难点也不少，大队办还是小队办；大屋子大院子哪儿来；大锅大风箱要钱卖；病人怎么对待？四个队长讨论不动了，瞅隔岸观火人。
苦宝贴墙坐，双手托头似乎睡着。其实谁也不会说苦宝睡了，也不会说他独善其身，更不会说他隔岸观火。他们的村宝常出高招，就是在他似睡非睡养着眼却大费脑筋琢磨成的。
共同的心声，不约而同地等待使屋里静地出奇。
吃食堂不再分东西，工分有用吗？吃有定量吗？食堂由大队办还是小队办？苦宝提出更尖锐的问题，仍然纹丝没动。
大家又呛嚷，不计工干多干少、干与不干一个样哪行？今年粮食糟蹋不少，再大吃大喝，剃头用菜刀——危险。
食堂有好就得利用，摆出一堆难题解不了也不行。方存根说今天太晚了，劳动时再听取社员意见，两天后再开会。
王灵敏领大家边割谷子边议办食堂的事，都说不围锅台转是妇女彻底解放。
苦宝听了爱妻反映说：“利己思想有了大树荫凉，真怕冠冕堂皇到另一面。不做饭了会挑饭，不愿吃能扔，孩子糟蹋不管，自家的俭朴转换成公共的浪费，仅此一点能祸国殃民不是危言耸听。爷爷奶奶为咱照看小孩子，没老人的孩子被锁在家里存在一定危险性，办食堂不如办托儿所更有现实意义。”
石村又被公社点名批评，食堂迟迟不办，和人民公社格格不入，成了独立王国。方存根练就一种功夫，把批评当咸菜吃，无非滋味重点儿。他特别关注外村食堂情况，全村人挤一块一窝蜂乱糟糟，都雄姿昂然瞪眼狼吞虎咽，比不出个吃饭冠军誓不罢休似的。饭少了乱骂，饭剩了当猪食，还有吃撑着进医院的。这样强劲的“共产”风让方存根望而却步，他甚至怀疑飞跃不致力于造粮机研究是个方向错误。方存根愿小队办食堂，苦宝和队长们还愿分组办，不用投资全解决。最后决议，每小队办两个食堂，人均消费最少的食堂年终有奖，消费最多的四个食堂受罚，食堂附属办托儿所。
挖水库的全部回来了，食堂出现新景观。当民工的都是大肚子汉，吃起来就像搞比赛。留守者瞪出忌妒的眼光，绿色，黄色，红色，总之是多彩的。
方二牛吃了三个窝头，又拿第四个，伸出的手挨打了。
“干啥，不叫吃饱哇。”
方二牛眼珠子冒火冲黏糊吼，抓窝头当啷一口，腮邦子拱出一个大鸡蛋。
会计方贵精明、圆滑，和谁说话都有黏劲即得黏糊之号。他兼职防浪费监督员，嘿嘿着和方二牛逗。
“不卖力气吃多难消化，撑不病压塌炕也不上算。”
“卖力气吃六个，这吃仨少一半呢。嘿，吃多吃少能定数吗，六指挠痒痒——多一道。”
“二牛，怎么说话呢。”张玉石说话了，“回来几天了，食堂的规矩也了解。不限量但提倡节约，年终评核还有奖惩。出民工卖力气吃得多这个理没人怀疑，也不反对，回家来基本处于冬闲期，干一天活比不上在工地推两车土活动量大，咱也没说按比例减饭量。过集体生活集体主义观念必须树立起来，方贵尽职尽责，你俩常逗玩别挑理，听意见别抱偏见。”
类似情况各食堂都有发生，好像一出新戏褒奖有争议。张玉石在一队第二食堂的话传到二队第一食堂，品头论足好热闹。
“老玉石的话并不公正，倚老卖老摆资格俺不服。黏糊打人手不是闹玩儿，就是给人难堪。没按比例减饭量，言外之意照顾我们民工了，拐啥弯儿？别说卖苦力的，即便小孩子老让他躺一天能省一顿饭？”
“二棍子是打铁烧高粱叶——不养火，赶俩碌碡——石碰石。”快嘴婆插话，笑眯眯。
方可知道老婆对弟弟方贵有意见，怨老婆：“男人说话你插什么嘴。”
“都说话，能限制男女吗？”
方可说不过爱咬舌头的老婆说倔话：“别人来上疯。”
虔诚信佛，向善无私，成立食堂被一致推为主管的邵奶奶说：“发言从不限男女，你两口子别抬杠。我说几句，不怕说我倚老卖老。评啥事不能分男女，也不能分老少。吃公共食堂先知道公、共俩字的说法。公，大公无私是一杆心秤。共，你我他都包括，利益均等。都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就没分歧，公共食堂只有倡议没有死规定，说来说去对每个人都愿顾及到。能重点理解执行倡议二字，就没当前的争执。说句漏底话，讲这些理也是学的。谁还有补充？”
不少人看苦宝传递两个信息，一是知道苦宝讲的这堆道理，二是希望苦宝再讲讲。苦宝不想当圣人，推推爱妻。
心有灵犀的王灵敏说饭熟了，开饭。吃着也能各抒己见。
宋家营支书宋平、大队长杨忠魁来石村取经，公共食堂办得好的方法措施。
方存根说别忘了石村是全公社拖拉不办，小办敷衍的落后典型。
“你们是善于考察总结的典型，是最终成功的典型。”
“杨大队长，你的话远不如杜主任说话分量重。”
“我和老宋加一块也不能和杜主任相比，而全公社的大队干部一致，有几个杜主任也发不起威来。各村粮食相继告急，愿学石村分解食堂。杜主任怕分解散架，也没拆东墙补西墙的办法，抓耳挠腮没了主意。各村干部们要来石村取经，杜主任精明得很，偷偷藏了。”
方存根不估量其他村的恐慌形势来这么早，这也是打肿脸充胖子的苦果吧，说不得。他和苦宝算计过本村，明年再不限量净面窝头接不上新粮收获。宋平说多数村吃高粮面参麸子和糠了，方存根的头皮一阵阵发紧，还不是产量吹掉底，征购跳了坑的恶果让他们尝上了。欠收加大吃大喝，谁能逃过这一厄运？
谁来都不受欢迎。方存根直截了当说，经验谈不上，食堂小，人少，民主监督和计划管理目标起延续食堂生命的作用。嗨，别听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前有车后有辙，石村绝非世外桃源，一样结果是早天晚天的事。所以，诚心求助二位帮忙。
帮忙？宋平和杨忠魁未免有些云里雾里。
;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