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黏糊有心愿借助钟馗小龙被娘训良心发现]
抓不住什么东西投那个木头,石莹月即恨又急。
“爹只好静候佳音了。送你叔婶回去休息,太晚了。你们也把我吵老喽。”
石莹月如得大赦,抢先抱支芝的女儿出去。
天亮了,几块稀稀拉拉的乌云懒懒散散地漂移着。沉睡一宿的石村一会儿是阳光绚丽,一会儿是阴沉灰暗。
大街上三三两两的人嘀嘀咕咕,严酷无情的大标语一夜骤起,预报风暴要来。
打倒走资派方存根!
打倒方存根的帮凶石苦定!
打倒封建主义的孝子贤孙石苦宝!——红农军宣
方存根早就想把自己的位置给苦宝,五年前用坚决辞职的办法进行重新选举。苦宝历数方存根的功绩,他被选为副支书。
善良人的内心世界是纯洁的,他们说这个“红农军”肯定坏了心肝,但愿是牛腚后头的苍蝇——瞎起哄。
理智的人自有“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之经验,坚定地说谁能打倒他俩,我把眼球挖出来给他当炮踹,庆他胜利。
卑鄙的人在不同的场合窥视着,试温度,寻知音,妄想拉队伍树大旗。
黏糊干小贩的第二年会计职务被免除,他恨方存根和石永福。干小贩的确有利,他有时甩掉石东山,行踪诡异。自觉干十余年小贩也算闯荡过江湖,观当今风云是山河一片打倒、夺权的声浪,他为自己设计锦绣前程。媳妇富丽常讽刺他黏糊不到点儿上,啥衔都捞不上。娘家哥是大队长,门庭若市家火爆,她来这里感觉冷清得很。方贵认为媳妇常捅疼他的心窝子,为了男人的尊严几经跃跃欲试,心想事不成,曾被媳妇奚落个狗血淋头。这回方贵窥准风头,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就是潮流。他要大干,媳妇反而不让了,她怕娘家哥也遭厄运。方贵耻笑媳妇头发长见识短,鸡肚子里放不进虎心豹子胆。黏糊闹夺权没上你娘家,黏糊能撑石村大权,乡里说话叮当响,官官相护还能保大舅子。富丽茅塞顿开。方贵先在朋友浪荡鬼耳边吹风,右倾的方存根把一桶江山捂烂了,石村没前途。人们命名石苦宝是村宝错上加错,过去才子佳人横行,老百姓是附庸。苦宝就是资产阶级的吹鼓手,热闹几时就像打水漂的瓦片沉底了,现在混进班子里睡大觉。
方万元说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是所谓革命先锋的一己之见,谁都知道有恩的报恩,你这小贩老油子更该想一想。就凭“低指标”那年代能熬过来,还有人说他俩不好?
方贵听了方万元的话脸红,犹豫很快被改朝换代的时局驱散。真踏上这条腾飞路才真正体会到“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为找“战友”碰壁挨骂多了,排查几天来试探方小龙。方虎臣已病故,王迎香带来的这个儿子颇为鲁莽,与人理论起来三句话犯混就捋胳膊动武。他自称义勇军,别人说他是个愣半膘子,闹革命需要这个有勇无谋的愣半膘子。
“龙叔呀,你是不知道,原本支书是臣爷的,他比方存根功劳大得多,都因为来个瞎子才把臣爷拱一边。瞎子一肚子封建礼教,是方存根背后摇羽毛扇的都知道。咱不能让无所作为的号称老党员的他们逍遥自在,石村不能在公社排名次咱脸红,咱得为石村做贡献。”
“农村不搞特殊时期,咱能行?”
“谁不叫搞?公社十三个大队有三个大队出造反派挑旗,良心庄干得最邪,上边管了吗?造反有理是当当响的革命号角,谁敢反对那叫自取灭亡。”
方小龙被忽悠晕了。二十几岁了还没媳妇,姑娘们怕跟他这个愣半膘子受气,自己能戴上纱帽翅就由不得姑娘挑他,扭转乾坤当然是他所盼。造反人少也难成气候,他首先想到去镇中学借兵,姨表弟就是“云水怒兵团”赫赫有名的马司令。
黏糊大喜过望,夸龙叔定是一代枭雄。方贵说咱就叫“红农军”,你就是方元帅,方贵岁数大,经历多,不客气的做个参谋长。方贵又琢磨拉方大华,快嘴婆……。
方贵两口子和嫂子快嘴婆一向不和,可目前就得找这个放荡不羁、不服管教的嫂子入伙,她造反能助推她的独断专行灵感,同舟共济是有希望的。
喜笑颜开的方贵叫嫂子嘴像抹了蜜,一反常态倒让快嘴婆不适应,有求于她的机敏反应中温和应酬,得知方贵揽天抱地的谋求。快嘴婆的确机敏,马上感知方贵把她划成干部的反对派了。她尽管在干部面前受挫不少,扪心自问时悔悟多多,尤其是村宝,爱他的心都有。若把村宝当封建主义的孝子贤孙打倒是不是让两房儿媳也不敬奉她这婆婆?那才糟呢。两房儿媳是她亲自张罗的,不姓方的姑娘不要,一笔写不出俩方字,她视为统治法宝。二儿媳刚过门费劲不小,人家打听她家村宝还填不少好话呢。不愿说方贵倒行逆施,他那两下子也不可信。不管万一存不存在,表面嘻嘻哈哈应酬过去,不与他们聚伙的主意也拿定了。
石虎威是镇中学“风雷激战神”司令部成员,得报告说对头马司令向农村伸手,联络树旗帜的造反组织,才知道自己村的“红农军”元帅是方小龙,参谋长方贵。“红农军”矛头指向方存根、石苦宝,二人罪状是反对破坏土改运动;石苦宝曾被政府捆绑过,是鼓吹封、资、修的孝子贤孙;反对三面红旗,破坏公共食堂;大搞偷机倒把活动,从中谋利盘剥人民。二人相互利用,一明一暗,一个红脸一个白脸,愚弄人民,罄竹难书。
石世风听儿子说把桌子拍得山响,怒骂填饱肚子撑破肠子乱蹿稀的混账王八蛋,坏良心就不怕村民们剥他们皮。不信他“红农军”有几块烂姜(将),自个儿枪林弹雨里钻过,对付他们是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
石世风告诉石东山,石东山气不打一处来。当小贩和黏糊交往深,常原谅这个摊小便宜的家伙,真没看出他还是个野心勃勃的黑心狼。不但和他断交,还告诉石永福,当队长就把社员看紧了,不是东西的黏糊要造反。
苦宝再听石永福之说直嘬牙,万没想到看似温尔和人的黏糊还是个心怀叵测之徒。愣半膘子方小龙中他圈套到也无所谓,问题是石世风拉队伍打阻击,还说一个反冲锋让他们丢盔卸甲,溃不成军。石村要开战不是好,琢磨不透的人难免登场,预料不到的事也有险象环生的可能。苦宝劝说石世风不要义气用事,群众运动不是两军对垒,有错误不能怕说,秃疮疙疤不怕揭,没有也安不上。人之间难免结疙瘩,解铃还需系铃人,谁的疙瘩由谁解,为石村平和苦宝有苦宝的办法。
石世风有自己的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老虎不发威在黏糊眼里是病猫。隔岸观火不是他的为人,十年的解放军生活没有伸张正义大义凛然的气节还行?眼里的好人不落好,跳梁小丑偷天换日办不到。
“外界的两派斗争引进石村难免没边没沿的黑白乱冒,清水搅混容易澄清难,无理辩三分的嘴仗逐步升级,情绪冲动就引发冲冲杀杀。动静不小劳而无功也罢了,就怕积怨深形成对峙,影响生产苦不堪言。”
石世风听苦宝这么说心内一乍,鲁莽成祸害,烧香引鬼来,弱智呀。石世风红脸认错,大义凛然的是宝爷,他不当先锋做侦探、说客,专给对方釜底抽薪。
方存根听说怒不可遏,酝酿先招开党员、干部会,再开社员大会。摆事实,讲道理,唤起民众批判“红农军”,保证村内稳定,不耽误生产。
方胜杰说对自发组织不能以领导权力干涉,压制,身正不怕影子歪,不信他们能闹起来。
方存根阴沉着脸,虽然不信“红农军”能翻天,一些游手好闲的难说不趁机搅和。不开大会掀起全民声讨,民心不稳也必定影响生产。
方胜杰说不服方存根找苦宝,王灵敏说他正做调查,她再去劝方存根沉下气来。
苦宝找王迎香摸小龙扯旗造反的动机和理由,王迎香还蒙在鼓里。知道黏糊接连不断请儿子喝酒,就没想他藏有祸心。晚上王迎香没做饭,小龙问倒在炕上的娘怎么不舒服。王迎香说有人想打倒苦宝就来气,不吃饭了,忆苦思甜吧。困难时期苦宝解村民挨饿之难,现在要打倒他,没良心的才吃得下饭。
提起困难年代方小龙记忆犹新。十多岁的他长个吃死老子的肚子,爹说他正长身体,萝卜粥不给他限量。一次拿生萝卜吃娘夺了,说苦宝再没地方拉萝卜了。那时候村里人都说苦宝是活菩萨,还因为办小食堂和敢散小食堂。爹说过苦宝是石村的魂,不戴纱帽翅的官,和方存根配合默契。要验证黏糊之词,问娘爹有没有失去支书之职的抱怨。
王迎香噌地坐起来大骂黏糊当面做人,背后是鬼,挑唆傻小子充当炮灰。
娘一箭中的揭出背后秘密方小龙始料不及,常说没有不透风的墙,娘怎么知道的暂且不问。苦宝唱才子佳人是真,这些年为啥不歌唱毛主席思想?那年被捆进乡里案子没破解,凭仗“右派”当权甩掉一身罪责。方存根就是个右倾机会主义,再有苦宝这个崇尚封建的军师,石村就没当过公社的模范。石村人只说他方小龙愣,却不知他有远大抱负。他们不懂愣字的含义,愣是实现理想不可缺少的勇敢和魄力,愣是争取胜利的必备条件,让他们挪挪方小龙才好施展,娘有跟儿光彩享福的那一天。
王迎香痛斥儿子的美梦。愣半膘子愣头青自不量力,还自吹自擂自成一体,想贪天之功就没想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闹剧被人嗤之以鼻,成为人们人嗤点笑料也是板上钉钉。正副支书脚踏实地,春华秋实,为村民的安居乐业任劳任怨。儿子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造反,娘当众死给你看。
娘夸苦宝和方存根真没理由反驳,也深知娘的倔犟、严厉,和娘对着干的思想不敢生。方小龙唯唯诺诺劝娘别生气,孩儿只是那么一说,哄娘而已。
黏糊又来找方小龙,方小龙说娘身体不好,出不去。
“奶奶,咋不好?我拿些菜来,做好吃的,保养——”
黏糊讨好话没完,王迎香操擀面杖戳地咚咚响,黏糊吓得拧身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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